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间十分安静，只能听见手术刀嘎吱嘎吱切割皮肉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简单的交谈。
黎初头也不抬：“帮我撑着点。”
她刚切开一层肌肉组织，紧实的肌肉弹性很大，刚扒开一点就又弹了回去。
张丽华依言双手撑住罗杰的肚皮，抬头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黎初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切割着手下的肌肉组织，“再扒开一点。”
张丽华：“……好。”
她将肚皮又撑开些，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黎初一眼，眼中带着好奇和探究。
张丽华已经偷偷观察黎初好一会儿了，她发现这个“黎医生”很奇怪。
黎医生拿刀的手很稳，看上去对人体结构也很熟悉，下刀的动作熟练且标准。
但不知为何，张丽华却总觉得黎医生透着一丝古怪……
黎初冷不防出声：“别看我，专心手术。”
被抓包的张丽华赶紧心虚低头。
黎初正在小心地切开最后一层腹膜。
“欸？”张丽华仔细看了看，“又是宫外孕？”
黎初没反应过来：“又是？”
“你不知道吧？我刚做完两台剖腹产手术，都是宫外孕，比你这台手术难多了。”
张丽华骄傲地挺起胸脯，得意地说道：“其中一个孕妇，孩子长在脑子里，另一个人的孩子长在大腿里，都是前所未见的疑难杂症，你见都没见过。”
黎初：“……”
她瞬间意识到张丽华说的那两个倒霉蛋是谁了。
一个刘欣然，她被割了头。
而另一个，黎初猜测，大概率是被张丽华切了腿。
黎初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手术成功了吗？”
张丽华就等着黎初问她呢，马上就兴奋地说道：“当然成功！特别成功！”
她眼神中带着狂热。
“你都不知道那两台手术有多凶险，孕妇当场死亡，只有孩子活了下来。”
黎初心想，照你这个手术思路，脑子里有东西就直接把脑子割了，患者能不当场死亡吗？
黎初问：“那孩子呢？”
“孩子？”张丽华怔了怔，表情出现了空白。
她的脑子又卡住了。
“对啊，孩子呢……”张丽华喃喃自语，看上去有些焦虑，“孩子都去哪儿了……”
张丽华走神的功夫，力气没收住，不小心把罗杰的肚皮又扯开一点。
“呜呜呜呜……”
罗杰呻吟一声，被疼醒了。
然而他看到自己的处境，以及正在开膛的肚子，差点又吓晕过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黎医生！你在干森莫！）
他惊恐地看着给他手术的黎初，被堵住的嘴呜呜直叫。
黎初提醒张丽华：“专心手术，别走神，注意力度。”
张丽华赶紧回过神来，调整手劲。
看见黎初和异种友好交流，罗杰眼神更加惊恐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黎医生？你果然和异种是一伙的！）
黎初抬头看了罗杰一眼，觉得有点吵：“小张护士，给他补一针麻醉剂。”
两只手都很忙的张丽华：“……”
黎初见状，叹了口气：“算了，让他先挺一会儿吧。”
罗杰：“？？？”
黎初将手探了进去，揪住一只鸡脚。
罗杰疼得满头大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给我打一针麻醉剂吧……求求了……）
张丽华好奇：“他在说什么？”
“谁知道，”黎初不太关心，“可能是生孩子太兴奋了吧，男人都这样。”
在黎初的那个世界，男人都热衷于生孩子，传宗接代似乎是他们的本能，尽管他们根本没有生孩子的器官。
罗杰是幸运的，他是为数不多能体验“分娩”的男性。
张丽华像是找到了知音，欣赏地看向罗杰：“原来是我误解了你，你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国家会记住你的贡献。”
罗杰脸色红成了猪肝。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XX脑子有病啊！老子性别男！）
黎初紧紧揪着那只滑不留手的鸡脚，用力往出扯。
“呜——”
罗杰痛呼一声，生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啵”地一声，黎初死死揪着鸡脚，拽出了一只还未成型的畸形鸟。
畸形鸟大头朝下地被黎初拎在手里，稀疏的羽毛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黎初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只毛都没长齐的怪东西，忍不住吐槽道。
【叮，凤凰第三次寄生失败。】
【恭喜你成功阻止凤凰涅槃，请将异能核放入7楼能源控制室，完成本次回收任务。】
那鸟刚一缓过神来，就开始叽里哇啦地骂黎初。
“野蛮人！坏东西！放鸟下来！”
黎初皱眉：“叽里哇啦说什么鸟语呢？听不懂。”
她拎着鸟走到医疗货架前，撕了几条旧床单，两三下就将它绑了起来，挂在货架上。
鸟被绑得像个粽子，只有鸟脑袋露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黎初。
黎初点点它的秃脑壳，温柔道：“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就来处理你。”
鸟：“……人类都是坏东西！鸟长大一口吃掉你！”
黎初从货架上顺了几支麻醉剂和止疼剂，回到“产床”边，给呜呜直哭的罗杰注射下去。
药剂很快便起了作用，罗杰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满头大汗地昏睡过去。
黎初丢掉注射器，伸出手。
小张护士立刻把准备好的镊子和针线放在她的手上。
“开始缝合。”
在之后的缝合过程中，黎初一直很沉默。
张丽华也被这种紧张气氛感染，大气都不敢喘。
黎初手很稳，她神色冷静地用镊子夹着手术针，有条不紊地一层层缝合伤口。
手法虽然不算娴熟，但一看就受过专业训练。
安静的杂货间里，机械的皮□□合声规律地响起。
黎初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些年浑浑噩噩、受人制挟、给研究所当走狗的日子。
……
黎初的童年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诞生于一家非法研究所，是基因实验的产物。
黎初生来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666。
666。
他们一直这么叫她。
研究所里还有其他小孩，他们和她一样，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从小生长在玻璃房里，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24小时观察。
每天早上，会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为他们注射实验药剂、抽血、做各种测试。
白大褂们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孩子们每天的测试情况。
测试合格，白大褂就会在编号下面打个钩。
不合格，就会在下面画个叉。
不合格的次数太多，就会被判定为残次品。
白大褂们像给猪肉盖章一样，在残次品的背部盖上【不合格】的黑章，然后定期把这些孩子带走，秘密销毁。
空出来的玻璃房，不久后就会住进新的实验品。
黎初是幸运的，她通过了一系列的测试，后背被盖上【合格】红章，和一群“合格产品”一起，被带到另一个地方——集训营。
集训营是带给黎初噩梦最多的地方。
这个地方野蛮，残酷，是一个充斥着杀戮与绝望的斗兽场。
在这里，
弱小会被吞噬。
心软会被反杀。
黎初离开集训营时，同一批“合格产品”包括她在内，就只存活了9个。
集训营里教的东西很杂。
除了格斗、射击、跟踪、反跟踪、侦查、野外求生等主要科目，还有音乐、舞蹈、表演、医疗急救、心理学等杂七杂八的附加科目。
主要科目不用说，黎初是所有小孩里最出色的，14岁那年就以全科优秀的成绩成功毕业。
一年后，黎初又学完了所有的附加科目，成为研究所最优秀的走狗。
在这些附加科目中，她学得最好的一科，就是外科缝合。
每天与死神擦肩的经历让黎初深刻明白，懂得一些基础医疗知识和简单的急救措施，可以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外科手术需要实践。
为了练习手感，黎初经常主动帮别人处理伤口，甚至还给一位肠子都掉出来的倒霉蛋缝过肚子。
但给男人做“剖腹产”手术，对她来说也是头一遭。
整场手术下来，黎初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
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缝合线，她检查了一下罗杰的生命体征，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张护士，给他贴一下纱布，注意做好术后护理，”黎初一边摘下一次性医用手套，一边说道，“我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张丽华猛地抬起头，看上去很高兴：“你要走了？”
“我很快就回来，”黎初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蠢蠢欲动的小护士，“要是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走了，或者他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就重新滚回架子上挂着吧。”
张丽华：“……”
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小护士，黎初无奈地啧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然试图让一个异种听话。
黎初唇角的弧度落了下去，眼睛冷冷地看着张丽华，瞳孔发出金色微光。
【警告：你正在对超出能力范围的对象使用金属操控，该行为将消耗生命值，请谨慎操作。】
【生命值－1】
【生命值－1】
【……】
几秒后，黎初的瞳色恢复正常。
【你已消耗10个生命值，可操控该异种10分钟。】
张丽华眼神空洞地看着黎初，虔诚地等待她的指令。
黎初指着罗杰：“照顾好这个人，在这里等我回来。”
张丽华乖巧点头：“好的，主人。”
黎初：“……”
“换个称呼，”黎初抖了抖，一阵恶寒，她可没有这种爱好，“叫我黎医生就行。”
张丽华懵懂但乖巧：“好的，黎医生。”
黎初满意了。
挂在架子上的鸟还在叽叽喳喳地骂街。
黎初走到货架前，割掉一块旧床单，当做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身上的血污。
然后拎上那只鸟，放心地走出血腥味十足的杂货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奔电梯的方向。
一路畅通无阻。
异种似乎都躲了起来，耳边不再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也消失不见了。
刚出生的秃毛鸟也骂累了，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因为颠簸而发出几声不满的怪叫。
黎初皱起眉。
太安静了，她之前明明感觉暗处还藏着不少东西，但是现在全都察觉不到了。
直到抵达电梯口，她都没再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
电梯口同样很安静。
楼层仍旧停留在1楼，但门口的指示牌不知道被谁掀翻了。
黎初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后，她走到电梯前。
红光在黎初身上扫视。
两秒后，电子女音提示：“医生身份已识别，请进入。”
黎初走进电梯，按下七楼按键，沉重的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闭合，隔绝了外面的黑暗。
电梯平稳上升，没过多久，在七楼的位置停了下来。
温柔的电子女音响起：
“七楼到了，祝您一路平安。”
电梯门缓缓开启。
与此同时，黎初眼前出现一行系统提示：
【恭喜你解锁新区域：联邦政府第一医院七楼——能源控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