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人

    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燕时满却仿佛被隔绝在外,对一切恍若不知,只是将将目光牢牢锁在殷知意身上。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她沉默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拿到季长风手上的另外半块。”

    季辞冷笑:“说的倒是轻巧,那东西他定然找了地方藏起来,他的隐匿术几乎没人能识破,怎么找?”

    “我能。”

    “你……”

    “我说我能破,到时候进去后,我和燕时满去找那半块孔雀翎。”当初她虽然学的杂,但学的最好的就是阵法之术。

    有时候,冲动真的就是一瞬间,殷知意脑子一热,话就这么出来了。

    她以为说完自己会后悔,但在对上燕时满那双几乎快要将她望穿的亮晶晶的双眼时,莫名的,她居然一点都没有。

    如果她想要改变燕时满这个人物最后的命数,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最后这次……就当是报答他当初在沂水那条船上,毫不犹豫的跳下来救她的恩情吧。

    ……

    ……

    ……

    晚间。

    殷知意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酒,虽然只是家普通小店,但是不得不说,这桃花酿还挺好喝。

    天上半轮残月高悬于空,殷知意看着重影的月亮,恍惚间想起,似乎快到中秋了。

    她突然就有点想师傅,她们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呢。

    在决定和主角一起走完全部剧情的时候,她好像也真的成了这书中的人物,倒也不是她矫情,主要是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迷茫。

    想的就多了。

    “小姐在担心明天吗?”燕时满托腮,他方才也喝了不少,眼下脸上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殷知意对上他的视线,却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我会保护小姐的。”燕时满突然靠近,殷知意感受到两人之间浓烈的酒味交缠在一起,她看着满脸酡红的少年,吞咽口水。

    她不聋也不瞎,甚至是她比一般人的感知要敏感上几分,她当然看得出来燕时满对她什么感情,先前就看得出来。

    两人的脸靠的很近,呼吸咫尺,氛围逐渐粘稠。

    燕时满呼吸加重,而他的眼里的醉意早就一丝不剩:“小姐,我想吻你,可以吗?”

    殷知意总觉得他这一眼看的特别郑重,仿佛在透过□□,直接看她的灵魂,莫名让人沉沦,她听不见心声,只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他说的就是心声。

    她就像是被蛊惑了般,又或者是她主动沉沦,看着那双清明的眼神点头。

    下一秒,细细密密的吻落下。

    殷知意感觉这次的吻和先前每一次都不同,不像是吻,更像是小心翼翼的啄,甚至带上了些讨好的意味。

    轻柔,克制。

    让殷知意想到弃猫效应,被丢弃的小猫在遇见新主人时,会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心头涌上一股愧疚感。

    将脸避开迎上来的轻啄,手掌抵在两人中间,瞬间拉开了距离,她声音有点哑语气却很郑重:“燕时满,会有人爱你的,你值得被爱。”但那个人不是她。

    她今天真是昏头了,明明……明明很快就要离开了。

    燕时满在被推开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他执拗的问:“那小姐爱我吗?”

    殷知意不想骗他,但也回答不了,须臾:“爱很庄重,我没法告诉你答案。”

    燕时满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又道:“……那小姐喜欢我吗?无论什么,只要一点点。”

    这次殷知意倒是没怎么迟疑:“嗯,喜欢你。”

    “这就够了。”这四个字,燕时满几乎是呢喃出声。

    “什么?”殷知意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

    燕时满突然露出一抹笑。

    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又去给殷知意打了洗漱需要的水,准备好明日的衣裙首饰……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俨然一副生活助理的模样。

    殷知意有些哭笑不得:“明日是去偷东西的,又不是参加宴会,干嘛打扮的这么精致?”

    “到时候逃命反倒累赘。”

    “不会,明日我不会让他伤到小姐分毫。”

    这样信誓旦旦的话,让殷知意心脏漏掉一拍,她突然反应过来道:“如果季长风死了,你会有事吗?”

    “不会……只是,会受伤,小姐放心,到时候养养就好。”燕时满面色不变,看上去不像说谎。

    殷知意松了口气。

    -

    夜色如墨,皇城高墙之上,几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然后四散开来。

    殷知意指尖捏着一张符纸,屏息凝神,确认周围的巡逻人的脚步声远去,才低声道:“燕时满,你确定是这里吗?”

    他们这次是提前进的皇宫,就为了打季长风个措手不及。

    在皇宫内转了大半天,才锁定一座宫殿,燕时满和那半截孔雀翎有感应,现在靠的越近,那种强烈的牵引感就越强。

    燕时满站在她身后,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对。”

    殷知意旋即摸出一张通讯符,这次进来的除了他们五人,还有秋三娘和络腮胡,至于三娘的丈夫则是被留在外面聚集其他散修,毕竟只有他最合适,在进来之前,几人就已经商量好了对策。

    藏那半截孔雀翎的地方肯定没那么简单,说不定现在季长风就在里面守株待兔。

    殷知意给白芷行迅速传了消息过去。

    “轰——”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

    顿时,所有巡逻的人都警铃大作,领头的人厉声道:“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你们!跟我过来!”

    殷知意唇角微翘,古往今来,声东击西都是同样的好用。

    两人摸着夜色,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潜入寝宫。

    -

    殿内空空如也,殿内殿外仿佛被分割成了两片空间,在这里完全看不出外间的天罗地网。

    唯有两排站立的傀儡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

    两人身上都贴了隐匿符,一个闪身,越过了眼前的傀儡,傀儡在没有主人下达指令之时,就像是一把没有开刃的刀,武器是没有生命的,自然也感知不到两人的气息。

    屏风之后——

    “那是贺玺?”殷知意一眼瞧见打开暗门朝里走去的人,男人动作熟练的拨动花瓶,似乎要将这些傀儡全部带到暗室里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始念口诀,想要先发制人,但是没想到旁边的燕时满比她还快一步,手中的傀儡丝直接就缠了上去。

    瞬间,原本眼神清明的男人,目光呆滞下来,动作也停了下来。

    两人将贺玺挪到了那一排傀儡之中。

    殷知意瞅了眼他青灰色的脸,觉得融入的相当和谐。

    她突然有点好奇:“燕时满,你现在算是傀儡吗?”

    “嗯,但是因为那半截孔雀翎,我保留了意识,也不会被控制。”

    殷知意有些疑惑:“不过,这孔雀翎为什么会断成两截?我记得这东西……”

    燕时满眸中泛起一丝冷意,低声道:“是我弄的,当初……从季长风手里逃出来的时候,带走了半截。”

    殷知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先前在系统分发下的梦境碎片中,当时燕时满手上似乎攥着什么东西,现在想起来,脑中骤然明朗,原来但是他手里拿的就是孔雀翎!

    只是,孔雀翎上那些划痕明显是刀划出来的,他是怎么破开的……这些疑问在殷知意脑中短暂划过。

    燕时满没有继续展开话题,殷知意跟在他身后,两人又在身上叠加了一层隐匿符,而后朝暗室内走去。

    潮湿的水汽顺着黑洞涌上,依旧是独特的腐朽气味,阴冷漆黑的洞口就像是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将两人吞没,轰隆一声,暗室门关闭。

    滴答——滴答——

    空旷的暗室,阴风吹过,殷知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曲折狭窄的廊道湿滑,两侧石壁不断的向外渗出水来,偶有夹缝,挤出一点暗绿的青苔和蕨类,一簇一簇。

    沿着路走到尽头,殷知意皱起眉,因为,尽头既不是分叉也不是出口,而是一堵墙。

    “我能感受到,气息就在这里。”

    殷知意点点头,先是在周围布下一道隔绝外界的阵法,防止等下声响太大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她祭出提前准备好的黄符,咬破自己的指尖,血液滴落的瞬间,金光乍起照亮她的脸,阵法被触发,殷知意的衣袖骤然成了飞灰。

    她嘴里低喃:“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符纸瞬间化作细碎的鎏光,精准的刺入阵法的每处节点。

    剧烈的震荡,石壁碎裂,发出骇人的惊响。

    燕时满上前用剑清出一条道。

    突然,无数道血色符文从地底翻涌而出,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朝他背后袭去。

    殷知意惊呼:“快躲开,这阵是活的!”

    她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这隐匿术根本就是请君入瓮,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里也是祭魂阵的一处阵眼!

    他们一直以为只有八处,实际上,最中间的寝殿同样是。

    不是八处,是九处。

    一瞬间,她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般,呼吸都焦灼了起来。

    燕时满长剑挥动,动作迅速,让人眼花缭乱,他一个翻身,躲过了那些缠上来的血色符文,一剑劈了上去,瞬间破开一条道来。

    阵法的最中央,居高临下坐着一人,那人缓缓起身,声音带着几分猫捉老鼠的戏谑:“还不错,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

    殷知意目光凝滞,她看见季长风手上正拿着那半截孔雀翎,正细细把玩。

    他阴冷骇人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来:“你们以为,找来一群乌合之众,就能阻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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