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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呼,佟露被吓了一跳,赶紧合上册子塞进包里,抬头,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

    佟露:“有事吗?”

    书生红着脸:“方才在书摊那儿我便留意到姑娘了,姑娘买了许多书,在下也同为爱书之人,能否和姑娘交个朋友?”

    说罢,竟还从身后摸出一支粉色花。

    百花节交朋友的方式也这么新奇的吗?佟露没做多想,应了声“好啊”便接过了粉花。

    谁知这一接却有些不得了,书生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脸颊红晕也变成了熟透的深红,不远处的小摊,还有人揶揄般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佟露立即警觉:“这送花和接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书生一愣:“姑娘不是睦州人?”

    佟露摇摇头。

    书生便解释道:“百花节除了赏花,又被称作‘姻缘节’,未婚的年轻人在这天上街游玩,若是碰上了合心意的人,便可送花暗示,若是对方收下了花,便表示接受,两个人确定心意后,就可以花前月下……”

    佟露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粉花也立刻变成了烫手山芋。

    她忙不迭把花塞回书生手里:“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送花就只是交朋友的意思……”

    书生神情肉眼可见地有些失落,勉强笑笑,却仍不肯放弃:“不要紧,是我唐突了,从普通朋友做起也可,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嘉州人,也是一名大夫。”

    佟露微微一顿,煞有其事道,“公子你最近是否心情起伏、多梦易醒、还爱吃酸?”

    书生惊讶:“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佟露:“我会些面诊之术,你这堆症状是典型的肝火旺,去药铺抓点菊花、决明子泡水喝,饮食也清淡些,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书生被唬得一愣一愣,嘴里念叨着“菊花”“决明子”。

    佟露趁他不注意,忙钻进巷子里溜了。

    一口气走到巷尾,却突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拦住去路。

    佟露紧急刹住脚,抬头,和拦路少年大眼瞪小眼。

    佟露:“你怎么神出鬼没?”

    李常意:“是你做贼心虚。”

    佟露:“我哪里又做贼了?还有,你不是说不来吗?”

    李常意揣着手,冷笑:“不来哪有热闹可看?”

    佟露终于领悟到他的意思:“那都是误会,我怎么知道百花节还有收了花就定情的规矩?你从王府一路过来,就没有姑娘给你送花?”

    李常意冷脸拉踩:“我又不像你。”

    佟露:“……”好吧,这天没法聊了。

    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往主干道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连忙从包里掏出那本小册子,甩到李常意眼前。

    “看,你的悬赏令!”

    李常意瞥一眼,嘲讽:“武林盟真是越来越不济了,一千两,呵,价钱比去年还跌了二百两。”

    佟露:我是让你看这个吗!

    佟露画重点:“我的意思是,你在被江湖悬赏啊。虽然画像不准,但人多眼杂的,就像上次在船上那样,保不齐谁就认出你了呢?咱们是不是该稍微掩饰一下?”

    李常意不为所动:“谁敢来?不想活了。”

    佟露就差给他跪下:“老大,你不怕,我怕!”

    好说歹说给人拉到面具摊前,佟露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本着“要遮就遮严实”的朴素想法,一眼就相中了最下方只抠出两个眼睛洞的牛头面具。

    “老板,我要这个!”

    卖面具的小贩都惊了一下,“姑娘指的,是这上一排的蝴蝶,还是下一排的牛头?”

    佟露:“当然是下面的了。”

    小贩欲言又止地把牛头面具取下来,交到她手里。

    佟露反手就扣到李常意脸上,满意端详:“不错,戴着吧。”

    李常意挥开她:“怕的是你,凭什么我戴?”

    佟露轻车熟路哄道:“那我也戴,咱们一起戴,走到哪都有伴。”

    李常意就安静了。

    把人哄住,佟露便给自己精挑细选起面具来。

    首先,面具材质不能过于沉重,不然累得慌;其次,颜色不能过于艳丽,不然太打眼;再次,配饰需得简洁,不然和今天的衣裳不搭……

    就在她犯难的时候,突然看见李常意指向货架最下方、已经空了一格的牛头面具、旁边的青黑色马面,说:“拿这个。”

    佟露:“……?”

    佟露:“不行,我不要。”

    佟露反思了一下,先前给他挑面具时,确实没考虑到美观这个因素,“那这样,我也重新给你挑一个漂亮的好不好?”

    李常意勾勾嘴角,吐出的字却无比冰冷:“不好,我就要这两个。”

    ……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狗东西。

    佟露咬牙切齿:“我们非要这样吗?”

    李常意:“非要这样。”

    佟露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最终转身对小贩说:“你好,帮我拿一下那个马面。”

    小贩把马面递出去,犹豫再三,报了个不能再低的低价。

    像是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钱货两讫,佟露一脸菜色戴上了那横眉竖眼的马面面具,小贩也由衷地露出了大白牙:“两位很般配、很般配……”

    佟露:“谢谢哈。”

    得益于这丑兮兮的怪异面具,后面的一路,再也没有书生上前来送花,倒是赚了不少路人眼球。

    天色擦黑后,路上戴面具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两人身处其中,总算不再显得那么突兀。

    丰水河旁的花灯摊开始营业,粉的、绿的、橙的、黄的,颜色不一而足,荧荧光芒倒映在河水水面,如梦似幻。

    令佟露感到惊奇的是,丰都城的花灯摊又分为“文摊”和“武摊”。

    “文摊”便是那种最常见的花灯摊,摊主在每个花灯下方悬挂纸片,纸片上或是写着谜题、或是写着上联,若是有人能对答,便可赢得花灯。

    而“武摊”则算是睦州特色了,摊上同样拥有各种花灯,若想赢得花灯,则需要和守擂人过招。

    不同款式的花灯赢得条件不同:譬如最简单的竹制花灯,只需和守擂人过三招,而繁复一些的走马灯,则需和守擂人过二十招,甚至更多……

    佟露连路看去,蓦地被一盏晶莹剔透的雪莲小灯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盏十分精致的小灯,巴掌大小,通体似乎由白玛瑙打制而成,片片花瓣薄如蝉翼,烛芯散发的暖光透过花瓣折射而出,流光溢彩,好像话本中的神仙法器一般。

    “姑娘也喜欢这盏灯吗?”

    有围观群众注意到她的视线,热心地介绍,“摊主说了,这灯是从京城珍宝坊里高价淘来的,也是整条街的灯王,若想赢回去,需得把三个守擂人都打败了。喏,在那儿呢,都是练家子,普通人从他们手底下走一个来回都够呛。”

    佟露顺着热心观众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擂台上站了三个光着膀子、牛高马大的壮汉。

    而壮汉对面,穿了一身练功服的男子,就显得非常弱小无助。

    “几位兄弟,在下鸿运武馆周成,请赐教!”

    话音刚落,三个壮汉立马泰山压顶前来赐教,弱小无助的男人甚至没能撑过十招,鼻青脸肿地被揍下了台。

    “没用的东西!下一个!”摇扇女子气急败坏地骂了声,立刻指使一旁身穿相同练功服的男子上台接替。

    “那是鸿运武馆馆主的千金,她便是看上了这盏雪莲灯王,准备车轮战消耗守擂人的体力呢!”

    热心观众一边解释,一边啧啧摇头,“那几个守擂人连汗都没出,反观鸿运武馆这边,却已经上去十几号人了,还没上台的,也就剩两三人了,我看他们这如意算盘是要落空咯!”

    佟露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鸿运武馆的人都没能抗住守擂人泰山压顶般的暴击,接二连三被打下擂台。

    最后一人被揍下去后,摊主哈哈大笑,拊掌出现:“精彩!精彩!周小姐不愧是武馆世家出身,论智谋、论底气,真真是叫人开了眼!只可惜啊,守擂的三位兄弟,是我花了大人情从雷火盟请来的,这三位兄弟自幼习武,练成的三人阵法更是牢不可破。周小姐不如换一盏别的灯,以各位武馆兄弟的身手,夺灯应当是绰绰有余啊!”

    “哼,不必了,我鸿运武馆愿赌服输!”女子忿忿朝台上一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围观群众对着台上三名守擂人,又是一阵喝彩。

    摊主与有荣焉,笑眯眯放话:“在场各位,若还有想夺灯王的,尽可上台来,车轮战也好、使暗器也罢,手段不忌,各凭本事。”

    佟露:这话当真?

    她蠢蠢欲动就想往包里掏药粉,一掏却掏了个空。

    这才记起来,自己出门前抱着大采购的念头,早就把包给清空了,如今包里兜着的,全是她从书摊淘来的各种封皮不堪入目的闲书。

    佟露:药到用时方恨少。

    但没关系,她还有杀器。

    佟露信心满满扭头,只望见一片空荡:嗯?她的杀器呢?

    隔着茫茫人群,她的杀器正在炒板栗摊前等食。

    佟露老远就望见那张顶着牛头分外显眼的脸,颠颠跑过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打擂台不好看吗?”

    李常意:“垃圾互殴,看多了伤眼睛。”

    佟露搓搓手:“那能不能请你贡献一场精彩的擂台?我想要那盏灯。”

    李常意习惯性:“我凭什么?”

    佟露:“就凭你是我哥哥、大哥、老大!”

    李常意:“……”

    从那遮得严严实实的牛头面具脸上,甚至能看出一副“好顺口,我竟无言以对”的沉默。

    他不说话,佟露再度加码:“我还知道丰水河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玫瑰炸酥,你要是能帮我赢下那盏灯,我就请你吃,吃多少都行!考虑一下吧,求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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