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专心一点。那边也要挂一只。”
钱福仔站在长廊边上,挂着灯笼,偶尔会指挥着略有走神的谢玖安。
听到钱福仔的话,谢玖安作罢,没有再想着什么,开始着手帮忙挂。
他提着一个灯笼挂上后,这会就听到了钱福仔的问话,似乎透着一些好奇。
“郎君。其实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谢玖安举起的手微微一顿,也没有多在意,浅笑着开口:“嗯,你问吧。有何时是你想知道的?”
钱福仔看起来的确只是随口一问,他边挂上灯笼,边出声询问:“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话音落下,钱福仔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隽秀的面庞开始染上了一些绯红。他急忙开口,仿佛是想要掩饰住什么一样,边拿着灯笼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我,我就是随口问问,嗯,就问问。”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差点听不清,若不是他听力十分出色,大抵是听不出来。
谢玖安挑了挑眉,勾唇一笑,看了一眼耳根都已经发红的钱福仔,也没有多问什么,弯腰去拿起另一只灯笼挂起来,缓声才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问我,那真是问对了!福仔啊,我和你说道说道。这喜欢,真的是一个大学问。我如今对于这个词,算是非常有心得。”
说着,他略微挺了挺胸膛,一脸骄傲的模样,好似他就是这方面的大学家一般。钱福仔不疑有他,听到他自信满满说出这番话,连忙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崇拜,看向了谢玖安。
他虽然还有点羞涩,但更多的是求知的样子。他抱着一只灯笼,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再次追问:“那,是什么感觉?喜欢。”
谢玖安笑了笑,挂好了他那边的最后一只灯笼,从腰间拿出了他的玉扇。“唰”得一声,展开了放在胸前摇动起来,来回踱步,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斟酌。
看得钱福仔格外专注,他双眼一直跟着谢玖安的身影晃来晃去。感觉自己就快要被谢玖安晃晕了,他连忙抬手拉住了谢玖安的手臂,一脸哭笑不得:“郎君,你还是快说吧,你再走,我感觉我今天要晕了。”
谢玖安啊了一声,停下脚步,面对着钱福仔,依旧不紧不慢地摇动着玉扇。他浅笑着开口:“喜欢啊。这个词,要看你喜欢的是何物或是何人。因为你喜欢的那样东西或人,期间的含义也是不同的。”
见钱福仔开始思考他的话,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臂。他的嘴角又上扬了一分,接着走过去倚靠着廊柱,好整以暇地看着钱福仔皱起了眉头。
“那我问问你,你最喜欢的一件东西是什么?”
问到这个,钱福仔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眼睛都亮得像是一颗闪烁着光芒的星辰:“当然是我的书卷!所有的书卷都值得喜欢,无论是大学家的,还是文学家写出的著作,我都很喜欢!”
看得出他的确很喜欢,那张清秀的脸都洋溢着欢喜两字。谢玖安笑着,突然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追忆。不过只是一瞬,他就摇动玉扇,含笑再问:“那你喜欢的这些东西,若是被人触碰了,你会有怎样的感觉?”
这话顿时令钱福仔深思,他犹豫了下,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像是不确定地反问:“那个人是想要看吗?如果他也想看的话,我也是可以借给他的。毕竟好的著作难寻,能一起观阅也是一种乐事。”
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到了解释一般,他还觉得也有道理地点了下头。
谢玖安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摇着玉扇,轻笑着看向他在那自圆其说。之后他又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最舍不得给别人的一件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顿时就问倒了钱福仔,他思索了许久,眉头都快可以夹死一只蚊虫。他看起来很是纠结,最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有缺角的玉佩,那玉佩的色泽浑浊,看起来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玉石,但上面光滑,可以看出时常会有人拿在手里摩挲。
“这块玉佩是我阿娘在我生辰的时候送给我的,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和别人分享,唯独这个东西,我是不能给别人的。”
他捧着那块玉佩,看上去已经陷入了哀思之中。谢玖安沉默了下,视线落在了那块玉佩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略过了一抹幽暗。
像是想要将自己从这种压抑的氛围给拉出来一般,谢玖安摇动玉扇,扬唇笑着:“那就对了,就是这种不愿与他人分享的感觉。而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你喜欢这个人,那么你就不会希望有第二个人来与你争夺。在喜欢上面,人会显得格外自私。”
钱福仔听到了这话,那张已经恢复正常脸色的脸顿时又开始红了些。他连忙将玉佩给塞回了衣袖里边,然后时不时看了一眼谢玖安,时不时低下头,好似对视很难一样。
“我。”
话还未说出口,外边就传来了不少脚步声,还有略微熟悉的交谈声。
谢玖安一听,顿觉得疑惑起来。钱福仔好似找到了话题,连忙转移了话题道:“郎君,看来客人们都到齐了!我们快去迎一下吧!”
“客人?”谢玖安更是困惑,元正当日一般只会和最亲的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只有等到了初二才会有其他亲人上门来。
还在思考着,钱福仔已经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了。
一来到了正院,就看见了闫大夫和张才已经结伴站在那高谈阔论起来。
还有曹天也在和任飞站在一棵槐树前交谈着什么,表情算是眉飞色舞。
而钱福仔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袖,跑去找曹宝儿聊天了。
张谋则自顾自往后厨方向走去,路过他的时候,还给他打了招呼。
周四娘和巧娘则站在了另一棵槐树前,好像也是在聊着什么事情。
见到他们都来了,谢玖安顿时感觉到疑惑,摇动着玉扇的手慢了许多。心想着,难道是阿秀,想到什么,忽而勾笑,或许她将这些人都当做了家人。
回想起冬至那日,她也是邀请他们去到锦月楼吃团圆饭。
这般想着,他正要摇着玉扇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搭搭话。突然,张谋和钱福仔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人一边将他的手臂架住。
他满脸错愕,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困惑不已。
“你,你们这是作何?干嘛架着我?”
张谋和钱福仔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是他们都没有说什么。
只有张谋贱兮兮笑着回:“郎君先别问,跟我们去一下吧!”
谢玖安脑袋此刻划过几个疑惑:他们想干嘛?他们要带他去干嘛?他们为何笑得如此,恶心?
这几个问题刚浮现在脑海,他就已经被他们两人给架走了。
若是一般人,根本无法近他的身,看着张谋和钱福仔两人脸上那神神秘秘的笑容。谢玖安不知为何,竟然无奈笑了,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或许是因为阿秀,他想要爱屋及乌,又或许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将他们视为朋友了。
提到朋友,谢玖安心里会有几分落寞感,毕竟他其实只有许丝这么一位算得上叫做朋友的朋友。曾经在谢家交过的友人,无一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罢了。
他略微摇了摇头,开始自嘲自己,也会这般自我哀怜,没想到自己也会需要朋友。
自我嘲弄的时候,他已经被张谋和钱福仔给带回了他自己的寝屋。又是一愣,可等他们拉着他进到了屋子里之后,看见了放在榻上的那一件红色衣袍,他就彻底明白是为何了。
张谋也看出了他已经知晓了,也就没有再做隐瞒。
“其实掌柜的,想要给郎君一个惊喜。她自己也想要一个真正的属于她和你的婚宴。”
谢玖安愣愣地望着那榻上的红色衣袍,愣神了好一会,走过去,弯腰伸出手触碰了几下,仿佛上面带有电流般,下意识缩回手。
他内心是震惊的,此刻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张口。平日里,他的能言善辩,巧言快语,似乎在这一瞬间就变得无措。
张谋和钱福仔对视了一眼,不言而喻地笑了笑。
“郎君还是快些换上吧,莫要让掌柜的等太久。”张谋说着就拉着钱福仔出去了。
门关上后,谢玖安就默默看着那件红袍许久,之后低声而笑。
待他换上了之后,推开门走出去。张谋和钱福仔还站在门外,他们纷纷抬眼看过来,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钱福仔不吝夸赞:“郎君真的是我见过的郎君当中,无论是气度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地好!”
张谋点着头认同,一只手摸着下巴:“那是,我们掌柜看上的郎君,自然是一等一地好!”
他们两个一人一语,都快要将他夸上天去。谢玖安心里觉得好笑,但面上的笑容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丝毫。
“好了,郎君快些与我们一同去正堂吧!”钱福仔貌似往回廊那边看了看,随后就对谢玖安开口。
张谋一拍大腿,激动着说:“对对!光顾着说话了!可不能误了时辰!”
谢玖安含笑,点着头,其实心里比谁都激动,但他想要保持镇定,想要看看她给了自己什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