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源信步走过去摘下了李毅催熟的这一颗黄澄澄的柠檬。

    如果说小人参的味道是内敛的，那么柠檬的味道绝对是暴烈的——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种不由自主想吞咽口水的酸涩味道，以及混合了酸味若有若无的清香。

    丰富的味道刺激着他们的嗅觉。

    众人又开始激动起来，哄抢那颗柠檬。

    只可惜柠檬树主人眼尖手快，早已快速从姜源手里接过柠檬揣进怀里并且低声道谢：“谢谢！”

    姜源提醒道：“柠檬切薄片泡水喝最适宜，另外你要是……”

    姜源再次用眼睛看了下他的精神力，的确在觉醒边缘徘徊，像是水即将溢出杯口时荡漾的感觉。

    她说：“要是觉醒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研究员眼前一亮：“我？我也能觉醒？”

    他欣喜若狂，仿佛姜源一锤定音已经让他觉醒了！他高兴得连蹦带跳珍惜地捧着柠檬扑进办公室里。

    众人：“？？？”

    一个李毅觉醒可以说是意外，可要是张老头也觉醒了……那就说明眼前这小女娃的能力不简单，恐怖如斯。

    姜源没管众人的心思，如法炮制对着种植红薯的研究员指出了一些种植上的问题，同时提醒道：“红薯是根茎类农作物，煮熟吃红色的这一小块……吃完觉醒了也跟我说一声。”

    研究员呆若木鸡。

    他他他……也被选中了？

    很快，他就被其他研究员拥簇着去办公室煮红薯吃。

    剩下没种植物的研究员们，怀着好奇、兴奋、震惊的神情与姜源打过招呼，又一股脑挤到办公区去看热闹。

    到底能不能觉醒？他们满心疑问。

    眼前终于空旷了，姜源若无其事走向种植区。

    虽然她的天赋已经足够重要，关将军都亲自打过招呼以她为重。但她还是想要给自己再加码，她要自己的重要性世人皆知。到时候哪怕她的攻击力不够强，她在人类世界做什么，都无人置疑。

    系统目前觉醒的天赋都偏向辅助，她需要做好自己一直是个弱鸡的准备——不能在攻击力上碾压众人，那就在身份上碾压。

    姜源这般想着，开始满种植园走动。

    这次没有人限制她能摘什么不能摘什么，也没有人限制她必须采摘多少。她见到什么就摘什么，只要是能吃的、能入菜的，都被她摘下来放进了篮子里。

    朱水光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一遍遍把姜源摘下来的果实搬运到空地上。

    帝与蹲在食物篮子跟前，果实丰富的味道直往他鼻尖飘，以至于他不停地咽口水。

    终于，姜源注意到了又可怜又嘴馋的帝与局长，让朱水光跑过来传话道：“姜队长让您可以自己留一份吃，然后给关将军也捎带着送一份。”

    姜源可是记得，她的自由都来自关将军的指示。所以，给他老人家吃好一点完全没毛病。只希望他老人家吃了她的食物能记得她的好，保佑她在这个世界里能舒舒服服地活着。

    帝与响亮地答应一声，飞快往自己怀里揣果子。

    那馋鬼模样简直没眼看，帝恩有点嫌弃地往后挪了挪——他可是一点都不馋，毕竟他都是姜源的队友了……他们做饭还能少了他不成？

    帝恩暗自咽了咽口水，想了想不能被嫌弃吃白饭，多少得干点活——他手一挥将帝与拿完剩下的果实全装进了自己觉醒的小空间里。

    刚搬运过来一筐玉米的朱水光一脸哀怨地望着他：“您就不能跟我一起去田里把果子收进空间里吗？非得看着我一趟一趟地跑？”

    帝恩非常光棍：“忘了。”

    朱水光：“……”

    见他表情更幽怨了，帝恩摸了摸鼻子说：“现在一起去也来得及吧？”

    很快，帝恩的小空间就塞满了各种食物、果子，直至再也塞不下。

    姜源这才收手，她心满意足地捶着自己的老腰。

    丰收的满足感完全抵消掉了身体上的劳累。

    这时，研究院的办公区传来激动热烈的欢呼声：

    “觉醒了！真的觉醒了！”

    有人跑过来向姜源报告消息，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热泪盈眶：“他们都觉醒了，张主任的天赋是脑域获得了开发，另外一个主任的天赋是治愈能力。”

    说着，他目光灼灼望向姜源：“您看……我能觉醒天赋吗？”

    不由自主地，他用上了敬语，语气恭敬又饱含崇拜。

    姜源上下打量他一眼，摇头道：“精神力不够活跃，多做点相关训练。”

    那人失望地“啊”了一声，随即振奋起来——姜大人让他多做训练，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他也能觉醒？他当即决定，工作之余就把政府发放的精神力锻炼守则捡起来加强训练。

    帝与望着这一幕，没多犹豫就把消息传回了帝都。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震惊地差点咬到舌头，大家得跟他一起吓得心脏怦怦直跳。

    姜源居然能准确判断出精神力觉醒时机，在恰当的刺激之下使普通人觉醒。

    这下子，他们更要为了剩下那四名队员的人选打生打死了。要知道……谁家没几个备受宠爱但是死活没有觉醒的小辈呢？

    但这跟他无关，因为姜源出现在自由城，自由城已经占据两名队员的名额……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傻儿子。

    他已占尽便宜，剩下的就由着他们争去吧。

    姜源没多管研究院的喧闹，她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吃点热乎的食物填饱肚子。

    这时她的联络器响起，呦呦用可爱稚嫩的声音通知道：“您的专属住所已分配完成，请前往光明街228号接收。”

    加入觉醒者管理局还带分配住房的？福利真不错！

    姜源欣然决定前往，帝恩和朱水光与她一起去——帝恩负责姜源的安全，朱水光负责她的饮食。

    两人对这个分配没有任何怨言。

    朱水光不用说，早就在姜源孤身杀死一只虫将时就对她佩服不已。现在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尤其他还被姜源钦点为队友，他可是懂这个名额放出去能让那些大人物抢破头。

    落在他头上全靠祖宗保佑。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好伙夫的工作，让姜源吃得开心、吃得放心。

    帝恩没有朱水光那么大觉悟，他是自由城觉醒者大队长之一，下属十二个清道夫小队……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能与蝴蝶一族的王虫打个平手，是自由城的顶尖战力之一，如今却做了姜源的副队长。

    他倒不觉得有身份改变之后的尴尬或者失落。

    他只希望，他与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个头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小女孩一起组队时——能够为人族做出更大的贡献。

    他不想白白浪费了他的天赋，他希望成为关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人物。

    姜源不知道两位队友的心思，呦呦提示她光华街就是研究院所在的这条。228号在街道的尽头，背靠大山，青山绿水环绕。

    三人走出研究院，步行前往。

    橘色的夕阳洒落在街面上，房屋金光灿灿，广告屏幕上依然不知疲劳地播放着各种游戏画面。

    街区里没有炊烟，没有食物的味道，没有小孩子奔跑。依稀只能听到青年人在屋子里与游戏中人物对骂的声音。沉溺于娱乐，是让他们忘记死亡最好的方式。

    街道美丽又寂静，夕阳甩下一道道金色的虚影。

    这时，嘹亮的唢呐声刺穿了这无言的寂静——一队身着白色孝衣的人群，抱着灰白色的遗像，低垂着头颅走过街道，宽大的孝衣帽子遮住了他们的神情。

    帝恩脸色突变，想往送葬的队伍走去，却只是动了动脚尖。

    姜源从记忆中搜寻到了送葬队的来历，幽幽叹了口气。

    唢呐的送葬声高亢深邃，吹奏到低处时，白色孝衣的裙摆处突然燃起蓝色的火焰。不到一分钟，火焰烧穿了整个送葬队伍，数十人的队伍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与怀中亲人的遗像一起化成了灰烬。

    唢呐声戛然而止，灰烬在夕阳余晖下被风轻轻吹拂，像金粉闪烁。

    帝恩低声道：“是上帝教的信徒。”

    朱水光声音恨恨：“他们的教主就是个败类，蛊惑人们送死！”

    他们信仰上帝，因为上帝许诺他们没有虫族的来世与新生。

    每当有人撑不下去时，就会带着亲属的遗像，或者全家人集体踏上寻找来世的道路——传闻中上帝在蓝色的火焰中会接引他们去往新生。

    姜源转身继续往宿舍走，“他们的精神崩溃了，不死也是行尸走肉。”

    那些人身上，没有一丝精神力波动，浑身缠绕死气。

    帝恩也点头：“他们一心求死，救不回来的。”

    他们曾经试过将这些人救下，但之后他们仍旧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一心求死，到最后还是会全部死去。

    他们改为抓捕邪恶的上帝教神职人员，只可惜他们滑不溜秋每次送葬时只把精神力覆盖在唢呐上吹奏出声音，以至于自由城一个神职人员都没有抓到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去送死。

    帝恩想着，将目光放在姜源身上。

    人们送死是因为活着太过痛苦，他们没有活下来的理由。可如果有了干净美味的食物，人们是否就能多留恋这世界一点？

    希望如此吧。

    姜源沉默了一会儿，她也被那些一心求死的信徒影响了心情——009说过，任务世界与惩罚世界的不同在于任务世界是正常的小世界，它会一直自由发展，世界线是往前走的；而惩罚世界是生生世世的循环世界，等到所有人类生命消亡，时间又会后退到虫灾降临的那个节点，重新开始。

    眼前的帝恩和朱水光，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生生死死多少次，不得解脱。

    如果她死在这里，也会和他们一样……循环往复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