虞紫操作方舟飞飞停停，靠得更近一些。青藤解开连着船舵的绳子，三个人还是绑在一起，走到船头研究那座墙壁。

    在面前的出水口附近，盘踞着巨大的玫瑰，每一朵都有人头那么大，红色的花瓣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黄色小斑点。它们像是动物一样收张着花瓣，似乎在悠闲地呼吸。天花板上的小洞中，透下碎光，星星点点地打在玫瑰带刺的深绿色叶片上。

    玫瑰的根系扎在水流中，虞紫细看那些空气中的根系，随着时间推移，它们的尖端汇聚出紫黑色的液体，看起来毒性不弱。地下水本身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而靠近玫瑰的气味更加浓烈。因为更浓，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好闻，还想要多闻。

    虞紫：“有毒，可能还有点魅惑效果。”

    青藤掏出刀，往前试探，撞到了护罩。“如果要清理这些植物，需要关掉护罩。虽然它们现在不动，但感觉有点危险。”

    林裁冬：“地下水污染的根源就是这些玫瑰吗？”

    虞紫把绑在几人身上的绳子解开，说：“除掉这些植物，应该是有好处的。准备好战斗，我把护罩关了。”

    几人取出武器，严阵以待，虞紫点击“护罩”键，淡蓝色的屏障瞬间消失。虞紫打开露营灯，走到船头。

    青藤利落地出刀，砍下玫瑰靠近花苞的茎秆，林裁冬的长矛刺入花苞，将它挑落水中。落花随着水流飘远，沉沉浮浮，没有突然变异成可怕的怪物，张开獠牙或者喷出毒雾。即使茎秆被切断，它们依然表现得像是普通植物。两人又挖出入水口附近能用肉眼看见的浅色根须。

    在触手可及的植物组织被清理完后，虞紫操控方舟移动到其它位置，由于关闭了护罩，她操作得很慢，很小心。

    忙活了半天，植物被清理掉大半，墙壁看起来干净了一些。但空气中的气味却没有减弱，水流也没什么变化。

    林裁冬：“感觉水量大了一点。”

    青藤：“不能排除是心理作用。”

    虞紫细细打量这片墙壁。在地下河的上游，巨大的变异植物盘踞在水源，堵住了出水口，并且释放毒素。那么清理植物理应能优化水量和水质。方向对了，但是优化程度却无法让人感受到区别，离产生绿洲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突然，虞紫心中产生一个猜想，她掏出[破邃]，把连枷挥动几圈，然后掷向墙壁。

    黑色的墙壁凹下去一块，比想象中更为柔软。虞紫收回连枷，更用力地掷出，一块墙壁碎屑掉了下来，林裁冬下意识地挥动长矛，刺进碎屑，防止它直接掉在甲板上。

    碎屑是长条形的，被白色灯光照射成深绿色。

    青藤：“是植物的藤蔓，这片墙壁都是这种东西吗？”

    虞紫：“地下空洞突然在这里戛然而止，冒出一片平整的墙壁，这本来就很奇怪。”

    她重新打开护罩，把方舟往后倒退，观察墙壁的全貌。黑漆漆的一片，浅色的植物根须偶尔蠕动一下，就像是发霉面包上趴着的蛆。

    虞紫笑了一下，她问同伴：“你们猜这片墙壁有多厚？”

    青藤：“从视觉上来看，完全无法推测。”

    林裁冬：“从历史上来看，这些植物把能催生绿洲的水量都吸收了，肯定有很多个体。所以很厚。”

    虞紫：“按照历史的角度，凭我们的武器，是没法清理那么多个体的。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青藤和林裁冬再次用绳子把三个人和船舵的支架牢牢绑在一起。

    虞紫：“不进船舱吗？那里应该安全一点。”

    青藤：“不了，我们陪你。”

    虞紫：“准备好——”

    她把速度压到最大，直直地往墙壁冲去。

    这种由自己创造巨大速度和声响的感觉实在愉悦。植物的茎蔓在身侧碎裂，动静不亚于岩石崩塌。

    但植物比岩石更有韧性，飞船仿佛冲进了一片黑色果冻，在撞碎果冻的同时，也被果冻所束缚。冲出一段距离之后，飞船停了下来，发黑的臭水落在甲板上。前方还不知有多远才能脱离果冻，虞紫艰难地调转船头，从自己撞出的空洞离开，然后重新撞进来。

    就像水坝即将崩裂，更多的水流从墙壁的破洞溅出，连带着植物碎屑。

    而飞船逆着水流，第三次冲向墙壁。

    当水流往脸上撞时，青藤和林裁冬意识到一个问题。虞紫也发现了自己的疏忽。

    既然护罩的下半部分在水中，船升空时却没有兜着水，那就表示护罩是不隔水的，就像它不隔绝声音和气味一样。

    虞紫闭上眼睛，此刻她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前面撞出去，二是调头回到空洞。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决定，她用全身的重量把船舵往前压，将速度提到最大。

    水流越来越大，这意味着距离彻底冲塌墙壁已经不远。

    果冻的质感突然消失。虞紫的憋气能力也到达极限。但飞船还在水中。在植物筑成的高墙的另一面，似乎不存在空气，所有空间都被水填满。

    虞紫睁大眼睛，水流冲击着眼球，她看到天空中有一丝亮光，于是控制飞船追随那道光而去。

    坏消息是，天空中没有光，只有石壁，虞紫看错了。好消息是，这块石壁比较薄，飞船撞破一个洞，到达地表，脱离了水环境。船上的水从甲板上往外流出。

    虞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林裁冬和青藤趴在地上，抬起头，她们等飞船的速度慢下来以后，松开扣着支架的手，抹了一把脸。

    林裁冬：“真不容易，这有一公里了吧。”

    飞船原本有一阵向上的惯性，然后它开始下坠。

    虞紫躺在地上动了下手指，没爬起来。有护罩在，应该不会摔死吧？到时候，船是会在护照里上下弹动，还是刚性地保持和护罩的相对位置呢？

    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水幕落在虞紫脸上，然后船在水中轻轻荡漾。她们的落点在一个湖泊。

    荒漠里有湖泊吗？

    虞紫休息够了，起身走到甲板边缘。

    她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之前看到的地表深坑，坑边围了一圈人类建筑遗址。此刻从地下冒出了水，并且水还在不断增多，形成一个面积越来越大的湖泊。

    一阵巨浪突然打来，虞紫放低重心，扶住甲板边缘的栏杆。清凉的水再次落在她身上，扑去烈日带来的暑气。既然衣服已经湿了，那再沾水也算不上一件坏事。船被浪拍到了湖泊边缘。

    而大浪的源头在湖泊的中心，那里飞起了一座人类王国。从洪水中保护王国的，正是水本身。水幕褪去，湖中心多出一座弯月形的小岛。

    “恭喜玩家7723通关副本，可随时登出。”

    虞紫：“我收到通关消息了。”

    青藤&林裁冬：“我也收到了。”

    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人选择直接离开副本。

    青藤：“植物墙堵住了水源，让水流大大减少，并且越来越少，所以原本的地上湖泊，只剩下了地下水。那么大的水流量，地下空洞恐怕本来只有水，现在水流恢复，地下就不能住人了。”

    林裁冬：“没想到那个破破烂烂的王国，竟然能把底下的村落直接搬上来。她们的魔法比看起来要强。”

    虞紫：“你们不登出吗？”

    林裁冬：“你不也不走？我们的理由大概一样。”

    青藤：“要去找国王拿奖励。”

    虞紫：“走！”

    她操控着船，停在湖心岛旁边。浑浊的湖水中除了黑色大船和湖心岛之外，还浮起了几艘原本停在坑里的小木船。

    艾瑞儿晕倒了，脸上的淤青又多几块，林裁冬毫不手软地把她扇醒。三个人押着一脸希冀的艾瑞儿跳下船。

    城堡里传来一阵音乐，是舒缓的器乐。虞紫从中听出哀伤的意味，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或许自己的奖励又要飞走了。

    她推开门。王座之厅多了一张床，国王闭着眼睛，以双手交叠在腹部的姿势，优雅地躺在床上，周围一圈仆人掩面低着头。

    青藤：“……”这个时候，似乎不太适合开口要奖励。

    艾瑞儿发出一声夸张地哀嚎：“姐姐——”然后扑到国王的床边哭泣。很难说她是因为悲伤而哭泣，还是因为脱离了旅人的魔爪，喜极而泣。

    虞紫等待一会儿，发现没人接待自己，便出声道：“国王怎么了？”

    一个人抬起头，是玛格莉娅，她说：“国王大人为了在洪水中保护王国，操控水幕将王国带到了陆地上，因为魔法使用过度，而去世了。三位旅人请随我来，奖励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

    玛格莉娅把三人带到了没人的走廊，然后打开一个箱子，从暗道走进地下，随后，她抱出三个陈旧的木盒子，向旅人们打开。

    盒子里的内容是一样的，手掌大小的粉色月季花朵形石头。

    玛格莉娅：“这是我们王国的瑰宝，沙漠玫瑰石。能储蓄很多很多的水。”

    手指碰到石头的一刹那，道具的介绍就传到了脑中。

    “[沙漠玫瑰石][湖]

    雷巴塔洛斯王国的瑰宝，能在周围10厘米内自由地收放像一个大海那么多的水量。建议你小心地使用它，如果它喝多了，就会被撑坏。”

    旅人们微笑起来，三个人对视一眼，随后青藤和林裁冬脸上的表情褪去，突然像蜡像一样无欲无求，她们现世的身体已经被系统接管。

    虞紫多留了一会儿，她向依然眼眶发红的玛格莉娅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经历，最后给出关于未来的建议：“如果地上湖泊能持续，那么绿洲也可以恢复。但是地下的植物，我们未必完全清理干净了，即使这一批已经全部消失，它们既然以前能长出来，以后就未必不会再重新生长。所以，这艘方舟你们要保护好，能源我估计不是无限的，也许你们能在古籍上找到充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