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脚下一停，她能猜到凌雪落的来意，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雪落，你在这儿——”
“师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凌雪落看起来有些局促，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出这两天让她难以入眠的事情。
“嗯。”
楚晴只简单回答了一个音节，她本欲继续解释，但思索一番觉得解释了似乎对方也帮不上什么，事实就摆在那里，任她百口莫辩最终的结局还是那样。
“师尊，你不要师兄了吗？”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她不信，不信师尊不过一年时间就这么心冷，完完全全放下了那么久的师徒情谊。
师兄那么好，而师尊也对师兄那么好，她不信师尊也认为师兄是应当人人诛之的魔族，师尊——明明不是这样的。
“雪落，这几日你在院中与莫雨待好。”楚晴看了看天，“已经很晚了，回去吧。”
“师尊！”
凌雪落此时犹如一只小兽，倔强地抬头直视楚晴的双眼，可对方只是轻飘飘看了看，头也不回地将门关上。
一门之隔，却好像将两个心脏越推越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一切都变了，云雾宗甚至不如最初那般温静，而是每时每刻都蕴藏着疾风骤雨，稍不注意，就会将自己淋得遍体鳞伤。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说话了，哪怕一句。
一年了，凌雪落失神地往回走，黑漆漆的夜空趁得她更加悲凉。
翌日，天气极好，众人期待的角逐即将到来，楚晴三人站在高位的台上，平静地注视着参与对抗的新弟子们。
“哼哼，敬安哥哥，我们最后台上见！”
迟远寒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话里话外都比最初二人一同前往青山峰时更为熟稔，赵敬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唇尾却不经意翘起了一个角。
不得不说，两个极品天灵根的天赋并不是所有人靠努力就能够比得上的，不过半天下来，赵敬安和迟远寒的名字就传遍了青山峰弟子们的口中。
“这赵敬安和迟远寒不亏是天赋极高的，谁和他俩对上几招就能被打趴下，啧啧啧，后生可畏啊！”
“少装了你，等他成了门内弟子，你和他比试比试？”围观的弟子相互讨论，这场弟子大会在午时角逐出了最终的三名选手：赵敬安、迟远寒、燕子明。
其中赵敬安与迟远寒对上时二人倒是花了几番功夫才分出胜负，不过还是赵敬安的修行和灵力更沉稳深厚些，要比迟远寒有经验。
迟远寒与他并排走向三位长老所在的大殿中，他似乎有些气着了，面红耳赤地威胁：“赵敬安，你、你等着，我一定会打败你！”
“好，我等着。”赵敬安不禁失笑，但很快恢复了正经的神态，他望着前方的大殿，心中难掩激动。
门被推开，正中央的高位坐着一银白衣袍的女子，她眉淡而修长，一双眼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却透露出强者的威压，好似远山尖上的一捧白雪，亮而出尘、遥不可及。
“拜见长老。”
“起来吧。”
楚晴打量着这三人，赵敬安站在最左侧，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容冷峻、沉稳有度，中间的是燕子明，乖巧的娃娃脸掩盖不住情绪，紧张得不自觉搅紧手指，眼睛偷偷打量起来。
倒是最右边的——是迟远寒？
十五六岁的少年嘴角挑起，整个人透露出了慵懒又明媚的青春气，剑眉星目，皮肤白皙，凤眼上扬的恰到好处，左眼下方还有一个美人痣。
他似乎察觉到了楚晴的目光，转头与之对视的那一刻，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恍然间，心中深处遥远的记忆愈发清晰清晰起来······
楚晴垂下眼帘，却难以忽视心脏的酸涩，殷离能否回来，就看今日了。
“清歌，可否有中意的弟子人选？”
华启在一旁开口，“我还是觉得敬安性子不错，适合你。”
“嗯”楚晴随意应了一声，转而拿起一旁的云雾宗令牌，缓步走下。
此刻，迟远寒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沸腾，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他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把头抬了起来，试图用自己炽热的目光将人吸引过来。
而清歌长老好像也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双眼眸盛满了温润，嘴角挂着浅笑，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方位。
咚
咚
咚
迟远寒觉得自己抑制不住地发着抖，不是怕、而是兴奋。
“抬头。”
轻柔的嗓音击中对方的心灵，他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心中的神仙，喜悦几乎砸昏了自己的头脑。
殷离当年就是这样看着楚清歌的吧。
楚晴刹那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就抛之脑后。
“拿好。”
素白的手指将一枚玉牌递到了眼前，迟远寒赶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触及指尖的温热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他真的要成清歌长老的徒弟了吗！！！
“清歌。”
华启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等楚晴回到座位上，他还没有坐下。
“清歌，你不会觉得这孩子像、像······”
一旁的许知求微微皱眉，迟远寒是谁的徒弟都好，但不能楚清歌的。
因为，他们太像了。
一颦一笑、就连看对方的眼神都极为相似。
“放心，不会的，他不是他，我分得清。”
楚晴淡淡将秘音传入二人的耳朵，迟远寒的确在某些方面与当初的殷离相似，但也只是外人看来罢了。
迟远寒更多的是崇拜、小心翼翼，而殷离······
楚晴心中笑了笑，那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小疯子，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自己这个师傅。
见楚晴这样解释，其余的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们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情，拦不住。
最终，赵敬安被华启给收走了，燕子明就归了许知秋。
三人各拿到令牌后，行了个礼仍旧站定，等待着长老们的考核。
楚晴安稳地坐着，但不知为何，在给出令牌的那一刹那，心中莫名地慌了起来，而那慌张感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反而越发难以忽视，此时此刻自己不得不喝口茶试图缓解下异样的情绪。
轰隆！
轰隆！
突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雷声响彻天际，乌云交错的一瞬，紫红的闪电不断闪烁。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几乎同一时间，脑海中的系统开始疯狂尖叫：【滴！滴！请宿主注意！当前男主黑化值持续上升！检测宿主性命即将受到威胁！请宿主想办法逃离！！！】
来了。
楚晴心底了然，但系统的反应实在是忍不住想让人吐槽，都威胁生命了，它们不给出保护措施还让自己想办法，压榨打工人的那一套从资本家学的吧。
“这、这是——”燕子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旁的人拿出了配剑，一脸凝重地说道：“是魔气。”
赵敬安眯了眯眼，看了看右边还傻站着的迟远寒，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脑勺，“傻站着干什么，拿剑啊！”
“啊！哦哦！不是不是！”迟远寒听话的同时，一脸不可思议：“魔族、魔族就这样来了？与青山峰有仇——”
在他看到楚晴站起来的一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别说，其实如果魔尊真的会过来，他有点期待对方的模样的。
都说那位当时是天之骄子、温润如玉、芝兰玉树——几乎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摆在他身上都不足以体现出十分之一的美，但迟远寒觉得，一定比自己还要差一些。
“快摆阵！”
华启率先走出大殿，站在高处的圆台上，吩咐弟子列阵。
半空中，闪电重重下，忽而现出一抹红色的身影，狂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翻飞，黑发、绯袍、双目覆了一抹白绫，却不减对方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
“殷离，你没死。”
许知秋脸色阴沉，却下意识望向了前方的楚晴。
“师傅，好久不见。”
上面的人不过随后一挥，还未成型的阵法就被他打散，华启来不及再吩咐什么，几个人却被殷离撒下的结界罩住，逃无可逃。
对方缓缓落下，哪怕四周沉暗，却依然抵不住那容颜的妖冶。
发丝如锦缎般在后背肆意飞扬，殷离随意地展开威压，宛如来自修罗场的厉鬼，即便双眼被覆盖着，但内里的森寒阴冷、肃杀嗜血依旧淋漓快意地释放。
他往前，每一步，都让人心中一紧，楚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没有任何动作。
“殷离。”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不那么充满激动和思念，刚想张口，却被对方的食指抵在了唇边。
他的速度——好快。
冷淡的香气自衣间飘来，若有似无的威压环绕着楚晴，让她动弹不得。
“嘘——”殷离轻佻地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他凑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就这样吐露在楚晴的耳畔：“你那新收的小徒弟，是谁？”
阴森平稳的语调还带着钩子，但楚晴却感受到了实质的杀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委屈。
“殷离，你听我说，我——”
“是他，对吗？”
殷离虚虚一指，魔气瞬间就往不远处迟远寒的眉间飞去，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一道冰冷的剑意打散。
赵敬安不知何时挡在了对方身前，警惕地望着殷离。
呵。
一声轻笑，消散在空中，可赵敬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浓重的魔气扯到半空，似乎要被狠狠摔下来。
“殷离！”楚晴试着突破限制，好在他没有真的压制自己的灵力，她一手握住了殷离抬起的臂膀，温热的触感让对方一愣。
“你松手，放开他们。”
排山倒海般无可名状的怒意骤然涌上了全身，殷离呼吸急促，似是气狠了，抬手便掐住楚晴的脖子，可也只是轻轻环住，牙齿几乎咬碎，愤恨地挤出话来：“放了他们，你可想好付出的代价？嗯？我的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