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兴

    风岐觉得自己要被骗上贼船了。

    她今天依旧是件格子衬衫外套,随着和他的纠缠,外套早滑下去大半。

    他的吻滚烫,一个又一个接连落在她颊畔、颈侧、肩头,重新辗转回她耳畔,他低声又问一遍:“让我试试,好不好?”

    她原先在车上、大堂里、电梯内外思考的那个问题被他起伏不定的喘息与诱哄般的话语熬成了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浆糊,她听到自己微不可闻地哼出一个“嗯”来。

    他贴在她的唇上笑,单臂托着她的腿起身,一只手依旧托在她颈后,连走回卧室的这几步路都不肯松开她的唇。

    她的手在寻他衬衫的纽扣,呼吸交错间,她也开始心急,想直接扯,但这次的衬衫纽扣挺结实,几下没能扯开。

    她索性放弃,手顺着他肩头贴着皮肉就要向内滑,腰被一掐,人被放了下来。

    卧室里的书桌是贴墙悬空打的,她就被他放在这样一张书桌上,他左臂撑在她的右臂之外,面对面将她半圈在怀里。

    这时稍稍分开,望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美无俦的脸,风岐的心怦怦直跳。

    她想起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一则传说,是说山中有种爱幻化成美男子的妖怪,学习人的言语行为后下山勾引天真的姑娘。人一旦上勾,就会成为神思意念都为山妖所控的傀儡。

    “你要我做什么?”想着想着,那话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应柏的动作顿住了,抬眸,不意间,竟看到她眼中倏忽落下的一滴泪。

    她怎么哭了?

    他心头一窒,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泪,是他太过心急,一定是他吓到她了。

    “风岐、风岐,对不起,别害怕……”不该这样心急,她嘴上再如何说,终归和他一样,都没有过经验,“怪我不好,我不继续了,别怕……”

    风岐摇摇头,用手背擦了泪,跳下桌子:“应柏,我好累了,陪我睡觉吧。”

    她觉得自己很扫兴,今天一整天都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稍稍起了点儿兴头,就自己把自己的那点儿快活掐灭得一干二净。

    ——

    或许算在应柏意料之中,只是分开洗个澡,等他进她卧室将她抱进怀里时,她就又在发烧了。

    喧嚣沸腾的血液早已冷却,他敞开怀抱任由她几番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再重新收拢双臂,把下巴轻搭在她头顶,听她均匀的呼吸,他问:“愿意和我说说吗?”

    冷静下来,他意识到,应该不是他的原因,她回来时的情绪其实是有些低落的。

    现在,她明明想开口,但每次张口停顿几秒,就又闭了回去。

    末了,她翻身,背贴上他胸膛,是在问他回苏州后的打算。

    他揽在她腰间的右臂微微一僵。

    除了等待毕业、继续改造玳云庭那套房子之外,他的确还有其它的安排,只不过那是她这些天一直在刻意回避的内容。

    前些天师门聚餐来了一位如今在上海植物园标本馆做研究员的师兄。说是师兄,如今快五十岁了,是他导师早年间的学生之一。师兄那儿将要整理一批蕨类植物,问他愿不愿意以特邀顾问的身份参与一部分标本复核工作。

    导师之前和他说过,如今植物园里正有计划建立气候变化—物种分布数据研究中心,这和他的研究方向吻合。即便暂时不工作,和这个师兄打好关系准没错。

    他那天自然是留心过的,是该打好关系,只不过目的不一样。

    无论怎么说,他和标本馆合作,即便只是作为特邀顾问参与一个短期项目,他也可以由此获取馆内不对外开放的线上线下资源。譬如线下只对外开放了四分之一的标本馆,到时候他凭临时工作牌进入剩余区域。

    这些本是打算回到苏州后再告诉她的,工作他已经接下了,为期两个月的线上复核,师兄希望他本月底或下月初可以进行一场有关榕属植物野外识别的培训,这培训自然是实地最佳。

    “我们就当试一试,好吗?”他们的门路太少,行动也受限,只能从最笨的法子入手。

    即便明白这想法也有些天真,他还是想试一试,通过对比,或许他能推测出那棵无名木的生境。

    更何况他有种感觉:或许这棵无名木才是真正的建木。或者说,如果把“建木”理解成一个属,那么无名木、山鬼树、如今现存的榕树都是“建木属”下的种。

    楚天阔之前在群里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山鬼眼要叫山鬼眼?】

    霍宁说不知道,就这么一直叫着的。

    但是很显然,风岐是个习惯咬文嚼字的人,由风岐去推九嶷,如果山鬼眼是由她起名,那么肯定有寓意。

    他思索过这个寓意。

    山鬼拥有山鬼眼之后可以开启山鬼书,这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像是一种“开天眼”——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而风岐那天告诉他,她看到了肖君原险些杀了他的那间屋子,那似乎他体内的山鬼眼也是一种连通他们的渠道。

    她通过山鬼眼看到了他。

    古籍里记载建木连通天地,连通,不一定只能理解成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道路。

    它可以有形,亦可以无形。

    如果将“天”和“地”冠给具体的人,亦或是人与事,那么建木的作用的确已经在山鬼眼上体现了出来。

    风岐一直安静听着,直到他停下,她问他:“要是真的找到了,你打算做什么?”

    应柏笑了笑,只怕到找到这一步都得需要很久很久。

    上海终归不在热带,有关榕属植物的材料重科普性,求广不求精。如果她愿意,他更希望后续继续去他更熟悉的云南福建一带调取资源。

    风岐听着也笑:“应柏,你要把我拐跑了。”明明一直都在说先回苏州休整,他竟然已经暗自给她向后规划出这么多来了。

    她的手顺着他小臂内侧的青筋向前滑,最后停在他掌心,扒拉了一下他的指头,没再作声。

    卧室里的灯已经被应柏调暗,他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才有空回忆她问他的那句话。

    他要她做什么?

    他喜欢那个有关九嶷山地底的故事。

    地底该是什么样子?他松开手臂熄灭灯光,房间终于漆黑一片。

    地底应该就是这样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不要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来打扰。

    他要她陪着他,只陪他一个人。这间屋子已经足够,不愿与她隔得太远。

    她最好什么都依赖他。

    渴了,她就喝他的血,饿了,她就吃他的肉。

    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不,有一样,真不想给她。

    他又一次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

    现在,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说出的话究竟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只是他知道这句话是她爱听的,她一定爱听。

    他要讨她的欢心,他该讨她的欢心:“风岐,只要我还有一丝理智,我会放你自由的。”

    她只轻轻笑了一下,说:“应柏,不管我接下来和你说什么,把我先带回苏州去。”

    最开始,应柏没能理解这句话,只觉得短短二十多个字,一字字都像是笨重巨石,铺设成一条灰蒙蒙的了无生机的石道。

    到了次日晚上,他就明白了。

    ——

    11日晚上,应柏坐在学校外两条街的简餐厅里等风岐。

    下午四点,他收拾着工位,收到了她来的消息,问他在哪儿。

    回北京前,他订过酒店。原先入住的那家酒店的套房要到8号才能腾出来,但到了假期末,市里有几家已经开始有空房了。

    但下了飞机,她对着他笑,说又改了主意,要回家住,还说让他先处理自己的事,她如果需要他过去,会联系他的。

    每次她这样说,他都会紧张。她可能下一秒就来找他,也可能一连几天都不见人影。

    而这一次他的预感没有错,从那天分开后,他们再没见过面。

    五天,度秒如年。

    ——

    在普丘的第二天,她起床后兴冲冲地收拾好包就出了门,理都没理他。待中午回来,蔫嗒嗒在他怀里坐了半个小时,又拉着他开车去隔壁县转了一个下午,到晚上,直接问他:“我们把机票退了去敦煌怎么样?”

    很快,她自己否掉了,然后就变成了要买12号北京飞敦煌的机票。再后来,她翻着地图软件,又在本子上勾勾画画,趴在床上翘着腿:“要不我们去云南好了。哎,你到了那里会变身吗?独脚五通你听说过吗?嗯…….我们那儿好像也有五通庙……”

    他听得一头雾水,她也不解释,只睡前钻进他怀里,奄奄一息:“应柏,我都是瞎讲的,你不要听我的。”

    抬起头,她问:“你回苏州住玳云庭吗?”

    这个问题早在他心头盘旋过无数遍,他问她愿不愿意偶尔去他家小住。

    见她不语,他将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递到她面前,不再遮掩意图。

    统共三个卧室,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他的家里本就该留上至少一间她的卧室。如果有入得她眼的房间,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他想要趁早改好。

    她起先嗤笑一声,怼他:“应柏,金丝雀没有选择笼子的权利。”

    到后来看着看着,对着其中二楼客卧指了一下:“就这个吧。”

    三间卧室,一间65平米,是二楼的主卧套房;第二间在地下一层,和二楼主卧一样自带书房,50平米上下;只二楼的客卧小些,搭个紧凑型的衣帽间和一小块休闲区,30平米不到。

    那时她还嘀咕了句:“住这么大你不怕闹鬼啊?”

    ——

    在北京的这几天里,他打包好自己剩下的行李尽数寄去苏州,每天晚上,他总不定时地去她家楼下待一会儿。

    她房间的灯似乎永远都开着,连通着客厅的厨房也是。

    应柏在餐厅里坐下没几分钟,就见风岐微抿着唇走进来,他起身替她拉椅子,心头被闷锤凿了一下。

    她脸色发白,行动迟缓,眼中黯淡。

    他不愿再听她安排,说什么今晚都要和她待在一起。她没再反对,只笑了笑。

    她左手撑在额头上,扫码点了份风干牛肉芝麻菜沙拉和一杯混合莓果奶昔。

    他不明白她都这样难受了,直接叫他去她家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出来。

    她依旧给他打字:【出来透透气。】

    他问她是不是嗓子还没好,她发:【不想说话。】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那盘沙拉她把芝麻菜都挑了,牛肉一口没动,全留给了他。奶昔倒是喝完了,她的左手一直撑着,连嚼莓果和咽下的动作都十分生涩。

    他们本定在第二天一大早出发,但见她这副模样,他怎么都踏实不下来。出餐厅,他牵住她的手问:“我们今晚就走,好不好?今晚到济南,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家。”

    风岐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任由他半揽半抱地把她送回家。

    推开风岐家的防盗门,先闯入应柏眼中的是被她拖到客厅来的懒人沙发。沙发四周散落着笔、本子、笔记本电脑,还有无数个揉乱的纸团。

    她本绵软的身体在他关上门的一刻骤然紧绷,她死死抱着他,像绞杀榕又一次缠上了身侧的柏树。

    她的呼吸很急促,托在她背后的他的手感受到一层冷汗瞬间渗出。

    她双眼仓皇,语声颤颤:“你的梦......”

    “我是说……”

    “你知道那里……在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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