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谢时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陆昭晞下意识摩挲起手边的mp4。

    耳机里的流行情歌早就切换成下一首，但她脑海里盘旋的，全是谢时屿刚刚哼唱的新歌词。

    犹记得前世这首歌，从初稿到发布歌词都没变过，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又陷入过去的回忆，明明这世谢时屿连歌词都改了，两人的人生轨迹更是大不相同，何必再执着于往昔呢。

    将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开，她转过头对上谢时屿期待的眼神，赞叹道：“这个词写得特别好，虽然跟你以前的风格不太一样，但这种改变挺好的，真的，以后继续保持！”

    谢时屿嘴角弯起：“嗯，只要你在就好。”

    “……嗯，”陆昭晞愣了一下，然后接着说：“等你高考完把歌发出去，我肯定第一个去抢留言，必须是沙发！”

    “好啊。”谢时屿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也染上笑意，“一发布我就马上告诉你。”

    短暂的玩笑过后，凉亭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带来远处教学楼传来的模糊喧哗，好在二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这份静谧并不尴尬，反而让两人难得的放松片刻。

    陆昭晞看着亭外被冬日阳光照得发亮的叶片，忽然开口：“谢时屿，等上了大学你专心学音乐，走音乐人的路吧。”

    谢时屿侧目看她，有些意外她突然提起这个他们之前讨论过的话题：“怎么又说这个？”

    “我就是觉得，你天生该吃这碗饭。”陆昭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而且，我在网上刷到好多搞创作的音乐人不是有情绪问题就是有心理困扰，都说痛苦是创作灵感的源泉嘛，我就打算以后去学心理学，给你保驾护航，防患于未然！”

    她本是略带调侃的语气，然而谢时屿听完却皱起眉头，他盯着她，眼里全然没有刚才的轻松：“陆昭晞，选一个专业和规划未来的路，不是因为一个随便的理由就能决定，你老实说，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吗？你真的喜欢吗？”

    闻言，陆昭晞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她沉默了许久，视线从自己交叠放在石桌上的双手移到谢时屿脸上，再开口时，语气认真不少：“也不全是因为刚才那个理由。”

    “我自己的情况你也知道，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更清楚心理健康有多重要，有多容易被忽视，而且现在市面上心理医生的质量参差不齐，我学这个，也是为了能帮到一些像曾经的我那样，需要专业帮助的人。”

    而后她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如果不是因为市面上水平不够又缺德的人占了大多数，她的病根本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样需要定期复查靠药物维持的地步。

    谢时屿安静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空气中再次陷入沉寂，他看到她桌上蜷起的手指，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

    “如果是这样，你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就行，我举双手支持你。”

    陆昭晞撞进他的目光里，里面没有质疑和怜悯，只有单纯的支持，心脏像被温暖的潮水包裹，她点了下头：“嗯！”

    *

    午休结束的铃声从教学楼方向传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急着起身，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踩在下午第一节课铃声前才到教室。

    越是临近高考，时间就越紧迫，陆昭晞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一半用来复习，一半用来写每天海量的作业。

    好在晚自习时，各科老师不再继续上课复习，而是将时间完全留给学生，于是只要教导主任从每个班门口经过，就能看到每个教室里的景象都变成了齐刷刷地埋头刷题，间或有同学拿卷子到讲台边向值守老师请教问题，但更多的，则是同学们自发形成的三三两两学习小组，围在一起讨论题目。交换解题思路。

    陆昭晞和谢时屿仗着同桌优势，自然而然地成了固定组合，他们通常就将自己的桌子并在一起做题，有时陆昭晞会问谢时屿试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某一步骤，有时是谢时屿对某篇文章选项存疑询问陆昭晞。

    不是没有前后桌想加入学霸组合一起刷题，然而他们之间的氛围无形中便将其他同学隔绝在外，然后大家也就默认了这对小组拥有自己的学习节奏，很少前去打扰。

    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中，两人的成绩稳步提升，逐渐稳定在一个令人安心的水平线上。

    当又一次全真模拟考试的成绩公布，陆昭晞和谢时屿的总分双双超过往年清大录取分数线一截。

    当陆昭晞看到成绩单上的总分数，鼻腔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赶紧低下头，用手指用力按了按眼角，生怕那点泪意被人看见。

    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上面拿着一张干净的纸巾，陆昭晞抬头，见到谢时屿鼻子也有些泛红，破涕而笑。

    谢时屿吸了吸鼻子：“我们这一年的拼命值得好好哭一场，喏，用纸擦擦吧。”

    “嗯！”

    黑板上悬挂的高考倒计时数字，终于从两位数跳成了个位数，眼看距离高考只有7天，学校破例给高三学子放了三天假，美其名曰“调整状态，自主复习”，学生可以自愿选择留校自习，也可以回家，但离校需要家长亲自来签字接人。

    陆昭晞前世也经历过这一出，毕竟该复习的早已胸有成竹，没学的依旧每天吃喝玩乐，三天假而已，这时候的学校已然不像之前那样抠门，放假还得周末补回来。

    正好眼下的时节已近初夏，天气反复无常，昼夜温差颇大，再加上连续数月的高强度学习和熬夜，不少学生身体早就被熬坏，教室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不少家长闻风而动，生怕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纷纷赶到学校签字将孩子接回家。

    陆昭晞和谢时屿的家长也不例外。

    幸好他俩为了防止关键时刻出岔子，早在身边有人感冒时，就戴上了口罩，谢时屿还在陆昭晞的监督下，每天和她喝板蓝根预防生病。

    ——虽然他觉得喝板蓝根只能起到个心理安慰。

    苏晓、林晓和林鹿也都选择了回家复习，即便不用去学校，五人小群也仍然在群里互相监督，每天固定时间，群里都会汇报各自的复习进度，遇到绞尽脑汁也解不出的难题，就拍照发群里，必要时还会开视频学习。

    三天假期简直一晃而过，最后返回学校的几天，气氛反而透出一种大战前的平静，学校方也不再是一味的做题讲题，而是分发准考证，以及安排学生前往各自的考点熟悉环境。

    一种的学生这次运气不算太好，有近一半的人被分配到距离学校一小时车程的考点，学校为此同意安排了大巴车，组织学生集体前去认路。

    班主任在讲台上嘱咐道：“考试那两天担心交通拥堵的同学，也可以选择早上来学校和住宿的同学一起乘坐学校大巴去考场，不过这样的话就要起得早点了，大家自己权衡。”

    陆昭晞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自己前往考场，谢时屿的想法和她一致。

    所有琐碎的注意事项交代完毕，班主任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底下每张熟悉的连，他清了清嗓子：“虽然你们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但你们也是最努力的一届，加油，高考后我在学校等你们的好消息！”

    *

    高考前夜，陆昭晞没有再碰任何书本和题，她早早地洗了澡，把第二天要用的准考证、身份证一样样检查好几遍，最后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

    相较于她的淡定，陆琼就显得格外焦灼了，一会儿担心女儿女儿会不会睡不着，一会儿又担心明天早上的早餐会不会影响她发挥，路上会不会堵车……

    陆昭晞见妈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忍不住笑起来反过来安抚她：“妈你别紧张，我都不紧张了，没事的，咱们平常心对待就好。”

    说完，陆昭晞端起杯温水慢悠悠地踱回自己房间。

    拿起手机，小群里果然消息不断，她点开群映入眼帘的就是苏晓哀嚎的数学公式，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基本都在担心明天临上场会紧张。

    陆昭晞见状飞快打字：【别看了，该会的早就回了，现在不会的，再看也还是不会，都放松点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最重要！】

    说完，她还提醒跟她经期挨在一起的林晓记得吃药推迟经期。

    【小溪你说得对！看了也白看，我不想了，先顾好自己稳拿的分！】

    【听学霸的，睡觉！】

    陆昭晞放下手机躺回床上，心想真不是她不愿意凭借先知给自己和朋友们划重点，而是她前世高考时正好发病，考得就不咋滴，而且距离高考时间太久，她根本记不起前世高考考了些什么，甚至连作文内容是啥都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年数学很难，所以也一直和小伙伴们着重补这一点。

    总之，能做的都已做完，剩下的，交给明天就好。

    这夜，她睡得意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陆昭晞准时醒来，此时窗外天色刚亮，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精神饱满。

    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衣服，吃完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餐，她再次检查了考试用品，确定没有遗漏的之后，妈妈就和陈风叔叔一起开车送她。

    出门前，陆琼千叮万嘱：“昭昭，准考证身份证再确认一遍，一定要拿好了啊！”

    “放心，都在这里。”陆昭晞拍了拍包里的文件袋。

    等到上路，路上车辆明显多了不少，不过路口都有交警执勤，勉强还算秩序井然。

    到达考点附近，车辆行进速度慢了下来，陈风找了个允许临时停车的地方把车靠边，让陆琼和陆昭晞下车，然后再自己往前开，尽量不挡后面的车。

    这个点校门口就聚集了很多考生和家长，人声熙攘，陆琼一边帮陆昭晞理了理衣领，一边还在做最后的叮嘱。

    陆昭晞嘴上连连答应，眼神一转，在不远处人群里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挽住妈妈的胳膊带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

    陆琼不解地回头：“干嘛突然走这边，安检门在那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