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8】
【29:57】
【29:56】
【……】
代表剩余时间的红色数字正在不断减少。
黎初再次唤出系统面板。
《病例分析报告》
病患总量：9
C级病患：1
D级病患：3
E级病患：5
果然，系统《报告》里的病患总量发生了变化，少了两个D级病患。
【29:51】
收起面板，黎初转身回到电脑前，点开红色感叹号。
【……本次共有9位病患需要办理入院手续……】
电脑《报告》里的人数也同步发生了变化。
叶清婉亦步亦趋地跟在黎初身后，一脸诧异地看着电脑屏幕：“需要办理入院的人数怎么变成9个了？”
黎初语气很淡，言简意赅道：“出事了。”
她转身走到玻璃门前，按下开锁按钮。
【29:45】
玻璃门缓缓开启，黎初快步走了出去。
“你要去帮忙吗？”叶清婉小跑着跟在黎初身后，焦急道，“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病区里没有信号，我联系不上他们……”
“枪声是从东边传来的。”黎初脚下没有停顿，一出门诊室就直奔东侧的长廊。
叶清婉跟在黎初身后，有些茫然地想——她好歹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防空飞行员，听力怎么还不如医疗部的实习医生？
往常这个时候，叶清婉一定会反复追问为什么对方能听见而自己没听见，然而这一次她没有丝毫质疑，而是下意识认为自己的听力不如黎初。
连叶清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在盲目地信任黎初，尽管对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刚认识了几分钟的陌生人。
长廊仍旧昏暗无光，二人摸黑直行几十米后，面前出现了一个分叉口，指向四条不同的方向。
黎初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指示灯。
这一次，指示灯没有亮起。
叶清婉傻眼了：“我的天，这里怎么跟迷宫一样，该走哪条路啊？”
砰——
枪声再度响起。
黎初眯起眼，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左数第二条路。
【27:47】
“为什么选这条路啊？我们是不是太草率了？”黎初脚程太快，叶清婉追得有些吃力，却仍旧气喘吁吁地不停发问。
“这里的路看起来都差不多诶，我们要不要沿途做个标记？万一迷路了怎么办？我可是个路痴啊……”
走廊里回荡着叶清婉叽叽喳喳的声音。
突然，黎初眼神一冷，停下脚步。
叶清婉猝不及防地撞在黎初背上，哎呦一声，揉着额头问：“怎么——”
她刚想问怎么停下不走了，就猛地噤声。
昏暗的长廊尽头，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幽幽睁开。
叶清婉僵直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前面……好像有只异种……”
“不是好像，”黎初紧盯着前方，缓缓伏低身子，手握匕首，横在身前，纠正道，“而且不止一只。”
不止……一只？
叶清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中的绿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然后……变成了四双。
短短数秒，四双眼睛又变成了八双，十双，二十双……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亮了起来。
叶清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绿光，头皮都快炸了。
她想跑，却发现腿像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
黎初绷紧神经，周身感官都被调动到极致，她察觉到身后的人还傻站在原地，忍不住道：“往后退退，别离我这么近。”
靠得太近，打斗时很容易误伤，也影响她发挥。
没想到却听见叶清婉弱弱地说：“腿，腿麻了……动不了……”
黎初：“……”
她无语地回过头，反手将叶清婉推出去十多米。
叶清婉踉跄着后退几步，然后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看着魂不守舍的叶清婉，黎初皱了皱眉。
她倒不是担心叶清婉的安危，也没指望对方能帮上什么忙，只求能不拖后腿就行。
但看叶清婉眼下这个状态，大概率要拖她后腿。
黎初开始有点后悔带上她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异种叫了一声。
吱吱吱——
黎初眯起眼睛。
这声音……好熟悉。
异种的叫声就像是某种信号，原本正在远处观望的“眼睛”们陡然间增亮一倍。
吱——
一团黑影嗖地冲了出来。
黎初没空再管不在状态的叶清婉。
她身形一闪，迅速以一个刁钻的走位躲过异种的直面冲击，然后悄无声息地绕到它背后，猛然挥刀。
噗呲一声，刀刃没入一只泛着绿光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异种张开嘴，发出像人一样的惨叫。
那只被匕首插中的眼睛正在愤怒地瞪着黎初，畸形突出的眼球如同扎爆了的灯泡一般，坚硬的眼珠表面寸寸龟裂，瞳孔因为疼痛而剧烈颤抖。
黎初手下猛地用力。
下一秒，眼珠爆开，温热的红色液体喷溅而出，一部分溅到了黎初的防护面罩上。
绿光瞬间黯淡下去。
透过面罩上斑驳的血迹，黎初看清楚了黑影的真实面目：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变异老鼠。
与普通老鼠不同的不止是它那因异变而膨胀的体型，还有那些藏在粗长黑色毛发之下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小不一，有些大如灯泡，有些则比正常眼睛还小，最小的甚至萎缩得看不见眼仁，看起来像个发育不良的肚脐。
黎初的匕首刚好插在老鼠头顶最大最亮的一颗眼睛上，鲜血顺着老鼠脑壳流淌下来，将它脸颊上的另外几只眼睛染得猩红。
异种发出介于老鼠和人类之间的痛苦叫声，身体猛烈地扭动挣扎。
黎初有点按不住它，她努力骑在这只畸形大老鼠身上，感觉像是在抓一只成年野猪。
混乱之中，黎初想起刚才在光脑上看过的知识点：
【哺乳类异种的弱点大多是心脏或大脑。】
只听见一声闷响，黎初竟顺着那只被扎爆的眼睛，用蛮力生生将刀刃嵌入老鼠大脑。
噗嗤——噗嗤——
浓稠的黄白脑浆顺着眼眶流淌而出。
老鼠浑身上下所有的眼睛一齐翻着白眼，然后剧烈地抽搐了几秒，不动了。
耳边传来系统播报。
【恭喜你，你杀死了一只E级嵌合型老鼠异种。】
【生命值+3】
【异能值+50】
吱吱吱——
与此同时，又有几只黑影扑了上来。
黎初一边听着耳边的系统音，一边闪身躲过几只扑咬上来的老鼠，反手将刀扎进其中一只叫得最凶的老鼠眼睛。
随着转动刀柄，黄白的脑浆混合着鲜血飞溅而出。
砰地一声，畸形大老鼠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地，浑身抽搐了几秒，然后头一歪，不动了。
叶清婉原本正蹲在墙边，像鸵鸟一样抱着脑袋不敢抬头。
突然，一道黑影落了下来，砸到她脚边，带来温热的触感。
叶清婉下意识抬头，紧接着呼吸一滞。
那是一只黑色的、浑身长满毛发、体型巨大、健硕如牛的……死老鼠。
这只老鼠不止是长得大，浑身上下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虽然主体已经死去，但是那些眼睛似乎仍在充满恶意地看着人类。
叶清婉头皮发麻，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僵硬地抬起头，看着黑暗中和异种厮杀的模糊身影，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勇气。
过了几秒，叶清婉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低下头，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光脑，对着老鼠异种开始拍摄。
防空部的头盔自带录像功能，在每次任务后，完成该任务的防空小队会例行召开总结研讨会，在总结经验的同时，也可以通过复盘录像，判定每位成员的贡献大小，以便公平发放奖金。
病区里的录像属于一线资料，比教科书上的内容更有价值，除了极少数秘密任务会被列入绝密档案，大部分录像都会被公开上传至防空部的内部论坛，供大家观摩学习。
但这一次，进入病区前，所有人的头盔都在爆炸中损坏。
完整的影像资料肯定没办法留下来了，叶清婉只能用光脑记录一下病区里的异种形态，尽量留下一些有用的信息。
叶清婉努力克服着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光脑，对着老鼠异种全方位拍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还重点拍摄了老鼠的致命伤口。
她边拍边喃喃自语：“异种为哺乳类，呈现嵌合体状态，刀口只有一处，是致命伤，从眼睛贯穿至头部，异种死因是脑部损伤。”
一刀毙命，真是个狠人。
叶清婉在心里默默嘀咕。
不知道这个黎医生是什么来头，这么好的身手居然去了医疗部。
她不敢想象，如果黎初能接受防空部的专业训练，未来会有多厉害。
拍摄完异种尸体细节后，叶清婉将摄像转向黎初，怔愣几秒，然后缓缓张大了嘴。
在光脑带有夜视功能的高清摄像画面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灵活地穿梭在异种之间。
黎初四肢修长，动作轻盈敏捷，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动手时爆发力却很强。
叶清婉觉得她很像某种猫科动物。
只见她灵巧地纵身一跃，闪身躲过几只扑上来的巨型变异老鼠，下一秒又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将刀扎进另一只老鼠眼眶。
随着脑浆飞溅，这只老鼠瞬间死去，黎初迅速抽刀，眼都不眨，直接反手斩向背后。
噗嗤——
短刀没入温热的躯体之中，鲜血飞溅而出。
她连头都没回，就准确地刺中了背后袭来的异种。
叶清婉惊讶之余，又有些困惑地皱起眉。
她发现黎初每次出手的动作都极为精准，很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在她的手下，几乎每一只异种都是一击毙命。
叶清婉放大了光脑画面，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她觉得黎初不太像新人。
不，更准确地说，她甚至不太像人类。
叶清婉觉得此时此刻的黎初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戮机器。
光脑画面中的她看上去实在是太冷静了，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异种时很难保持如此淡定，不仅仅因为异种的可怖外形会让人心生恐惧，更重要的是，这些变异生物会产生精神辐射。
精神辐射看不见摸不着，但却会无声无息地侵蚀人的神经系统，让人产生难以自控的焦虑和恐惧，严重时甚至会产生幻觉。
异种等级越高，数量越多，辐射就越强。
眼下，虽然这些变异老鼠看上去等级不高，但数量未免太多了，一只低阶异种产生的精神辐射是微量的，但若是低阶异种足够多，叠加起来的辐射强度相当于一个高阶异种产生的精神辐射。
低阶异种的精神辐射只是会让人产生恐惧，而高阶异种的精神辐射却能对人体产生实质性伤害。
叶清婉曾经围观过论坛里其他行动小队上传的录像，大部分人在面对高阶异种时，精神状态都会不同程度地变差，精神值偏低的人则会直接精神崩溃，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如果不能得到及时得到治疗，还会导致终身脑损伤，变成精神错乱的废人。
只有精神力强大的异能者才能抵御来自高阶异种的精神攻击。
这样的人，她只见过两个。
一个是防空部副部长韩悦。
她是A级精神系异能者，拥有与生俱来的精神防御力，可以抵御A级以下异种的精神辐射。
另一个是猎风队队长裴风，他拥有着超出监测仪监测范畴的超高精神值。
监测仪的全称是“联邦公民精神值实时监测仪”。
联邦政府利用监测仪实时监控着所有公民的精神值，一旦有人出现可疑波动，就会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而那些精神值过高超出监测仪范畴的公民，则被视为人类的希望，他们会受到联邦的特殊优待，被授予代表着特权的指环。
整个联邦只有七个人拥有指环，裴风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精神力异常强大，据说连韩部长这种高阶精神系异能者也无法进入他的精神领域。
韩悦和裴风的病区录像作为优质学习资料，被单独整理成合集，常年挂在论坛的置顶区域，供大家观摩学习。
叶清婉私下看过不止一次，还认真地做了观后笔记，最后得出总结：大佬都是天赋怪，普通人根本学不来。
就比如韩悦，她出身自军人世家，继承了家族的战斗天赋，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A级异能，再加上后天自身的努力，让她无论是近战格斗还是远程攻击，都完美得挑不出毛病，是公认的六边形战士。
因为拥有绝对的实力，韩悦每次都会直接选择武力清理病区，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横扫一整个病区，跟她一起进去的人只用负责收尾工作就行，十分省心省力。
裴风的行事风格则截然不同。
作为S级预知能力者，裴风会根据任务需要，选择解决问题的最优解，用最安全的方式完成任务，尽量减少伤亡和损失。
有人觉得韩悦和裴风是两个极端，一个过于激进，一个太过保守。
但叶清婉却觉得，这两个人总是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相似感。
而此时此刻，给她这种感觉的人又多了一个。
叶清婉目不转睛地盯着光脑画面里的黎初。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黎初和那两个大佬放在一起比较。
韩悦和裴风都是异能者世家出身，从小就接受了优质的教育和培养，他们自身又都是高阶异能者，实力滋生出的自信和淡定是可以理解的。
而黎初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作为一个首次进病区的新人，对病区的了解不多，却拥有堪比大佬的心理素质和战斗能力，叶清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光脑画面中，黎初正在有条不紊地斩杀每一只扑上来的变异老鼠，那些凶残的大号老鼠在她面前犹如待宰的羔羊，毫无抵抗之力。
一阵寒光闪过。
叶清婉看清那是什么后，惊愕地睁大了眼。
她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防空小队在清扫病区时，会为每位队员配备联邦最先进的消杀武器，就连最普通的冷兵器也是专门用于消杀异种的特殊材料所制。
而黎初手中握着的却只是一把普通短刀，因为过度使用，刀刃都有些卷了，一看就是普通材质。
那把破刀在黎初手中闪着泠泠寒光，竟然被使出了高阶消杀武器的水准。
噗嗤噗嗤，是脑花爆浆的声音。
画面中的人神情漠然，一身杀气，脚下的异种尸体堆积成山。
叶清婉蹲在不远处，举着光脑，瑟瑟发抖。
此时此刻，她说不清到底是异种更可怕，还是黎初更可怕。
……
【恭喜你，你杀死了一只E级嵌合型老鼠异种。】
【恭喜你，你杀死了一只E级嵌合型老鼠异种。】
【恭喜你，你杀死了一只E级嵌合型老鼠异种。】
【……】
耳边不停传来系统播报的声音。
黎初杀老鼠的动作越发娴熟，刀刀命中要害，很快脚边便躺了一地死老鼠。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黎初面无表情，看上去似乎仍旧游刃有余，但事实上，她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穿越不但削弱了她的异能，还让她的体能大不如从前。
看着从黑暗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老鼠，黎初觉得有些麻烦。
这里的老鼠实在太多了，她刚杀死一只，就又扑上来好几只。
这是一场体力消耗战。
一只老鼠不难杀，十只老鼠也不难杀。
但如果是一群老鼠呢？
突然，黎初动作一滞。
她皱眉低头。
只见那把卷了刃的短刀被卡在了其中一只老鼠骨缝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黎初啧了一声，又用力拔了两下。
吱——
小腿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黎初低头一看。
只见一只老鼠咬穿了她的防护服，白色的裤腿正在慢慢渗透出血色。
黎初缓慢地眨了下眼，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她试图抬腿甩掉老鼠，却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身形不稳，差点跪在地上。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黎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两下。
下一秒，背上一沉。
另一只更加肥硕的变异老鼠趁机扑了上来，沉甸甸地压在黎初身上。
巨大的冲力让黎初向前踉跄两下，还没站稳，就又扑上来一只……
老鼠们终于找到机会，一只踩着一只，层层叠叠地扑了上来，顷刻间将黎初淹没。
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老鼠们在啃噬她。
黎初试图抬起手挥掉身上的老鼠，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眼皮愈发沉重。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红色倒计时：
【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