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秦处安拥她入怀时,用了很大的力道,商景徽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可或许是她久病的身躯太过单薄了,秦处安真正触碰到她时,却缓缓松了力道。

    商景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越界举动搞得手足无措,对方原本沉重的呼吸被刻意放轻,缓缓喷洒在她的耳后。

    “殿下……”

    商景徽听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不知其缘故,便探究一般,不解地问:“你在生气吗?秦处安?”

    秦处安没有回答,依旧抱着她。

    商景徽的目光飘忽不定,声音缓而轻,像是一个初化人形而不知凡人情感的仙子,带着迷茫的好奇:“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处安终于说话了:“殿下几时发现那个药对心绪有损的?”

    商景徽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出他声音里压抑着某种类似于恐惧的情愫,她不懂那是为何。

    “我隐瞒了你……”她以为对方责备她未提前告知,便试图解释。

    秦处安忽然松开她,几乎是与她同时开口:“殿下你答应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安危。可是殿下,你食言了。”

    商景徽怔住了。

    秦处安凝视着她的眼睛,与她靠得极近,她还能看见对方眼里的红血丝。

    “你要威胁我吗?”商景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总之,当对方望着她时,她自然而然产生了这个念头。

    秦处安没有否认,却说:“我威胁不了你。”

    他对她的一切都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从来如此。

    “是你威胁我的。”秦处安的神情不像是责备,反而有点赌气,他说,“你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你故意引他们给你用不好的药,其实涂茵陈早就回京了,你是故意安排她在这个时间入府问诊的,对吗?”

    商景徽轻轻叹息一声后,开始解释这件事的原委:“一切都是误打误撞。许不渝病愈后,我向涂茵陈询问了母亲当年的病情,又把从太医院秘密调出来的药方给她看了。她当时也不能确定一定是药方的问题,毕竟这个药仅仅是影响心绪,不至于危及性命,且效果因人而异。”

    “后来,我又向她提起了苍茵花,她才开始起疑。”商景徽顿了顿,得知真相时难以接受的痛苦再次翻涌至心头,她的声音随之变缓,“这个季节的云阳城还不是太冷,我虽养了很多苍茵花,但都无法开放。于是涂茵陈亲自前往西域,查探苍茵花。”

    “她此行收获不少。苍茵花本来应该是月白色,只有生在普提拉达穆山阴之处的,才会呈现透明状。而那座山上的雪水,才是引起这种变化的关键。母亲生前,一直由幡明楼为她养护这种花,花色才会呈现透明状。而母亲生前喝的药,又是于为仁开的。我不能不怀疑这里面没有隐情。”

    秦处安认真听着,最后总结说:“幡明楼由曾经的吴家经营,而于为仁受卢贵妃提拔,所以你是怀疑他们勾结起来,加害德懿皇后?”

    商景徽默认。

    秦处安的目光扫过床榻,又问:“那宫花也是因此腐化的吗?”

    商景徽点点头,道:“宫花是苍茵花瓣风干后制成的,为了使汤药和苍茵花之间相克的关系能够更直观地表现出来,涂茵陈又另行制作了一朵,浸泡在药里,检验之后,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秦处安又问:“殿下,你怎么确定卢清婉一定会动手?”

    “我不确定。”商景徽将手放在膝上,很快回复,“但我已经得到真相了,我不能等了,况且,卢清婉多留一天,都是隐患。”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出手了。”商景徽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亢奋,同方才在皇帝面前痛苦又虚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毕竟,在她的角度看,这简直是一个完美的机会:她以为我对商铖下手了,所以师出有名;我恰好在病中,又养了苍茵花,她只需要命太医开一幅药方即可,所以自以为悄无声息又轻而易举。”

    “她居然这么傲慢,以为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害了母亲又来害我。”

    商景徽向来冷静淡然,秦处安从没见过她这样,可是却从心底里产生一种自责又心疼的感觉,阵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商景徽拖着病体赶到三司救他时的心动还要彻骨。

    这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心疼要比求之不得痛苦千万倍。

    或许是他太久没有说话,商景徽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敛起眼眸,一瞬间收拾好了神色,语气也恢复了惯常的漠然:“于为仁已经将她供出来了,无论如何,她都狡辩不得了。何况,父皇本来就需要一个对世家发难的机会,她此次在劫难逃。”

    秦处安神色复杂,脸上更多的是难过,他不自觉抬手,想要抚摸对方,却又克制地收回去了。

    商景徽想要为母亲报仇,雪前世之耻,心有良多筹谋。他的感情,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本来就是一种负担。

    他最终只是顺着她说:“殿下,那我们就静候宫里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兰若将宫里的消息传回来,“昨夜,陛下前去礼和宫问罪,贵妃与陛下不知争执了什么,最后陛下褫夺贵妃的封号,下令封禁礼和宫,不许任何人见卢氏了。”

    商景徽又问:“卢家没求情么?”

    兰若:“陛下盛怒之中,拒不相见。”

    “我知道了。”商景徽搅了搅碗里的补汤,看着枣子漂浮在水面上打着旋,道:“我猜,她不会死心。毕竟商铖只要有登基的可能,她就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不过,我们得安静一段时日了。”商景徽继续道,“商铖那边,你们多注意着点就好。他如今有得忙,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至少,够我把病养好,也够我们安安静静到年后。”

    “可是,卢家那边会不会有所动作?”兰若有些不安,问道。

    商景徽:“暂时不会。卢清婉是贵妃时,她在卢家一言九鼎。如今她连封号都没了,在宫里无名无分,卢家自会小心谨慎,毕竟,陛下的目的在整个世家集团,他们不蠢的话,也知道这个时候该装一装鹌鹑。”

    兰若明了,又道:“经此一事,于为仁哪怕保住性命,也不能再做医官,翰林医官院可以换血了。”

    商景徽:“嗯,按之前的安排去做就好。”

    商景徽喝完补汤,便躺下预备睡一觉。秦处安说得对,她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至少得把身体养回去。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落在腊月末。彼时,商景徽已经修养了一个冬天,精气神好了很多。

    “这个字是什么?”商景徽最近发现了秦处安平日里读书做的批注,但他写的那些字跟他们现在所使用的有所出入。

    秦处安告诉她,那些字叫做简体字,是他自幼习惯使用的文字。公主觉得很有趣,养病时又恰好无聊,便把他做过批注的书都读了一遍,时不时拿几个实在猜不透的字来问他一嘴。

    “这个字是当时的‘当’。”他含笑解释道,又顺便感慨了一嘴,“啧,我当年刚开始接触繁体字的时候,也总是认不出来。”

    “不过啊,这种字确实很好写。”商景徽随口说着,便又继续看书去了。

    “但我感觉繁体更直观,不过啊,篆书最好看。”秦处安说道。

    商景徽表示赞同,不得不否认,篆书确实更有韵味。

    涂茵陈就是在他们闲谈的时候入府的。

    涂茵陈最开始在公主府住了一个月,后来,公主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便开始反过来对她践诺了。

    当初,她愿意不辞辛苦为商景徽跑西域、又冒着风险在皇帝面前揭露于为仁的不仁,只是因为见过公主对许不渝的倾力相助,深感敬佩。

    后来,她开始给商景徽调养身体,当对方问她想要什么时,她将自己一贯的愿望讲给公主:

    “殿下,我想在京中开一家医馆,为穷苦百姓治病。”她说话时,眼睛里的光彩愈来愈亮,“可是,我身为一个孑然一身的女子,无权无势,又两手空空,想要安安心心开一家医馆都很难。所以,我想要得到您的庇护。”

    当时商景徽很赞赏地看着她,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并在几日之后,就送了她一个铺面,又应允每个月给她一笔钱,用以救济生病又没钱医治的百姓。

    此时,她的医馆已经开张了,且一切顺利。

    今日她是依例来给公主请脉的。

    商景徽见她进来,便放下书。涂茵陈行礼问安,道:“殿下今日气色不错!”

    商景徽笑盈盈看着她,道:“多亏涂大夫的照料,如今,我这精神已经好很多了。”

    秦处安也笑问:“涂大夫近日医馆里可还顺利?”

    “承蒙公主府照拂,如今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商景徽下座,携着她的手,道:“我呀,还有一个人得托你多看顾些。”

    “度支司副使家的娘子齐氏,闺名唤作微凝,是我的闺中密友。如今她即将临盆,怀的又是双胎。所以,我想请你去她府上住几日,看着她平安产子。”

    商景徽和齐微凝关系好,云阳城里人人皆知,涂茵陈也有所耳闻,自然欣然答应。

    如此,涂茵陈为公主诊脉之后,并无大碍,二人又聊了几句。恰逢朱蕤来报,三公主府上命人送来了年礼,涂茵陈便告辞了。

    商景徽吩咐朱蕤把年底各家送来的礼都清点好,再按例回礼,便没再多过问。朱蕤早点清了一切,便上前来,同她讲述:

    “殿下,三公主府上,如今可是热闹着呢。”

    商景徽歪着头看她,问道:“她又怎么折腾贺常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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