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买定离手。”
装饰尽是不凡的高楼内,到处都是喧嚣的声音。
在一楼大厅的正中央,一桌牌九前,坐着位面容清秀的公子,他身着华服,衣料上乘,质地柔软身光滑,在昏暗的光下依旧能闪烁着光泽。
衣服上精致的绣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气质儒雅,谈吐间透露出一种从容淡定。
尤其是在他的面前,堆着半人高的银子,在灯光的映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来。
聚宝楼,可是化明州里有名的销金窟,就算是长年以往混迹于此的人,也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的银子,饶是此刻,这桌前围了不少的人。
清秀公子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一副神色倦怠的模样,眼神中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在他的对面,站在的是个衣着暴露,容貌靓丽的姑娘,姑娘将着牌平摊在桌上,媚眼如丝,娇声说道:“公子可要继续?”
沈应一身男装坐在位置上,闻言,微抬着眼道:“若我就此收手,这聚宝楼会怎样处置姑娘?”
她不过在此两三个时辰,三百两白银已经变成了五千两,饶是对面的姑娘在聚宝楼依旧,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有些惊心。
要知道,这聚宝楼是开门做生意的,都是要赚银子的,自己让着这公子赚了钱去,楼里对自己怕是下场不好。
难得这公子担心自己,盈盈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感动:“公子是来消遣的,奴家的事情,岂能让着公子担心。”
沈应笑笑:“姑娘甚是贴心,自然是不愿意让姑娘劳累,明理。”
随着沈应唤了一声,身侧的刘明理,将着所有的银子全部推了出去。
“这是?”盈盈不由惊讶。
也不只是她,连着在外围观的人都是惊讶不止:“这小哥,是打算将所有的银子一并赌了?”
“那可是五千两啊,输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有的人不由得惋惜道。
“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数,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这小哥,厉害着呢。”
“就是,我倒是担心着聚宝楼,要是这小哥又赢了,庄家可是要赔双份的。”
说着,还伸出了一根手指:“那可是一万两。”
一万两,够多少穷苦人家吃穿了。
不过来这里消遣的,都是不差钱的,都是担心起聚宝楼来。
盈盈变了脸色,对着沈应道:“公子既然是要玩,自然是不能拒绝,只是这奴家技艺不精,不如由着另外一个人来陪公子,可好?”
沈应倒是没拒绝:“都依你。”
沈应自然也知道,这要换的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那就由奴家来陪公子了。”柔媚的声音从着人裙外面传了进来,惹得人都是朝着声音的出处看了过去。
来人长相绝美,气质非凡,尤其是一双妖冶的眼神,直直地勾人心魂。
“竟然是蕊娘。”
“看来这公子,要输惨咯。”
“美人作陪,自然欢喜。”沈应笑笑。
“公子是想要如何玩?”蕊娘说着话,虽然是看着沈应说的,却是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在刘明理的身上。
虽说这钱是沈应的,但是这玩起来都是刘明理动手。
刘明理在这方面,倒是难得的高手。
倒是惹得蕊娘不由多看了刘明理一眼。
刘明理面色无常,没有任何表情地端坐在桌前,只等着沈应的话。
沈应稍稍倾斜一番,将着蕊娘的视线隔绝了些,而后道:“这牌九玩多了,倒是没甚意思,不如猜猜点数吧。”
“这小哥是疯了?猜点数,可难多了。”
“你看这旁边的小哥,厉害着呢,可不一定会输。”
蕊娘倒是不犹豫,见着沈应的动作倒是会心一笑,拿着桌前的骰子便摇了起来。
沈应的身子还未动,小声地附在刘明理的耳边道:“蕊娘这是看上你了?”
刘明理脸色顿时一红,尴尬地轻咳两声:“姑、公子说什么呢?”
沈应难得瞧着他如此模样,更是笑意浓郁:“要是被银香知道,那丫头又要哭了。”
这几年,他们二人的事情,沈应也是看在眼里,自然也都知道,都是她的心腹,人品也都了解。
刘明理的脸色涨红得厉害,但又是在公共场合,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
当初刘明理出府,佩儿又没了,终究是在婚事上落了话柄,是沈应对不住他。
他能有喜欢的姑娘,沈应心里也是高兴着的。
“这次赢得钱,就都给你。”
刘明理更是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应:“公子说真?”
“自然是真,我还能骗你不成,成婚是大事,总要有些像样子的东西。”
刘伯跟着沈应多年,工钱也不少,只是成婚是大事,该是要重视,总是要备着些东西才是。
听着沈应的话,刘明理倒是干劲十足了。
府中确实许久没有喜事了。
“咚”的一声响,蕊娘将着骰子放在桌子上,做着请的手势,问着刘明理道:“该公子了。”
“十五。”刘明理倒是毫不犹豫。
他的话语刚落,蕊娘的面色陡变。
沈应便知道刘明理猜对了。
蕊娘很快面色又恢复了过来,将手重新覆在盖子上,趁着水袖掠过的一瞬间,里面骰子霎时变化。
“等等,”沈应这时出了声,“我觉得该是十二吧。”
“公子说得是。”
两人一唱一和,沈应是出钱的那个,蕊娘自然是要听她的,水袖已过,重新再来一遍已是不可能。
蕊娘正踌躇不定时,沈应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蕊娘便也跟着笑起来:“还请二位公子,移步二楼。”
要知道,聚宝楼的二楼从不对外开放,这还是头一次,见着主动请人上去的。
“姑娘不打算开了?”沈应却是不动。
蕊娘却是道:“公子还请移步,稍后会有人将银子给您送上来。”
“哇,这是猜对了?”
“真是十二点?”
饶是沈应见多识广,也还是不由得被着聚宝楼的奢华给惊到了。
头顶上方悬着的是一盏巨型的琉璃灯,造型精美绝伦,宛如一朵盛开在夜空的奇幻之花。
墙面则是由着一整块色泽深沉的黑金石打造而成,尤其是厅中几尊一人多高的鎏金雕塑格外的惹人注目,姿态各异的异域舞者,她们的身姿婀娜,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蕊娘将沏好的雪山银茶放在沈应的面前:“姑娘还请稍作片刻,我家东家,马上就到了。”
她一眼,便是认出了沈应是女儿身,也就是私下里,才改了称谓。
沈应倒是不惊讶,她虽然是穿了男装,但是也没有特意的装扮,蕊娘能认出来也不奇怪。
“我是来寻姑娘的。”沈应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我?”蕊娘柳眉轻佻,眼中满是疑惑。
沈应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瞬间变得冷峻,目光如炬地盯着蕊娘,一字一顿道:“前同州州府孙思淼在哪里?”
刹那间,蕊娘的面色骤变,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变得煞白,她的眼神开始闪烁,下意识地避开沈应的目光:“我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
沈应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寒意:“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他孙磊?”
梁会津在离世前,向着她透露,当初怀王一事上,与着帝尊隔阂,便是因为这孙思淼送的藏宝图。
况且,他曾经在怀王军队中,见过了孙思淼,而后通敌一事后,这孙思淼便立刻失踪,叫他不能不多想。
无论梁会津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孙思淼她一定要见上一面。
这名字一出口,蕊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惶无措,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
“你、你怎么会——”蕊娘的声音小得如同蚊蝇,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如何知晓孙思淼的身份。
“我也不想让姑娘难做,若是姑娘告诉我他的下落,这赌赢的万两,就算是给姑娘的谢礼。”沈应的话,像是有股魔力。
“但若是姑娘不说,怕是今夜,这聚宝楼,我是不打算出去了。”沈应威逼利诱,句句紧逼。
沈应这话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蕊娘心头,她心里明白,要是沈应真想要孙思淼的下落,在这里僵持,怕是以后这聚宝楼,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咬着下唇,内心在一番挣扎,终于是屈服了,蕊娘哆哆嗦嗦道:“他、他在暗香阁。”
话匣子一开,蕊娘便再也藏不住什么了,继续道:“我与他已经是许久没有联系了,且他已经有了新欢,与我更是没有关系,姑娘有什么事情,可千万别带着我。”
沈应站起了身子,也就不打算再多待,点着头对着蕊娘道:“多谢姑娘相助。”
等着沈应和刘明理离开,方才还是哆嗦的蕊娘,眼睛里是冷静一片,对着屋中身后的屏风道:“东家。”
这时,从着屏风后的墙壁里,打开一扇暗门,一位温润的男子,朝着厅中走了出来。
已经是开春许久的天,男子的身上,还披着厚重的披风。
“通知下去,将人带走。”
“是。”蕊娘应声从屋子中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