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Heart。”
“能请您复述一下遇到持刀犯时的情景吗？”
“他突然扑过来，我制服了他。”
“……没了吗？”
“没有。”
Heart脸色冷冷道。
对面记笔录的警察小哥一脸菜色，迫于Heart的气势实在是不敢再追问，求助地看向他身旁的未歌。
未歌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
Heart不耐烦又敷衍的模样好可爱，就是苦了警察小哥。
她注意到小哥求助的视线，也不再让他为难，措辞准确地重复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警察小哥感激地下笔如飞，记录完后整个人心中卸下一块大石，朝他俩鞠躬后迅速走进警察署内间。
这边待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未歌伸手去戳Heart的脸颊，“别闷闷不乐嘛，笑一下。”
Heart任由她拉动自己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双盛满笑意的金眸近在眼前。
“听到人类的感谢，感觉怎么样？”
“我可没有想救她。”Heart嘴硬道，“只是顺手而已。”
“嗯嗯。”未歌顺着他的话，重音拉长，调笑道，“顺手——而已。”
Heart嘴唇抿紧，脸上显出些被看穿后的郁闷，眼睫敛下，顺着未歌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将侧脸埋在她手心。
那双浅色眼眸眸光闪烁，显出纠结茫然。
说到底，他只是刚诞生几个月的生命体，还一直被囚禁在实验所。对于情感、人类、世界的认知，只有偶然从蛮野嘴里泄露出来的话中能得知一些。
之前将人类视为敌人，是因为在Heart看来，如果人类都像蛮野那样恶劣混账，那么他觉得人类不如不存在。
如果世界上全是蛮野那样的人，那这个世界该多么可怕啊。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人类竟然会关照他，夸赞他，感谢他。
就像未歌口中说的那样，人类有优点，他们会关照看起来懵懂无知的Heart，和他搭话，用温柔的，和蔼的笑看着他。
人类不全是蛮野那样的人。
那……这算什么呢？
这让Heart怎么继续狠心恨下去？
“我讨厌人类。”
为什么人类不能都像蛮野那样呢？那样他下手就不会为难。
如果不能杀掉蛮野，Heart心中不甘。
等到他杀掉蛮野，杀了人类的同族，那些人类一定会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吧。
未歌有些惊讶，她从这句“讨厌”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Heart仍旧讨厌人类，但他不想杀人类了。
不是像上次开玩笑一样的不杀了，而是真的，从内心而言的，不想杀人类。
“讨厌也没关系。”
未歌捧紧Heart的脸颊，“不用强迫自己去喜欢他们，做你自己就好，Heart。”
Heart缓缓抬头，含光眼眸中酝酿起浓厚的情绪，愣愣看向未歌。
他以为她会再说些人类的好，让他不要这么讨厌人类，可未歌没有。
她嗓音似水，缓缓解释。
“我想阻止你与人类为敌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如果连真正的人类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要去恨他们，杀他们，无知无觉地犯下杀孽。那等你真正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感到痛苦怎么办？”
“我所认识的Heart，不会想滥杀无辜。”
她是为了他。
她在担心他。
她怕他不懂，怕他后悔。
她不是为了人类而去阻止他，她只是为了他。
Heart抱紧未歌，脑袋蹭在她脖颈间，这是他最喜欢的抱未歌的姿势，能像撒娇的狗狗一样疯狂蹭她的脖颈，感受到她的温度。
他们坐的是几张连在一起的蓝色铁制椅子，没有扶手，连成长椅。Heart突然抱住未歌扑倒，压在椅子上。
他的唇瓣蹭在未歌侧脸，不停告诉她。
“喜欢你。”
“好喜欢你，未歌。”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此刻的Heart还不知道爱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在听到未歌说的话时，心中满心欢喜。
这是喜欢。
他把她视作最珍贵的宝物，他的引导者，他愿意交付性命与自由的存在。
绝不只是同伴这么简单。
更深层次的，亲密无间的关系，该称作什么呢？
未歌已经习惯了Heart的撒娇，他的手细心地护在她腰间和头下，没有让她磕在冰凉坚硬的椅子上。
她知道他口中的喜欢就是字面意思，也就没往深处多想，回应地揉揉他蹭在侧脸的毛绒脑袋。
“好哦，我也喜……”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嘛？”
一个小男孩站在他们面前，突然出声打断未歌的话。
刚才未歌满心都在Heart身上，Heart沉浸在对未歌的喜欢中，两人都没发现走进来的小孩。
“关你什么事？”
Heart支在未歌身上，高大的身躯能够完全盖住未歌的模样，冷冷看向小男孩。
未歌突觉不妙，她终于反应过来现在和Heart的姿势似乎有些少儿不宜，于是拉起刚才被Heart蹭掉的口罩，推动他的胸膛想要坐起来。
Heart揽住未歌的腰将她扶起，手掌撑在她腰后不松，直接无视小男孩的存在，含情眼眸盯着未歌，提醒道。
“你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
未歌：不妙……感觉说不出口了。
Heart坚持道，“我想听。”
小男孩：盯——
未歌：……努力尝试.ing
不行啊！
未歌埋进Heart胸膛里，反客为主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抬头眨巴着金色眼眸，盯住Heart。
“等我们回家我再说给你听，好吗？”
软软的语调勾住Heart的心弦。
未歌，好可爱。
他妥协了。
“好。”
Heart松开放在未歌腰间的手，换成握住她的手掌。
未歌终于能从椅子上坐正，看向小男孩。
“小朋友，你怎么来警察署呢？是需要帮忙吗？”
“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十岁了！”
小男孩背着书包，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
“哼哼，我爸爸是这里的警察组组长，我来接他回家！”
泊英介的孩子？
“我叫泊进之介，很帅气吧？我未来要像我爸爸一样帅气！”
还真是个臭屁的小孩啊。
“对了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在和哥哥干嘛呢？”
十岁小孩，仍处在看到什么就想搞明白的淘气年纪。
未歌斟酌词汇回复他，“我在和Heart谈话……”
“哦！大哥哥你这件衣服好帅啊！”
呃，但也是容易被引开注意力的年纪。
泊进之介已经被Heart吸引目光，小孩好动地用手指比个相机的动作，将Heart和未歌框在框里。
“哇塞，大哥哥你长得好像黑老大啊，一副电视剧里反派的模样，感觉是会被爸爸捉拿的类型！”
未歌：噗呲。
Heart：“……”
“你爸爸可打不过我。”Heart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是实话，可在小孩泊进之介心里，他的爸爸才最厉害。
“怎么可能！我爸爸可是这里最厉害的警察，抓到过好多罪犯，大家都很喜欢他！正是有我爸爸这样的存在，大家才能安心上学生活！”
“罪犯……警察？”
Heart喃喃自语，随即不屑一顾地轻笑，“呵，人类偏袒人类，怎么可能会真的对他们动手。”
泊进之介没听懂，但他还是反驳道，“为什么不会？”
小孩干净澄明的眼神盯住Heart，纯真的疑惑从他眼中展现出来，让Heart心中本就松动的仇恨之心再次产生动摇。
“罪犯都是坏人，我们为什么要偏袒他们？”
“伤害他人的人都是坏人。”
“爸爸说过，警察的责任就是抓捕这些坏人，拯救受害者。”
泊进之介有着独属于小孩的敏锐，他拽住Heart的衣角。
“大哥哥你为什么那样说？你是被人伤害过吗？我爸爸可以帮你哦。”
“为什么？”
Heart反问，“你不是说我看起来像该被抓捕的坏人吗？”
“我那是……那是从外表随意判断的，你别当真嘛。”
泊进之介没想到Heart一个大人竟然和他这个小孩计较，不开心地撇嘴。
“至于为了什么，我爸爸是警察，这是警察的责任！”
他用小小脑瓜思考着，灵机一动回答道。
“当然是为了正义呀！”
未歌本来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个的对话，害怕泊进之介说些童言无忌的话带歪Heart，没想到，这个小孩竟然回答的很好。
该说，不愧是警察的儿子吗。
未歌看到Heart愣住了，于是由她来继续询问泊进之介。
“那进之介你认为，正义是什么？”
“为大家的幸福而战，就是正义！”
泊进之介中二地摆出个比手枪的姿势，啪啪扫射。
“那如果这个要保护的大家，不是人类呢？”
“哎？”
“如果未来出现了另一个种族，这个种族是人类发明的造物，却被恶劣的人类伤害抛弃，你要怎么办？”
未歌抬起手，她手上仿佛放着一个虚空的天平，将“非人种族”与“恶劣人类”放在两边的天平托盘上。
天平的平衡杠正在上下摇晃，吱呀作响，仿佛在催促泊进之介做出选择。
她再次询问。
“你选谁？”
Heart目光幽深望向未歌。
她想让人类从机械变异体与蛮野之间做出选择？
呵，人类这样自私自利的存在，怎么会为了其他种族而抛弃同类？
“我选被伤害的那一方！”
泊进之介很快做出回答，小孩黑眸灼灼，大声告诉未歌与Heart。
“不管怎样，伤害了他人就是不对。无论是小动物还是什么其他种族，只要是生命，就是不正义的！”
小小的泊进之介不知道，他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做出了选择。
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很帅气的回答呢，进之介是个勇敢的大人了。”
未歌夸的泊进之介心花怒放，小孩正经的表情一秒破功，换上一贯的臭屁表情。
“大哥哥，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需要。”
Heart明白了。
他有自己的“正义”。
他要为了自己的理想与原则而战。
杀掉蛮野，拯救仍留在实验所中的机械变异体。
这就是他的正义。
而做这些，他不需要人类的帮助。
“大哥哥你好凶。”
泊进之介贴近未歌，“和温柔的姐姐一点都不配。”
“什么！？”
这句话瞬间点爆Heart的雷点。
他怒火中烧站起身，未歌十分迅速抱住他的腰拦住他。
“童言无忌啊Heart！他只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