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

    林景被母亲吓了一跳。

    但自从林舒被叫走之后,林景一直担惊受怕,此时好不容易父母前来,终于有了靠山了。

    林景抽噎着说清楚了情况,“我和妹妹本来是想等早上一开府门就跑出来的,可是,可是,忽然来了个丫鬟,说二小姐找她,妹妹,妹妹就去了......”

    林景心中知道,林舒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为了能够让他成功跑出去,才那么轻易的答应跟丫鬟走的。也因此,他心中很是愧疚。

    “都怪我,要不是我,妹妹也不会跟二小姐走,也不会找不到人......”

    润娘耳边嗡嗡作响,她前世就曾经失去过女儿,这辈子以为不会在失去女儿了,谁知道不过是一点疏忽.......

    林羡安看出妻子的状态不对,连忙上来叫她,“润娘,润娘,没事的,没事的,彭府的人都被看管着,无人上山,她们不知道山下的事情,只不过是去正常上香而已,说不准一会儿就回来了......”

    润娘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林羡安的手,“......真的吗?”

    “真的!”林羡安抱住妻子安抚她,“一定会没事的,你别多想,舒儿福大命大,必然能够转危为安,安全下山的!”

    林羡安说别的还好,可说林舒福大命大,润娘心中就是一突。

    谁都有可能福大命大,可那人不会是她女儿。

    如果她女儿福大命大,上辈子就不会磕坏了头,也不会烧坏了脑子,更不会那么年轻就没了性命.......

    润娘张了张嘴,泪水决堤,她已经崩溃,却尽力让自己稳住,“找女儿,要找女儿.......”

    林羡安连连点头,“好!找女儿!沈小将军还未走远,我这就去求他帮我们找女儿!”

    润娘抬起软软的手,奋力的推开林羡安,“......快去!”

    沈小将军确实没有走远,很快被林羡安追上了,听林羡安讲完前因后果,惊讶道,“竟然还有此事?”

    彭府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跑出去了三位小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小将军想了想,对着站在马前的林羡安伸出手,“走,林先生,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狂风刮过,天色渐暗,林羡安衣衫被风吹透,脸色被寒风吹发白,但寒风吹不开他紧皱的眉头。

    林羡安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抓紧了沈小将军的手,上了马。

    他之前从未骑过马,上马之后,克制又紧张的攥住沈小将军盔甲一角,却不肯说一声从未骑过马,生怕沈小将军把他当做麻烦丢下。

    沈小将军没有去彭府点人,实在是他也不清楚彭府到底有多少人,他带着林羡安直接回了知州府。

    到了地方,停了马儿,匆匆把林羡安扶下马,沈小将军撒丫子往府里跑,“大哥!大哥!不好了!不好了!彭家跑了三个小姐啊!!!”

    沈小三年纪轻,肺活量足,这一嗓子直接传遍了整个府。

    等到林羡安面色苍白的扶着腰追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弘化和唐大小姐先后出来,话音也先后而至。

    “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沈弘化与唐大小姐对视一眼,沈弘化快速的先避开了唐大小姐的眼睛,伸手揪住沈小三后颈上的盔甲,给他拽到跟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弘化瞪着眼睛看着沈小三,分明是问罪的态度。

    林羡安连忙上前,苍白着脸拦人,“沈将军,沈将军,这件事不管沈小将军的事情,是巧合,巧合.......”

    林羡安此时砸吧砸吧嘴,都能感觉到一股子苦味儿。

    但越难熬越要冷静,林羡安上去劝解,并讲述了前因后果,终于让沈弘化松开了人。

    沈弘化绕过了沈小将军,又因为另一件事情犯愁,“如今倒是知道彭府内少了三个小姐,只是谁也不知道彭府到底有多少个主子又有多少个奴才,若是人再少,恐怕我们也不知道吧?”

    沈小将军不服,“我敢保证,从围了府开始,府内人一个都没有少!”

    沈弘化转头一瞪,沈小将军顿时不敢说话了。

    林羡安连忙说道,“沈将军不必忧愁,我愿尽绵薄之力......”

    林羡安苍白着脸色被请了进去,研墨铺纸,把彭府内外的人写的清清楚楚。

    沈弘化拿了名单,让沈小三去彭府对人头。

    此时外面的风更大了,细碎的雪粒已经落了下来。

    沈弘化目送沈小三离去,转头看见一脸惨白的林羡安瘫坐在椅子上,他走过去问,“林兄,别担心,我这就让人上山去找,她们上香是去寒山的寒山寺对吧,你放心,很快就能把人接回来了。”

    林羡安连忙站起,深深的鞠了一躬,真挚道谢。

    唐大小姐敏锐的看出林羡安不仅仅为这一件事担忧,“林先生,你是还有别的忧愁之事吗?”

    林羡安看了看唐大小姐,又看了看沈弘化,“见笑了......我与内子原本只想赎身出府,回乡过我们的安稳日子,从未想过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林羡安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还是沉默了。

    沈弘化还没明白,唐大小姐已经看出来了,“你是怕彭家势大,若是此罪名无法治罪,你们一家恐怕会遭到报复?”

    林羡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行了一礼,“小姐英明。”

    唐大小姐看了看他,“若是一辈子的平民百姓,自然要一辈子担惊受怕。若是有一日,你的权势不弱于彭茂,自然不必怕他。”

    林羡安听的心中一动,却没言语。

    唐大小姐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她转了话音,“听说我爹给了你们一封信,你拿来我看看。”

    之前唐老将军给的信件被林羡安贴身带着,还没来得及换地方放,于是从怀中取出递给唐大小姐。

    唐大小姐抬手就利落的撕了信封,把信纸拿出来细看。

    唐大小姐快速看完信件,琢磨了一下,坐到书桌前磨墨下笔,用一模一样的字体又写一封信,吹干墨痕重新取了信封,塞进去递给林羡安,“你们一家呢,暂时选择离开燕城是正确的选择,除了我爹这封信,我还给了你们一封信,你可以自己选择之后的路怎么走.......”

    “你放心,在彭家的事情上,你们帮了我大忙,但在彭家递上去的卷宗上,不会出现你们一家人,怎么样?”

    不会出现在卷宗上,也就是没有了功劳,可同时也没有了风险。

    林羡安最初所求也不过是想要帮妻子赎身,从未想过要立下什么功劳。

    沈将军马上就去寒山寺找人,会顺利接回女儿,唐大小姐帮他们解决了麻烦又给未来铺了有选择的路。

    林羡安的困难似乎都迎刃而解,他脸上的惨白都渐渐消退,紧缩的眉头散开,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重新焕发了生机,“多谢小姐!”

    但事情没有林羡安想的那么顺利,沈弘化派去山上寒山寺找人的人很快回来,却只带回来个和尚。

    听闻,今日午时,彭家一行人见了个像是乞丐的孩子,之后连斋饭都没有吃就匆匆跑了。

    和尚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兵士,吓得声音都在发抖,“她们问了下山的小路就走了,当时我只觉得女施主们走的有些匆忙,可当时天色发阴,只以为女施主是为了避风雪,所以也没有多想......”

    沈弘化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老和尚连忙说,“我还记得那个上山的施主的脸,能认出人的!”

    林羡安不在意这些,“那群人里面可有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圆圆脸,大眼睛,这么高,不是小姐,是丫鬟,你可记得?可是跟她们一起走了?”

    老和尚记性不错,很快回想起来,“对,确实有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她们都是一起走的,没有留下来的.......”

    林羡安刚缓和不久的脸色又再次苍白了下来,“这怎么办啊?”

    沈弘化很快下令,“找到那条小道,去追!”

    他转身看向林羡安,“林兄放心,她们一群女人,走不快的,很快就能追到。”

    林羡安攀住沈弘化的胳膊稳住身体,“沈兄!你说,舒儿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深夜风雪渐大,山中能见度很低,他们没能找到人,为避免也被风雪困在山中,只好暂时退出山中。

    人自然也是没能找到的。

    第二日,一夜的大雪已经封了山,无法进山,自然也就没法找人了。

    林羡安这下不仅面色苍白,连嘴角都急的起了燎泡,他不仅担忧女儿的安全,还担心如何跟润娘说。

    但事情根本瞒不住的,润娘自然也知道了,但润娘并没有像林羡安想象的的那般快速崩溃,甚至她看起来比林羡安更加镇定,说出来的话也有理有据。

    “小舒没事的,彭家如今也不知道你我所做之事,彭家的小姐更不可能知道,她们不过是带着丫头跑路。

    虽然一时找不到人,可没找到,也说明小舒是安全的。”

    润娘甚至有精力安抚林羡安,“相公,你也别急,我们不过需要耐心一点,等风雪小了,自然可以找回小舒了。”

    ——

    道观内物资匮乏,油灯明明灭灭,爆了几个灯花儿,只留下小小的一点火苗。

    好在玉衡眼睛好,能看清楚林舒的情况。

    林舒肤色苍白,脸颊上却升起两团不详的红晕,长长的眼睫在眼睛下铺了一层阴影,不安的颤动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可是却无法清醒过来。

    玉衡伸手摸了摸林舒的额头,触手滚烫,明显高烧了。

    玉衡握住林舒的手,尝试用内力给她供暖,可努力了半晌,林舒的额头的温度一点没有降下去。

    这样烧下去十分不妙,玉衡曾经有位师弟,就是因为惊厥高烧而死的。

    林舒蜷缩成小小一团,努力的往玉衡这边靠着,嘴唇蠕动,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哼唧声音,像是在催谁来救救她。

    玉衡推推她,“醒醒,你醒醒,你生病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舒被玉衡叫醒,头痛欲裂,浑身又冷又热,她迷迷糊糊的应声,声音喑哑难听,“嗯?生病了?.......给我倒点热水好吗?”

    玉衡于是起身给林舒去烧热水。

    林舒强打起精神来逼着自己喝了一大碗热水,感觉身体内的寒意减退,困意袭来,她裹紧了身上的薄被子,“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玉衡想起师父活着时候告诉他的几位退烧的药材,可惜如今道观内没有,他自从继承了师父的内力之后就很少生病,自然也不需要药材了。

    如今想要熬药,只能出去采,玉衡犹豫一番,松开林舒的手,推开门出去想要采药回来煮给林舒喝。

    可玉衡在黑夜雪地之中转了半天,除了一把树叶子,什么都没薅回来。

    等玉衡再回来的时候,林舒已经烧的无法叫醒了。

    玉衡只好徒劳的继续用内力暖着林舒的身体,可惜,这毫无作用。

    玉衡在三更的时候感觉林舒的呼吸渐渐微弱了下去,他再次尝试叫醒她,想要让她再喝一碗热水,“醒醒,再喝一碗水吧......”

    林舒毫无回应,她就如同他的小师弟一样,雪夜中发着烧,呼吸越来越微弱,等到天亮时,就没了呼吸。

    三更天,北方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玉衡借着透过纸窗户的光看着林舒越发苍白的脸,他决定尝试另外一个办法了。

    玉衡想,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师父走后唯一一个跟他说话,叫他大侠,给他做面,还给他吃那么有趣的火锅的生命,不该就这么轻易的逝去。

    玉衡把林舒抱在怀中,褪去她外层的衣服,点住她几处穴道,与她手心脚心眉心相对。

    学着师父给他传功的方法,把身体内醇厚的内力缓缓灌注到林舒身体之中。

    等林舒呼吸渐渐恢复,脸上的苍白慢慢变得红润,体温重归正常,玉衡才停了下来。

    然后玉衡在当日午时,阳光最盛之时,等到林舒重新睁开了眼睛。

    林舒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一幕。

    玉衡迎着窗外映衬进来的雪光,脸孔被光照耀的有些看不清,几束发丝凌乱垂落,只有脸上的笑格外耀眼清晰。

    林舒听见‘大侠’欣喜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林舒扬手想要去摸那束光,手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玉衡一夜间失去了一部分内功,却因为真的挽救了一个生命而由衷开心,“这个办法真的有用!你真的活过来了!”

    “大侠......”林舒恍惚间记起昨晚,声音虚弱中也带着不可思议的欣喜,“你竟然两次救了我的命......”

    ——

    那日之后,润娘看似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日日早起,去知州府内唐大小姐身边等消息。

    但润娘从不催促,也从不表现出焦急,她总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铺纸磨墨,倒茶催饭,甚至能帮唐大小姐把后院奴婢调度的十分妥当,对一些后宅矛盾出谋划策。

    润娘看似丝毫没有因为失去的女儿而崩溃,而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唐大小姐的生活之中。

    她关注着唐大霞姐跟沈将军之间的感情问题,并且开始尝试为唐大小姐出谋划策。

    润娘绣着帕子,看似随意地旁敲侧击,“这世界上有情人错过的太多太多了,不说远的了,就说彭茂,不也曾被迫与有情人错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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