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预订的酒店，冯瑄独自在前台办理入住。拿到门禁卡，他再返回停车场，将冯玥抱进房间。

    双脚着地后，冯玥直奔卫生间而去，着急成那样也没忘记反锁。冯瑄进不来，并不勉强，在门上敲了两下，对里面的人叮嘱道，“玥玥，我去车里拿行李。你如果有力气，就先冲个澡，洗一洗。要是疼得厉害，就别管了，去床上躺着，等我回来给你擦。”

    外头传来关门声，冯玥的心才放下来一些。庆幸刚刚及时拧了门上的保险栓，这场面要是被男朋友看见了还得了，她自己多瞧上两眼都瘆得慌。

    血衣被从外到内一层一层地摘除，直接扔到地上。冯玥光着走进淋浴间，迅速地洗完头和澡。出来后，身上缠着条浴巾，她把卫生间里所有的柜子与抽屉翻了一遍，各类备用的盥洗产品都看到了，偏生找不着她亟需的卫生用品。

    气得踢了下柜门，不成想姨妈的脾气比她还大，姑娘这回老实了，乖乖地坐到马桶上待着，顺便把吹风机拿过来吹头发。

    头发差不多干了，她的心情也平复得七七八八。先前一顿忙活不算一无所获，起码让她翻出了一卷黑色垃圾袋。预判下一波泄洪尚需一会儿时间，冯玥大胆站了起来，撕开一只垃圾袋，将地上那堆染了血的衣服一股脑地装了进去。

    解决了地上的，台面上还有一件，不过不是她的，而是冯瑄的衬衫。布料褶皱得不像样子，哪哪儿都是暗红色的血迹，几乎覆盖了衬衫原本的颜色。冯玥不觉得自己有拯救它的能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送进了垃圾袋。

    门开了一条缝，脑袋稍稍探出去一点，冯玥轻唤了一声，“哥哥？”

    房间里立刻出现回音。“你洗好了？”

    眼前很快出现男人的身影，快到冯玥都没看清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手里捏着一叠衣服。

    “玥玥，这是你的睡衣和内衣，可是我没找到你的经期用品，几个小包都翻过了，还是说你放在了车里？放哪儿了？我给你去拿。”

    冯玥的内心已然尴尬到麻木。哥哥，你那么努力地找都没找到，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根本就没有呢？谁能想到姨妈会提前一周搞突然袭击啊，她压根儿什么就没准备好吧？然而抱怨是没有用的，这会儿还得求人呢！

    “哥哥，那个，我们住的酒店有超市吗？你能不能——”

    “……唔，我去买。”冯玥的话还没说完，冯瑄那边就答应了。

    没走两步又去而复返。“玥玥，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啊？我也不知道我习惯用的那些牌子美国有没有的卖啊。冯玥有些为难，“没关系的，哥哥，它们用起来都差不多。你不用管品牌，型号，材质，买回来我都能用。”

    冯瑄回来得很快，卫生间门没关，他大方地跨步进入，将手里的一包棉条递给冯玥。

    姑娘本分地坐在马桶上等人，身上依旧裹着酒店的浴巾，见他进来，不自然地拉了下腿上的织物，试图盖住更多的地方。一手接过棉条，看了下包装上的图片和字样，整个人傻眼。

    以为女朋友不满意，冯瑄开口解释，“店里只有这一款，玥玥你先将就一下，等我们回家了再给你买别的。”

    景区酒店的超市实在迷你，冯瑄对着货架时才意识到，不是他不愿意细细挑选品牌、型号和材质，而是他总共只被提供了一种选择。相较于女性卫生用品，架子上计生用品的选项倒是多得多。

    冯玥盯着手里的棉条，欲哭无泪。让你说大话，什么买回来都能用，牛吹早了吧？你会用个鬼！

    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她抬头看向男朋友，“没事儿，这个也行，哥哥你出去吧，麻烦帮我关个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冯玥就不信了，就算人种不同，女性的生理构造也是一样的。对着包装上的步骤来，她怎么可能用不起来？

    好吧，她就是用不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垃圾桶中躺着两支被浪费的棉条，她的手上现在正抓着第三支。

    在继续独自尝试，直至耗尽所有后向男友求助与此刻就向男友求助之间，冯玥选择了后者。

    卫生间的门开了，姑娘从里头走出来，没换睡衣，身上还是那条浴巾。

    冯瑄一直候在门外，见她一脸委屈，赶忙问道，“怎么了？”

    冯玥摊开手里尚未拆开的棉条，嘴巴呢喃了几个字，“我不会用。”

    如果要评选情侣日常相处中最难堪的片段，冯玥心中的第一名必定会是此刻的画面。她躺在床上，怕把床单弄脏，解了浴巾铺在身下。被子只敢盖一半，下半身凉飕飕的，但又不好把腿合拢。

    冯瑄站在床边不慌不忙地读说明，她的身体无论怎么努力都抵抗不了姨妈的势力，用不着去看也知道浴巾保不住了。

    半晌男人才蹲下身，视线和床垫高度持平，这么一琢磨又是许久过去。好容易有了点动作，却是走到她枕边，对她低语，“玥玥，我先去洗个手。”

    等待男朋友洗手的几分钟里，冯玥的羞耻感达到了极致。恋爱半年来，坦诚相见的次数并不少，可没有哪回是在光线如此强烈的情况下发生，更不会出现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数量如此悬殊的局面。

    冯瑄回来后重新蹲下，棉条放到一边。冯玥不敢打扰他工作，觉得任务完成了，才小声问道，“塞进去了吗？”

    结果冯瑄告诉她，“是我的手指，我先确认一下正确的位置。”

    冯玥拔高被子，盖到脸上，用心去感受她以为的棉条缓缓离开，真正的棉条被送进来。

    床尾传来男人的询问，“玥玥，觉得有异物感吗？有的话，我再调整。”

    “……挺好的，没什么感觉。”

    冯瑄站起身，抽掉浴巾，帮她盖好被子。“那行，我去洗个手，待会儿给你穿衣服。”

    冯瑄在洗手间待的时间有点久，等他回来时，床头柜上的那叠衣服已然不见，想必是冯玥自己换上了。

    装睡的小姑娘睁开眼睛，绵言细语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在撒娇，“你有没有好好洗干净啊？”

    男人俯下身，摊开右手。“给你检查，肥皂打了好几遍，指甲缝也刷得很仔细。”

    冯玥凑近闻了闻，的确没有血腥味。正要开口说话，脸颊被人捏住了。“为你服务，还被你嫌弃，小白眼儿狼。”

    “我没有嫌弃你，”冯玥从被子里伸出手，和他的相扣，“就是，让你为难，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冯瑄爽朗大笑，干脆坐到床边，牵着的手没有松开，用空着的另外一只帮她梳理额上的刘海。“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我一点没有为难。别瞎想，傻瓜。”

    碎发被拂走，露出洁白的额头，冯瑄低头亲了上去，好久才分开。“玥玥，这家酒店不提供中餐，晚上我给你点了份冬阴功汤，你多少喝一些，驱一驱肚子里的寒气。”

    “好。”

    “玥玥，你每个月的生理期都会这么痛吗？”冯瑄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些为人男友应该储备的知识。

    “啊？”小姑娘的脑袋在枕头上歪着看向他，“不会啊，以前从来都没疼过，今天是第一次。”

    “为什么？”

    冯玥答得认真，“下山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一路想到酒店。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了。应该是这个月每天在吃冰，姨妈她要报复我，不仅提早了一个星期来，还想疼死我。”

    “你以前夏天都不碰冰的食物吗？”

    “夏天肯定会吃冰淇淋啊，但频率没现在这么高，差不多一个月两三杯冰饮的样子。现在是每天两三杯都不止，一下子囤这么多冰块在身体里，估计姨妈受不了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冰水？”

    “啊？可是在这边大家都这么喝啊。和夏令营的女同学一块儿去咖啡店，点杯热饮会很奇怪吧？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嘛，家里的直饮水常年设定都是五度，制冰机一年四季都在工作。”

    冯瑄哑口无言，颇像是一个因为没有以身作则而被子女抓到把柄的家长。沉默良久才开始教训小孩，“你那些女同学是亚洲人吗？是中国人吗？人家从小的饮食习惯就那样，身体早适应了。你的体质什么样心里没数吗？小废物一个。”

    “你没有洗澡，你别亲我！”冯玥手脚并用，隔着被子推人，一点作用没有。等到脸上全是口水，才想到装疼的招术。

    “哎呦！”

    骗术立竿见影。“怎么了，玥玥？”

    某人可怜巴巴。“我肚子好疼。”

    “我给你揉一揉，好不好？”

    “……那你去洗澡。”

    床上的人眯眼小憩不到十分钟，浴室的水声就停了。冯瑄出来后，自觉地侧卧在她身后，“哪里疼？”

    冯玥带着他的手放到小肚子上，任凭按摩师傅施展他的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