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匹马进入集市,马上的人便翻身下来,牵着马信步闲逛。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秦安悦看到街上人来人往,比寻常多出好几倍,摊位也增了许多。
刘烬川笑道:“回大人,这是沐阳惯有的县集,每隔半月便会有一次。做买卖的人会在县里几条街道集中摆摊,还会有城里城外的百姓在这一天前来采购。除了沐阳本地的商人,还会有其他县的商贩带着货物来,所以很是繁荣。”
秦安悦瞧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连连点头,真是热闹。
“沐阳不是不欢迎外来者吗?”菱欢疑惑问道。
“来的也就周围几个县邑的,经常来集上的也就那些人,知根知底,大家都熟悉了。”刘烬川去买了两根兔子样式的糖,转过来递给菱欢和秦安悦,“大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多逛逛,沐阳所有特色的东西今天都会有。”
秦安悦和菱欢眼睛一亮,接过糖果礼貌道谢。
秦安悦侧头看了眼摊位上其他的样式,问道:“这个容易化吗?”
刘烬川尚未答话,摊主已热心笑道:“小姐放心,若是不吃放在凉处三五天都不会坏,只要不去烤,定然化不了!”
“那帮我将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秦安悦接连指了好几个。
菱欢歪了歪头:“小姐,你喜欢这个?”
秦安悦边付钱边抽空答话:“沐哲应该会喜欢。”
菱欢了然点点头,见秦安悦又去前面的摊位了,赶忙跟上。
今日商品果然繁杂,有许多他们这些天都不曾见过的,秦安悦和菱欢处处好奇,哪里都要逛。
此处卖的商品与京城大不相同,有许多口味她们吃不习惯,又想尝又一言难尽地皱着眉。
秦安悦端着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粉喂到菱欢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怎么样?”
菱欢一张脸霎时皱到了一块儿,目光幽怨地瞅着碗里的粉:“怎么是又酸又甜啊!这根本没法吃!”
“小姑娘这话可不对!”一旁的摊主听见了,有些生气道,“这是沐阳的水果粉,用了十几种水果做成的酱,用料非常充足。”
“对不起对不起!”菱欢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我是没吃惯,不是说不好吃!”
“小姑娘你别听他瞎说!”旁边一个卖面的大婶儿挥着抹布笑道,“他惯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们都不这么吃。上回啊,他还用蚂蚁做汤喝呢!”
秦安悦和菱欢对视,面面相觑,随后一齐将目光移向手中的碗上,胃里涌起一阵翻江倒海,扶在一旁桌子上想吐。
刘烬川憋着笑去端水过来:“没事没事,他的东西虽然奇怪,但至今还没吃出问题来,不然官府早抓了。”
秦安悦接过水顺了下,暗暗决定再买东西一定要多方打听清楚才是。
她刚双手叉腰站直,身后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陡然扬起,在空中刨了两下,而后疯了一般乱跳。
秦安悦吓了一跳,急忙将菱欢护在身后,让诸人快速退开。
众人大惊,急忙避让,慌乱中桌椅绊倒了人,人又推到了摊,一片狼藉。
刘烬川低喝一声,飞掠而起,一把拉住马缰绳企图控制。
然而马匹一个劲儿地要将她甩下去,连蹦带跳,连撞带甩,马尾都在使劲。
本来只有一匹马发疯,可它四蹄乱踹,踹得旁边两匹马一齐撒了欢,全然不顾周围,横冲直撞。
秦安悦一把拉起就要被踩住的一个路人,再转身时马蹄就在眼前,骇得菱欢捂嘴惊叫:“小姐小心!”
正此时,马蹄生生止住落下的速度,在空中调转方向,狠狠落在了旁边,踩碎了两把椅子。
秦安悦迅速将手边几名路人扯出去,离远了一抬头,才看到马上端坐一人,手绕缰绳,用力收紧,两下便制住了发狂的马。
“林景渊,帮帮刘捕头!”秦安悦心脏狂跳,指着在马上苦苦挣扎的刘烬川大喊,“那匹马才是发狂的!”
林景渊淡淡点头,调转马头看向那边,脚尖微踏凌空而起,一步跨坐在那匹马上,转手将刘烬川扔了下来。
刘烬川整个人都是懵的,手撑着桌子目瞪口呆,前一刻她听到秦安悦叫什么人帮她,后一息她就被扔下来了。
急忙抬头,只见马上端坐一人,神色冷淡姿态高傲,一双眸向下斜着,看人如草芥。
马儿已乖顺地平息着呼吸,静静站在原地。
众人惊魂未定,都绕开圈走,指指点点地让他们快点把马牵走。
秦安悦自知理亏,朝周围道了歉,留了些银子赔偿弄坏的摊子。
林景渊翻身下马,站在旁边看着她赔着笑对周围人道歉赔偿,面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安悦道过歉,又转头道谢:“多谢林公子,又帮了我们一回!”
“无妨。”林景渊一如既往地冷淡,“碰巧而已。”
秦安悦从林景渊手中接过马绳,叹道:“这马儿乖顺了一路,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出事,多亏了林公子。”
林景渊看了眼她,别开目光:“商品繁多,兴许是街上有什么东西让它受惊了。”
刘烬川认同地点点头:“大人,我先将马牵走。”
她微微一顿,有些为难地看向林景渊:“可是我要保护大人……”
“我和她相识,在你回来前我不会走。”林景渊看出她的犹豫,提议道,“若有我护不住的危险,你也没办法。”
刘烬川干笑了两声,匆匆牵着马走了。
秦安悦扫了眼林景渊,没看到他拿什么,询问道:“林公子也是来赶集?”
“自然,你真当我在山上啃野味?”林景渊昵了眼秦安悦,轻笑一声。
与林景渊见面次数多了,可能是熟络了,秦安悦发现他的态度也在一点点转暖。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冷峻模样,但行事已渐渐温柔起来,这会儿还贴心询问她们需不需要帮着拎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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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悦与他走进一家酒楼,点了菜食,嘱咐店家注意门口,若有官府捕快路过便将其带到这个隔间里来。
此间雅阁不大,视野却好,三楼的位子推开窗便能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集市。
秦安悦撑起窗子,回头笑着问林景渊:“林公子可嫌吵?”
林景渊看着她,轻轻摇头:“我不排斥热闹。”
秦安悦一笑,坐下,抬眼,深深看着林景渊的眸底:“现下如此询问恩人可能有所不妥,但林公子行踪不定见面颇难,既然碰巧遇见了,我正好有事要问。”
林景渊垂下眸,拿起桌上放的茶壶,倒水洗盏。
“林公子将万昭序带走做什么?”
林景渊手一晃,水倒在了桌子上,他抬手用袖子擦了。
随后,他抬头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要早些。”
秦安悦勾唇,并不吝啬告诉他发现的细节:“芳零阁的台阶上留有草屑,告诉了我答案。一来万昭序将院中打扫得一尘不染,应该不会留有草屑;二来这种草多长在高山上,城中很难见到,至少芳零阁周围不可能有。万昭序虽健康,但也无法走得太远,定然不是她踩到的。”
“那不能认定是我。”林景渊捏着茶盏,微微挑眉,眸带笑意。
“不错,还有可能是劫走菱欢的那个人。不知林公子可还记得靠近你家的最后一段路比较陡,我常需要借助杂草爬上去,平日踩着攀登的正好是那样一株草。”秦安悦莞尔笑道,“既然线索到这儿了,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对吧!”
林景渊笑着点了点头,赞赏道:“秦小姐聪慧。”
“不是我,是刘捕头心细。她还推测有人在那位凶手之前带走了万昭序,开始格外关注异样的线索。”
秦安悦看着林景渊给杯中倒好茶,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直接就认了:“确实是我带走的。”
他洒脱得让秦安悦微微一怔,扬了扬下巴询问为什么。
“想必你们很容易就能查到,万昭序原先是方晏章的弟子。”
秦安悦心下微惊,暗暗压下激动,林景渊说错了,她还真不知道,沐阳的百姓不配合什么都不说,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如你们所见,沐阳对方家讳莫如深,我的消息也没有多少,有些是我那时见到的,有些是刚出事那几年大家还议论方家时听说的,还有一些……”他微微一顿,“是最近我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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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曾是沐阳有名的富户,家境殷实。其方宅比当时的县衙还要豪气,家中奴仆养活了好些人。
方晏章出手大方为人善良,沐阳人有口皆碑。传承祖业又加以创新,不仅是养花,连园林建设、水患防治都得心应手。
南境之地富豪大户都喜欢布置庭院,方晏章在当时极受欢迎,凡他出手布置的园子会翻好几倍的价值,好多指着这个吃饭的人都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两句指点。
因而他手下求学的人不少,还办有专门的学堂教授花艺之术。
但要论起弟子,只有三人能叫方晏章一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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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昭序、陆轩启,以及一位已故的女子。”林景渊淡淡抿了口茶,将所知娓娓道来。
秦安悦和菱欢两双眸子定定望着他,听得非常认真,生怕错过一点儿信息。
林景渊张了张口正要继续说,突然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淡淡道:“他真的太烦了!”
秦安悦不明所以地坐直,正要询问,旁边隔门突然被推开。
她抬眼望去,江铭翰掀开帘子扫了眼屋里的三人,目光落在秦安悦身上,朝她走来:“刚才在路上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