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妖(忆)

    为防止渝音的魂识也被牵连,她用尽全力将那缕魂识重新送进了炼魂煞。

    “重明!”洛定宁在旁边想要冲入风场,那类鸟人却自燃了身上的藤条,起身好心地道:“现在中断献祭,不仅你会受伤,她更会当场魂识尽散,再无睁眼的可能。”

    洛定宁恨得口中咬出血味来,“你刻意引导她,就是为了这一刻?”

    类鸟人打量他,“你是妖吧?那么你和我一样,都是‘守门奴,’你应该高兴,你自由了。当然,前提是你有逃得出无念海的本事。”

    然而洛定宁的回答出乎它的意料:“是守门奴又如何,被别人唾弃又如何,我既决定要守在她身边,便会做到!”说着红了眼,不顾实力悬殊闪身至类鸟人面前徒手攻了过去,每一招都拼尽了全力,可不过三两功夫,类鸟人将半边翅膀化成人的手臂,单手擒住了他脖子。

    “凭你这点本事?可笑!”

    洛定宁被打得同样口吐鲜血,浑身剧痛无比,他勉力支撑起身,却只顾得去看重明的状况,她的魂识已被扯出身体,且不断靠近神剑。

    慌乱之下,洛定宁仰头看向上方,跪坐在地上大喊道:“仙尊!诸位仙君!若是你们能看到的话,快下来救救重明吧!求你们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仍不死心,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可无论他如何呼唤,无念海都没有回应。

    类鸟人鄙夷地望着他,“没用的。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呵,天真。”

    洛定宁经它提醒,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能……重明是无念海新封的圣女,仙尊不可能害她!”

    类鸟人讥讽道:“只要他们还保留着一颗人心,便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尊者皆逝,徒留一柄无主神剑在此,仙尊他自然会觊觎。这丫头本事不小,将来大有可为,仙尊大概是想用她的一半魂识祭剑,既能让神剑重复霞光,又能将她的半条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让她永世为无念海所用,哪也去不了。”

    它越说,洛定宁的心越是下沉,直至被无边的苦水覆没。

    “仙、尊……这就是你们的正道吗?!”

    他筋疲力尽地呆滞在原地,重明痛苦的呻/吟传入耳中,他这才再次振作起来,面朝类鸟人跪着,想到即使会被重明厌恶,也仍重重地将头磕下去。

    “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求求你,你放过她吧!求求你了!”

    类鸟人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你是妖,她是仙,你究竟为什么?”

    洛定宁也不很清楚。

    其实,他很早就有人的意识了,或者说,是他一步三回头,引着那个懵懂的,连走路都不太利索的重明从女娲山离开的,只是谁也不知道。

    他和重明一样,丢失所有的记忆,但那并不要紧,因为很快他们就在庇苍山有了共同的栖息之所。

    师父,重明,蜀山派的大家都以为他是只长了两条尾巴的狗,可他是只狼来的,不过,碍于那时只能发出“汪”的叫声,他也只好放弃抵抗了。

    在破庙河边时,重明问他为什么想陪着她。

    她从来都不知道,从庇苍山开始,他就总是在她身侧注意着她了。

    他好奇对着窗外雪景发呆的重明在想什么,喜欢看她练剑时心无旁骛的专注,崇敬她一次次将恶鬼与妖邪斩于剑下,也记得她误视自己化成人形后的窘迫……

    是了,他早已一遍又一遍地站在她身后,用目光了解她一遍又一遍。

    洛定宁:“像她这样的人,本就值得他人扪心献身。而我庆幸那个人是我。”

    类鸟人闻言,有一瞬间怔愣,它想嗤之以鼻,却做出了一个又气又笑的表情。

    洛定宁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磕头说道:“对了,用我,用我的魂识祭剑吧!来不及了,我求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类鸟人:“吵死了!也罢,这丫头着实倔,磨磨蹭蹭这么久还没结束,真是误事,干脆如你所愿!”

    她施法将风场打开一个入口,将神剑暴露在外,“有本事,就让神剑与你的魂识共鸣,主动把它当作你魂识的容器,将那丫头的魂识排斥出去。”

    洛定宁感激地看它一眼,“多谢!”而后一头冲入风场,握住了剑身,与此同时,献祭之术顷刻反噬上身,震得他几乎经脉寸断,可他死咬牙关,绝无半点放弃的念头。

    类鸟人在一旁冷眼相看,只见这半死不活的守门奴闭上眼,额前显出一抹图腾,随后,他倾注全力将自己的一半魂识逐出体外,朝着神剑逼去,只是这过程太过痛苦难捱,以至于他喉咙中不断发出嘶哑的低吼,像是要将这条性命都燃尽于此。

    二人一剑的力量不断交汇变幻,很快,神剑放弃了重明,转而被迫接纳洛定宁的魂识,而她脱离神剑的控制坠落在地上,虚弱地爬起身:“洛定宁……”

    虽然饱受折磨,但她刚才已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大概。

    只是,她何德何能呢。

    类鸟人似乎不打算放过她,自顾自地道:“尊者‘瑛,’曾经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守门奴。彼时他离登峰造极还差一柄神器,仙尊看中了我的力量,要他拿我祭剑,他什么也没说。”

    “他用玄天石柱封印鬼山崖后,自知时机已到,只是他没有按仙尊说的做,而是把我和神剑,一起遗留在这修罗场里,对外宣称妖兽鬼山崖难以斩杀,遂以神剑镇压之,守门奴青鸟负责看守,永世不得离开。”

    “仙尊自然猜得到,只是尊者之令,他亦不能违背。呵呵,无念海的人,是如此自尊自傲。瑛自以为是地替我做了选择,留我一条性命,却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守在这里,不见天日。”

    重明听到此处,忽然察觉,她对洛定宁又何尝不是如此。

    青鸟:“仙尊早知我有寻死之意,所以才故意把你送下来。因为他知道我会引导你献祭神剑,然后让你用神剑了结我自己。你别怪我。”

    重明没有回应。

    献祭之式已然快要完成,风场弱了下来,洛定宁虚弱地松开了神剑,直直跪倒下来。

    重明扑上去托住他,却摸到他滚烫的体温,“洛定宁,你睁开眼看看我。”

    洛定宁却似陷入了噩梦之中,神识不清地囔囔自语:“别过来,有鬼,小师弟快跑啊!”一会又变成:“师父,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洛定宁,你醒醒,我是重明……”

    “重明……”他喘着气,尝试让视线聚集在眼前的人身上,而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反手轻轻覆住了重明的手,放至自己脸边,似是想要确认虚实,“太好了。”

    他说完,垂头靠在了重明的肩膀。

    重明的眼角不知何时滑下了眼泪,“傻子,你不过是我寄存在人间的一点欲念罢了,它远够不上人间所谓的‘喜欢,’或是‘爱。’我根本就不懂怎么对别人好,所以师父也离开了,可你为什么奋不顾身,我真的不明白……”

    她已经把欲念抛至清河,清河涤荡了她之前所有的杂念,就像此时,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哭。她应该感激,应该对劫后余生感到欣喜,为什么会痛呢?

    或许,只要所念之人在眼前,情意就会重新在血肉生长。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要从现在开始喜欢他。

    “洛定宁,我向你保证,以后,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青鸟:“没有了一半魂识的人,会不时陷入癫狂,你可得看好他了,不要让神剑离他太远。”

    或许是仙尊感应到了神剑已成,头顶的天光阵在此时被众仙打开。

    重明拾起神剑,剑身霞光流溢,似蕴藏着毁天灭地之力。

    青鸟:“鬼山崖千年未食,早已不需要神剑镇压,”它又看一眼洛定宁,“他既是你的守门奴,那这把剑,归你了。”

    说完,它猛然展翅,对着重明和洛定宁做出攻击状,重明下意识挥剑而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青鸟褪去了如石头一般僵硬的外壳,露出原本迤逦生辉的羽毛和少女一般的容貌,她终于得偿所愿,死在了瑛的神剑下。

    而后,一颗内丹从她身体里露出来,最后融入了洛定宁的体内。

    重明:“青鸟,你这又是何苦。”

    青鸟只是笑笑,她笑自己,临到死了也希望自己的内丹能和神剑待在一处,随后闭上了眼,化成灰烬。

    重明无力唏嘘,无念海容不下青鸟,但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洛定宁。

    她已不再信任仙尊和无念海,故而收好了炼魂煞,也没有杀死鬼山崖。

    “我今日留你一命,来日若我需要,你便供我驱使。”

    而后她带着洛定宁和神剑,穿过重重瘴气,回到了平台之上。

    众仙翘首以盼,皆见神剑被她握于手中,似得见当年的尊者重现于世。

    莲寻于莲座上俯视着二人,明知故问道:“你的守门奴为何在此?还有神剑……”

    重明仰视他,只觉像见了一副人形画皮,道貌岸然,再无半点从前的敬意,率先道:“是我召他前来助我,若非他在,我怕是另一个下场。在场的诸位仙君估计也看见了吧?”

    众人忌惮她手中之剑,不语,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摸样,只待仙尊开口。

    莲寻死死攥住了负在身后的手,半晌后道:“此剑乃是神器,如今你令它重现霞光,便更不要忘了苍生之重。此剑,你欲如何唤它?”

    重明想也未想,脱口道:“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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