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一直都知道段灼恨他爹,却不知他们之间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云恒见我并无反应又道:“段灼还带着那群从万魔窟中出来的魔在凡间作乱,听闻……杀了不少人!”

    只有我知晓,段灼杀的那些人极有可能是他口中的“仇人”,那些为难他、欺辱他的弟子们。

    “这几日你且在人间,切莫回仙界,他们都在找你,他们都说……段灼残害无辜生灵之事,你难辞其咎。”

    她又说些了安慰我的话,说这件事与我的关系并不大,段灼这般,也并不全然是我的错。

    我“嗯”了一声。

    我与云恒道:“想来段灼下一个想杀的人就是我。”

    如今我落得跟雨伯一样的位置。

    *

    人间的春日,冰雪消融,气温回暖,就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气。

    在这样的好天气,段灼却出现在了我面前。

    在落花纷飞中,段灼如往常那般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握着我当年随手赠予他的赤赦剑,但我知晓,他是来杀我的,或者说是来叫我生不如死的,那些欺辱他的弟子,想来全部都死在他手中了。

    风拂过段灼的发,他看向我,与剑光同样冷冽的神色倒使我想起了过往种种。

    这些画面在我眼前骤然划过,然后消逝成微弱的光点。

    我与段灼终于走到了今日这番景象。

    我笑:“今日是来杀我的吗?”

    段灼亦笑:“自然不是,我是来‘请’师尊去魔域坐坐的。”

    我的笑收敛了,想起了预知梦中段灼对我的种种,我冷道:“不必,你给我个痛快便是。”

    段灼手中持着赤赦,那剑身泛着如鲜血一般的红光,他闪身到我面前,一字一顿道:“做、梦。”

    我与段灼缠斗在一起,一阵一阵的剑光穿梭在我与他之间。

    从前的段灼尚且不能撑过我三招,如今的段灼只需要三招便能够将我制服。

    我手中的青霜剑无法对过赤赦。

    青霜是神剑,与我磨合已久,若非段灼有着压制我的力量,是断不能将我打败的。

    赤赦的剑锋萦绕着黑漆漆的魔气,亦如段灼周身缭绕的,而这种浓烈的魔气伴随着段灼的动作,刹那间便穿透了我的身体,我咽下一口鲜血,眉峰一凝,强撑着青霜剑站在原地,挡在他这一击。

    我凝眸看着他。

    我心中知晓,纵然能够站起来,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段灼问我:“师尊为何不肯与我一同去魔域?”

    段灼将我打得半死不活,经脉尽断,带回了魔域。

    *

    这是我第二次来魔域,与那年我来之时的颓败有天差地别。

    我的双手被捆住,被段灼打断的骨头连着肉疼,他将我抱在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无比珍视的宝贝,可我心中却觉得他有些虚伪。

    毕竟我已经从预知梦中知晓了,再往后,我会在魔域中经历些什么。

    想到这些,我不会有半分的好脸色。

    段灼将我抱在怀中穿过人群,两旁的魔齐齐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朝他行礼道。

    “恭迎君上。”

    我在段灼怀中,浑身都疼,无法开口说话,更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我也不想再去看谁。

    只是听见耳边不断有些话语声。

    “我从未见君上带过任何女子回来,她是谁?”

    “看着要死不活的,比我们狼族的公主可差上了许多!”

    “你们可不知,这是君上从前在仙界的师父……天上的人都叫她……什么师尊。”

    “听闻……君上恨她,从前曾伤害过君上。”

    “为何?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究竟如何能伤害我们高大威武法力强大的君上?”

    “君上从前……”

    那些话音止住了。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他们的话我都听进去了。

    “……”

    “嘘,别说了……”

    大概是段灼的眼神投到了他们身上,他们便不再说话了。

    像是为了证明我真的是段灼最恨的人,段灼将我丢进了一个漆黑冰冷的屋子里。

    屋内没有任何光亮,我躺在冷硬的床上兀自走神,不停想着从前的事,感受着生命在指缝中悄然流逝。

    我想着以前的段灼,想着我爹我娘,想着我曾经做过的一切事,这像是一个循环的圈,我将那些想了一遍以后,回到了现在又觉得我经历的一切是我罪有应得。

    *

    这小屋位置偏僻,似乎是魔侍所居住之处,我偶尔会从这漆黑小屋的缝隙中听见一些声音。

    “你们说,那女人都不吃东西吗?”

    “君上就是要饿死她,也是应该的!”

    “蠢货!神仙哪里需要吃东西!”

    “……”

    我们神仙通过修行打坐便能够将这伤修复这事儿不假,不过段灼用赤赦剑剑气打出的伤口却很难愈合。

    青霜剑尚且能够斩妖,而赤赦剑在他手中,却能杀神。

    我一想起那剑是我随意丢给他的,心中顿觉自己可笑。

    像一记回旋,扎在了我身上。

    “听闻君上曾是这世间修行天赋最高的魔,如今修炼时间虽不久,却早已超过了从前的魔尊。”

    “不过……君上未免太狠了些,就是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

    “大家都是魔,你能有多正义?”

    “我可知晓,如今的君上却并非是老魔尊的儿子,而是……当初的凌月公主与其还在狼族之时成亲的丈夫所生之子。”

    “怪不得老魔尊不喜君上,还将他送去仙界,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可不是吗?我与你说的这个可许多人都不知,你可别到处与别人说……”

    原本我以为段灼是魔尊之子,故而我才会这般理所应当的恨他。

    从前我恨魔尊,亦恨段灼,或者说这种感情不是恨,而是一种不待见,毕竟那时我以为他是魔尊之子,是我仇人的孩子。

    我才知,段灼与我一般可怜,他的爹娘也死在了魔尊手中,他爹他娘都是狼族。

    我想起,从前段灼曾与我说过魔尊不是他爹,原来这并非赌气的话,而是……事实。

    *

    我日日听他们说些魔域中的八卦,亦了解了些魔域中的事。

    其中还包括,魔域中百年前就该被灭族的狼妖一族尚且余下些族人苟延残喘,如今段灼为魔尊,魔域又变成了狼妖为主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靠的是段灼自己,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们可并不这么觉得。

    段灼当上魔尊后,族中长老说是为了稳固血脉,便送来了狼妖一族如今的公主,想要段灼与公主成亲以延续如今凋敝的狼妖血脉。

    至于段灼对这公主是何态度,我便不知了。

    不过,如今魔域的局势不稳,段灼作为新任魔尊想来需要考虑诸多因素,其中包括这位狼族公主。

    *

    不知过了几日,在夜深人静之时,我面前这扇房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却并非段灼,而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

    她推开门,迎着月光,我从她那张貌美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愠色。

    她的声音稚嫩,年纪不大,仔细端详我后,问道:“你便是君上带回来的女子?”

    我日日听着他们说,以为所谓的狼族公主是个娴静温柔、八面玲珑的女子,如今眼前这小姑娘倒也不像是我想的那般。

    反而我一眼便能看透她的想法。

    我坐起来,这几日休养,至少最初的疼痛感消弭了。

    屋外的月光叫我的双眸有些不适应,我微微眯着眼,看着这少女,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喜欢段灼?”

    公主的脸骤然红了,她握紧双手,脸上的愠色更深了,她未曾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绯红的裙襟在我眼前不停飘着。

    “你怎敢直呼君上的名讳!”

    我看着这即将炸毛的狼族小公主笑道:“我并非公主口中的‘那女子’,我是段灼的师尊。”

    小公主睁大了眼道:“君上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妖,何曾需要什么师尊!”

    直至旁边的人小声与她耳语,大概是说了些我确实是他的师尊的事,她神色复杂看着我,这才收声。

    “既是灼哥哥的师尊,又为何会被关在这里?谁……谁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笑:“可以去问问段灼我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段灼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我在他的成长道路上多数时候扮演的角色都是绊脚石。

    这小公主不是个坏人,甚至有些单纯,我想若是以后这样的女子能够成为段灼的妻子,也并非什么坏事。

    不过,如此一想,我心中没来由地酸涩。

    我有些说不明白这种感觉,我的胸口处甚至一阵钝痛。

    我想,许是我的身体又开始抵触云恒的骨血,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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