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记事》026

    ==第二十六章：高考结束==

    周胜博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他们班上的班主任将周永尘跟张慧琴喊去了学校，给他们看了周胜博五月底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成绩跟排名，并告诉他们周胜博最后只要正常发挥，考上江城大学肯定没问题，班主任这话无疑给了张慧琴一剂定心丸，让她安心不少。

    六月六号下午，平浮镇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电闪雷鸣，傍晚周家村还停电了，家家户户都在点蜡烛，周永尘预感这雨要下好几天。

    六月七号这天，张慧琴穿上她提前一个月做好的旗袍，收腰的款式，江南烟雨的图案，所以当张慧琴从洗手间出来时，父子二人目光都看向了她，尤其是周永尘，漆黑的瞳孔带着几分悸动，眼神从她盘起的花苞发到她的脸颊，忍不住笑一声，他其实在见到妻子的第一眼，便觉得她很像从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姑娘，尤其是那眉眼间不经意透露的温柔。

    他将筷子放下，就那样专注地盯着张慧琴。

    张慧琴见他将筷子撂下，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还不搞快点，等会要迟到了”，周永尘没站起来，只说他已经吃好了。

    张慧琴刚刚也吃过了，她拿来两枚巧克力放周胜博旁边，周胜博明显非常紧张，青涩的面庞看起来非常严肃，吃饭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张慧琴没说其他的，只轻声说了四个字，“尽力就好”。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周胜博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他伸手将桌面上的两颗巧克力放到校服口袋里，他说他会加油的。

    镇上文科考场跟理科考场分配的场地不一样，周胜博分配的考场是镇上南街的一小，比一中离平浮村距离近多了，此时此刻，学校门口乌泱泱的都是人，还有来巡逻的，张慧琴跟周永尘本来打算将周胜博送到学校门口，谁知他特别潇洒的摆了摆手，语气清朗，又透着几分无所谓，“爸，妈你们就快点回去吧。”

    这小子……

    周永尘唇角轻扯了下，问张慧琴是个什么意思，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周胜博已经在排队进学校了，张慧琴收回视线，仰头看周永尘，“我们就先回去吧。”

    周永尘说了声“好”，打方向盘，余光见她正盯着车上摆放的水晶小狐狸发呆，男人问一句，“很紧张?”

    张慧琴说“有点”，周永尘忍不住笑了下，“别紧张，考好了就去江城，没考好总还有其他学校可以选。”

    张慧琴轻“嗯”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眉梢不受控制地蹙了下，考试的人是周胜博，她们就算急好像也没有用。

    周永尘开车带张慧琴回去，货车刚进村里，他们便在路口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是周大嫂跟章燕，周永尘摇开车窗，张慧琴问她们怎么在路上，周大嫂跟章燕嗔她一眼，说她们就是在这等她的。

    张慧琴瞬间就明白了，转头让周永尘将她放下，今天的周大嫂跟章燕也穿了旗袍，一个穿着绿色修身旗袍，一个穿着粉色开衩旗袍，她们一进家门便问张慧琴怎么不在一中门口守着，她们听说隔壁村有家长已经去门口守着了，她们还以为她跟周永尘要在晚上才回来呢。

    张慧琴给二人倒了杯凉开水，说她虽然有些紧张周胜博的发挥，但考试的人总归不是她，她就算去学校门口等着，那周胜博也不会因为她的等待多考几分不是。

    周大嫂跟章燕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笑意，“到底还是阿琴性子淡定，要是换成我们肯定就在学校门口守两天了。”

    不过好在周胜博成绩一直很稳定，料想只要不是发挥太失常，考个大学总是没有问题的。

    周大嫂跟章燕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夫妻和睦、孩子争气，虽说没有儿女双全，但这样的人生已经足够圆满，周永齐从菜园摘完菜回来，周大嫂还在那兀自感慨，周永齐问她“怎么了”，周大嫂将她的想法告诉周永齐，周永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一贯知道他这个老婆很强势，但也有些自己的小心眼，好像自从周耀跟姜婉意闹离婚之后，她的性格变了很多，周永齐看着，心生柔软，“你也不能这么想，说不定三弟跟三弟妹羡慕咱们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呢。”

    被他这么一打岔，周大嫂也没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两天说快很快，说慢很慢，八号中午，张家二老打电话过来让张慧琴接完周胜博去张家吃饭，张慧琴接电话的时候正站在窗户前看外面的雨，接完这通电话，她脸色就跟外面昏暗的天色一样，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周永尘从背后将她拥入怀里，“要是不想去就不去。”

    自从张慧芳跟徐言去了花都之后，张慧琴就很少回张家了，除了逢时过节回去一趟，要不就是张家二老打电话她才回去，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个中缘由，周永尘看的一清二楚。

    要问张家二老爱女儿吗，那肯定是爱的，但是这爱里面掺杂了太多的不纯粹，甚至是偏心，她们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

    张慧琴声音有些闷，“还是去吧。”

    她想去，周永尘自然尊重她的意思，两人在接周胜博之前买了一束花，两箱牛奶，花自然是送给周胜博的，牛奶是送给二老的。

    张家二老还另外打电话让张若玫跟林新哲也来，连下了几天雨，张家门口被水淹了一小半，吃完饭，周永尘陪张志文下象棋，林新哲陪林圆柒玩，张若玫跟张慧琴聊天，卢萍欲言又止，看了张慧琴一眼，“阿琴，妈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你跟妈来一趟。”

    张慧琴表情顿了下，跟着卢萍去房间，母女俩相顾无言，还是卢萍先开口，“阿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跟你爸?”

    她看着眼前的大女儿，额头圆润，五官线条流畅，眼睛里透着柔和的光芒，不是那种攻击人的长相。

    三个女儿里，大女儿是最温柔也是最体贴懂事的，张慧琴小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夸卢萍有福气，有个这么贴心的闺女，将来不知道省多少事，后来确实是这样，二女儿出生之后就是张慧琴在帮着带，三女儿读书的时候生活费她给，逢时过节，她跟周永尘拿的东西都是最好最贵重的，卢萍不止一次欣慰她有个这么好的女儿。

    直到张慧琴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她们，卢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听话懂事的大女儿是有脾气的，只是她的外表跟性格恰好掩饰了这点，她跟卢萍还有张志文一点都不像。

    张慧琴仿佛料到了卢萍会说这话，她似是而非的笑了笑，“怪与不怪又有什么要紧，反正爸跟妈做下的决定，旁人也没有办法更改。”

    “可是我跟你爸……”卢萍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作势就要解释。

    “为我们好?”张慧琴赶在她解释之前开口，胸口微微起伏，“两个月前，妈听到芳芳怀孕的消息高兴不已，高兴有了这个孩子，芳芳跟徐言感情肯定就稳定了，有了这个孩子，芳芳在相比我们家有钱又有势的徐家总算是能站稳脚跟了，但妈丝毫不考虑原本有着稳定工作的芳芳在去花都之后几个月都没找到工作，也丝毫不担心她在那里能不能适应，过得好不好，这就是妈嘴里说的为我们好?”

    即便张慧琴没有去花都，她也能猜到张慧芳这半年肯定过得不好，但是导致了这一切局面的人还觉得她肯定过得很好，偏偏这个人她还不能去怪。

    张慧琴计划九月去衢州，其实这些话她是不想说的，但是在卢萍还拿出“为她们好”的名义，她还是没忍住。

    她这突然加大的语气让卢萍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她原本是该生气的，可面对大女儿不算质问的话，她忘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张慧琴整理了下心情，去开门，门外是还没有门把手高的林圆柒，她睁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拉过拉张慧琴的手，奶声奶气道：“大姨，你陪我画画好不好?”

    张慧琴笑着将她抱起来，揉了揉她的脸，二楼转角处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目光直直地落到张慧琴身上，朝她走过去，“哭过了？”

    她的眼眶有些红。

    张慧琴摇了摇头，“没有。”

    周永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林圆柒接了过来，牵她手的时候轻轻捏了捏。

    回去路上，周胜博将剩下的一个巧克力递给张慧琴，他故作轻松地开口：“妈，要是你不想去外婆家以后咱们就不去了。”

    张慧琴浅笑了下，“你觉得你这两天考的怎么样?”

    再次提及成绩，少年眉间意气风发，他打了个响指，“不出意外，江城大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张慧琴轻轻拍了下他脑袋，语气有些骄傲，“我儿子真棒。”

    可能因为这个动作太过幼稚，周胜博有些别扭地偏过头，但眼睫微微上翘，是开心的。

    而前面的周永尘也扬了扬嘴角。

    周胜博高考结束之后，张慧琴就彻底闲了下来。

    这些年，张慧琴渐渐养成了看书的习惯，家里的书房，主卧，一楼二楼客厅的角落、沙发、茶几上都有张慧琴看的杂志跟书，而在她发现手机上有阅读软件之后，她就开始用手机看书。

    于是乎，周永尘每天外出拉货回来，妻子不是在画图就是在用手机看书，男人眉尖微微扬了扬，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在这之后，妻子越睡越晚，周永尘脸色也越来越沉。

    这晚，在妻子入迷地翻着手机那第一百十一十三回的时候，周永尘伸手将她压入怀里，因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张慧琴手上拿的手机掉落在床边，女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有些惊讶地看他，周永尘大掌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微微发沉，“老婆，在你心里，手机重要还是老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