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个月,白马城像陷入冬眠一般,风平浪静得不真实。苏阿玉由此度过了这宁静又幸福的冬日时光。转眼间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白马城恢复了生机。
一日,苏阿玉悠然地坐在檐前,听着娇莲和白如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白如雪说起了观音堂的孩子们,说那个大一点的孩子自新年来身体一直就不好,常常觉得头晕疲劳不说,还隔三差五地感染风寒,久治不愈。
白如雪叹了一口气,说,“阿矢那孩子,又聪明又听话,现在身体不好,每次教他们功夫,他只能在屋子里看着。本来仨孩子水平不相上下的,这下子那两个小的都已经超过了他。他这么聪慧,心里肯定难过极了。”
娇莲应道,“养好身体重要,等他身体好了,相信你和莫护卫会帮着他赶上落下的课程的。”
苏阿玉脑海中浮现出阿矢的模样,他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观音堂主事的身后,人很聪明机灵,长得白白的,苏阿玉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对白如雪说,“下次白姑娘过去的时候,叫上我吧,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那好呀,就是明日,一起去吗?”白如雪问。
“那好,明日一起。”苏阿玉说。
晚间,苏阿玉跟苏明轩说起打算明日去看生病的阿矢的事。苏阿玉坐在床上,问苏明轩,“你还记得阿矢吗,长得可乖可机灵的那小男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请的大夫医术不济,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小孩,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自己?”苏明轩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头,对着苏阿玉说道。
“我没病没灾的,你说的什么话啊?”苏阿玉瞅着他,有点疑惑。
“嗯?是吗?我们都已经成婚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苏明轩伸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意思不言而喻。
苏阿玉眉头一皱,又带着嫌弃又理直气壮,嚷着,“你和我前嫂子成婚那么好几年,不也没个一男半女嘛,你还怪上我了,你真是不讲道理!”
“那不一样......”苏明轩收回了手,声音小了下去,看起来是不占理了。
“怎么不一样了?嗯?哪里不一样了?”苏阿玉得理不饶人,她张牙舞爪地,捏住了苏明轩的脸。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苏明轩拿掉了她的手,抬手又将她拽倒过来。苏阿玉睁大着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只是笑了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明日早点回来。”
“什么呀?”苏阿玉拽着被子一扯,将头蒙住了,觉得没趣。
苏明轩被子下的手像魔鬼一样到处乱窜,怕痒的苏阿玉裹着被子翻来倒去的,活脱脱一只蛄蛹的虫子。
“哎呀,服了你了!”苏阿玉终于喘着大气将脑袋探了出来,“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只会用这招对付我?!”
苏明轩一脸的得意,哼道,“谁叫这招百试不爽呢!”
苏阿玉不服,披着被子压在了苏明轩的身上,她的手指也像弹琴一样在他的腰腹两肋游走,奈何苏明轩不为所动。她拨弄了一会儿,自讨没趣,叫道,“你没有痒痒肉吗?什么怪东西?”
苏明轩又是惯常的那一脸坏笑,“邪恶”得苏阿玉觉得大事不妙。苏阿玉压着他,反而让他更有可乘之机。他才不管苏阿玉的大叫,灵巧的手指就在她的腰间一阵揉捏,苏阿玉就没命地扭动起来,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求饶道,“好了好了,哈哈哈,我认输,快停下!快、我不敢了,哈哈哈,快停下,好哥哥,哈哈哈,笑死我你是要三婚嘛?”
“胡说!”苏明轩的手指一下子停住了,任笑得脱力的她的头落在他的心口。他抚着她的头发,认真地说,“谁也比不上我的阿玉,阿玉就是我的唯一。以前是,以后也是。”
“行了行了,是我失言罢,你怎的这样严肃!”苏阿玉拍了拍他的胸膛,埋怨道。
次日,苏阿玉带着娇莲,和白如雪及莫小兰一起,骑着马去往观音堂。苏阿玉难得骑马出门,又有了伴,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骑着她的大山奋蹄疾驰跑在前面,常常是先跑出二里地,再歇上一阵等着其他人追上来。
“苏阿玉,你看着点路,别马失了前蹄!”莫小兰在后面一边喊着,一边加快步伐追上来。
苏阿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哼道,“莫大侠,不怕你武功比我厉害,论骑马,你可小看不得我的。”
两人你追我赶,甚至在马背上比划了几招。苏阿玉虽然武功不行,但她在马上却灵活极了,躲闪逃避,如履平地。莫小兰一时半会儿还真赢不了她。
二人走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便停下来赏起了春日之景。苏阿玉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可以看见远处的潇江和村舍,举目千里,心旷神怡。
“真美啊,上一次如此这般酣畅淋漓地骑马赏景,还是在明州城的时候了。”苏阿玉感慨道。
“咱离都城也是不差的,有山有水,你看远处,那儿,还有白鹤跳舞呢!”莫小兰指着远处的江面,朝她说道。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看!”苏阿玉朝莫小兰挨近一步,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几只白鹤在江边翩然展翅,别有一番意境。
白如雪从后面赶上来时,就看到两人并排着、有说有笑地赏着景的画面。她喊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苏阿玉和莫小兰同时回过头来,逆着光,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的声音里能听出来两人都很开心。
“我说你俩,反正都快到了,能不能跑慢点,等等我和娇莲嘛。”白如雪说道。
于是四人不疾不徐地同行,一路聊着天,赏着早春风光,不一会儿就到了观音堂脚下。白如雪和莫小兰径直去了孩子们授课的地方,苏阿玉则带着娇莲,先拜访了主事。
苏阿玉问了主事关于阿矢的病情,主事愁眉不展,叹着气,道,“好几个月了,阿矢这孩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皆说是‘脾肾两虚,经脉受阻,瘀毒攻里’,吃了几副汤剂,并无甚成效。我亦日夜忧心,常常为他诵经祈福。”
苏阿玉没想到阿矢的病情这般严重,她安慰主事道,“天宝塔有一位隐居的神医,等我回去了就去请他过来给阿矢看看。阿矢日日跟着主事在佛前侍奉,必定是被神佛庇佑之人。主事还得放宽心,阿矢聪慧,必不愿见主事为他愁眉不展。”
苏阿玉示意娇莲将带来的一盒子名贵补药递给主事,随后便在主事的引领下去看看孩子。
来到后面的院子,莫小兰正在院中教阿志和阿渝功夫,三人声音极大,老远便能听到他们一边做着动作一边重复着指令。苏阿玉进到后院里的一间屋子,看到阿矢正扒着窗户看着院子里练功的伙伴。
“你这孩子,窗户怎么大开着,小心又感染了风寒。”主事着急,劈头一顿责备。
“知道了,师父。”阿矢乖乖地关了窗,低着头,回答道。
苏阿玉这才看清了阿矢的面容,他整个人比上次见到还要瘦小了一圈。苏阿玉赶紧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喊道,“哎呀,阿矢,好孩子,怎么这样瘦了?”她摸着他煞白的小脸蛋儿,眼里不禁湿了起来。可怜的孩子!
“城主夫人专门过来看你,阿矢,陪夫人说说话。”主事对阿矢说道。
“谢谢夫人来看我。”阿矢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苏阿玉说道。他拉着苏阿玉去看了养在屋子里的两条小金鱼,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病人。
苏阿玉注意到阿矢苍白的嘴角有什么东西,她用手擦了擦,是血。
阿矢见了,赶紧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没事的,我经常这样,嘴里破了点皮,一会儿就好了。”
苏阿玉摩挲了一下指尖,面上微微笑着,心情却很沉重。
苏阿玉下山时,早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好心情。她沉默不语地骑着马走着,连白如雪和莫小兰叽叽喳喳交流今日教学经验的对话也置若罔闻,不搭一声腔。
莫小兰察觉到她低落的心情,走过来问道,“为阿矢担忧啊?主事前前后后请了好几个城里的大夫给他看过了,吃药调理着呢,会好的。”
苏阿玉苍白地笑了一下,应道,“嗯,多好的一个孩子,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回到白马城后,苏阿玉马不停蹄地去天宝塔找了冉老怪,恳求他尽快去诊断一下阿矢的病情,并嘱咐所需的一应药材,无论贵重与否,都算在白马城头上。
冉老怪二话不说,当日便去了观音堂初诊,回来之后给苏阿玉回了话,说是血虚之症,症状可缓解,但难治愈,病情时常反复,病人常因气血亏空,感染其他疾病而亡。冉老怪开了方子,承诺会时时复诊,尽心调养。
过了几日,白如雪来找苏阿玉,说起了阿矢的情况。她说,“我今日去了观音堂,看见阿矢的气色好多了,脸上有了血色,身上也没往日那般乏力了。主事专门过来让我带话给你,说感谢你请来了神医照看阿矢,主事会为你祈福的。”
苏阿玉听得阿矢有所好转,松了一口气,开心地拉住白如雪,让她多说一会儿话。
白如雪说,“你猜怎么着,还真有一件事要给你好好说说,你猜猜,我在观音堂碰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