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

    清冷的香与窗外溪流般不断的水声棉绝入耳。

    秦览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来。

    破晓般刺目的光线映入了他微睁开的双眸,全身上下都被绑上了布条,完全无法活动,余光中,只能看见那漆黑的信封。

    ……是出发前,他所收到部曲的信件。

    脑袋在寂静近似无人之地般的地方里清醒地飞快,目及那如深渊般的黑色起,脑海中昏迷前的记忆便接踵而至,纷沓而来。

    凶猛如浪潮,似要将他淹没。

    失去了情报阁,能用此物联系首府的家也就回不去了。

    朋友,父母,同伴。

    一次做错选项,所得到的结果便是原本费心费力所积攒起来的“感情”一切皆空。

    无家可归了呢。

    他身份文无,情报阁那临时搭建的基地也被对方摧毁了吧。

    眼下将他治好的人所需要支付的医费……他也没有,完全付不起。

    马上就要到一个无处可躲藏可活命的地步了。

    为什么那名叫琰的少年不杀他?

    为什么部曲们要誓死护他?

    若是有痛快地一刀来临,利落地刺穿他的心脏就好了。

    他就不用去想这些烦心事。

    ……奇怪。

    已经清楚的认识到目前失去的一切,为何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呢?

    是部曲们所说的自我保护吗?

    浓烈的疲倦感忽而袭来,视野周围开始渐渐泛起了斑点的黑。

    昏沉之中,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碗溢着淡淡苦味的草药放到了他休息床边的柜子上。

    来者的气息和他昏迷前所闻到的气息相同,是同为一个人。

    半梦半醒里,浅淡又带着点儿漠然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出:“醒了?有力气就把这草药所熬的喝了。”

    “之后我们就算算医药费,和我背你回宗门以及动手熬制草药把你救回来的费用。”

    少女的说话声飞快,期间带着点儿不耐烦。

    停顿了片刻,她又开口道:“对了,能听到我说话就请记住我的名字——也就是你救命恩人的名字 。”

    室内寂静一瞬,秦览闻着淡淡的草药苦味,听到少女开了口。

    “我叫桃郁,你若是不及时换医药费,我会将你再次弄回这幅动不了的形态。”

    “所以身体能动之后,就想着如何还救治费吧 。”

    —

    从脑海中闪过的雪花片记忆各个如针扎,清晰又残酷地在他回忆的思绪里放映。

    秦览垂了会眼帘,随即开口朝姜念笑道:“你是不是在那间资料室里看见黑色的信封了?”

    “那就是我对他们的怀念而留下的罢了。”

    “若姜小姐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姜念没有窥探别人留念旧物用以睹物思人的爱好,她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大概明白了。”

    秦览对曾和主教残党并肩作战的日子三缄其口,恐怕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斟酌着用词,她选了个不那么越界的问题问道:“四皇子那边……需要我去说明吗?”

    诧异于她观察的机敏,秦览短暂沉默后,无奈垂下眼,笑着叹息道:“姜小姐真是细心之人,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被你发现了。”

    “不过……”

    他目光略有所思地游移片刻。

    “无碍,届时四皇子真找我问起,我就坦白答便是了。”

    “本身陛下对待我的态度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差这点儿怀疑和敲打。”

    仅是怀疑和敲打吗?

    秦览借着萧映竹,硬生生为在阴影里的情报阁开辟出了新的道路,这笔账从长远来看,赢得了昌德帝地信任,就相当于得到了长久利益的保证。

    见到他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姜念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也是,今日我想确认的问题就这些了……谢谢秦公子愿意为我解答。”

    鱼塘里的金鱼沉了下去,在水中飘飘悠悠的。

    秦览仍维持着原来抱臂的姿势,看着那汪池水里的鱼,毫不在意地笑道:“无事,只是陈年旧事罢了,能解答姜小姐的困惑,是我的荣幸。”

    能感觉到他的气场比方才的略显微弱些,姜念略一点头,不再这令他回想起难受之事的地方深入挖凿,浅浅的转换了话题:

    “我还很关心孟尧那边的事情,我们不妨现在回去找琰探讨探讨,顺便同步一下线索?”

    秦览放下了双臂,转瞬抬起一只手撑在腰间,回头朝她笑道:“行啊,现在就回去说说那件事吧,正巧有关于孟尧的事情想告知于你呢。”

    “这么巧呀?”

    姜念轻轻笑了笑,见到秦览面庞上那丝极不易察的忧郁隐去,她瞬间放松了许多。

    询问自己想问的问题而给别人压力这件事,同时也将这份压力强加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氛围轻松了许多,紧绷的神经也能放松下来了。

    “那块回吧,我想……小艾应该也当坐不住了。”

    吃瓜果的时候听到了艾下午大战毛笔字后所得到的成绩,算算时间,和秦览出去谈事的时间已经够她从静心到厌倦发呆睡觉了,此时用“孟尧”的话题刺激她一下,也算是救场了。

    “她啊。”提到关心之人,秦览锋锐深邃的五官柔和下不少,淡淡弯了弯唇角,“每次都喜欢偷懒,到最后展示成果时,受伤的都是我。”

    想不到桃小姐那般活泼肆意大方的性子会惩罚秦览,姜念讶异一瞬,转而接话道:“是么,什么样的惩罚呢?”

    往年新年时,宗门的事务与访客都特别多。

    虽和山下的朝廷与百姓淡化关系与羁绊已久,但仍然有些受过当年饥荒施舍的老年人会带着后一辈上山,为他们送礼。

    而桃郁的师傅即是出了名的神算子,又略微精通点儿医术,特地上山拜访的人也就更多了。

    通常桃郁拿不下的时候,都会堆给秦览来拿。

    回忆着往年因艾写春联字太丑、桃郁又不打算轻易放弃的性格后,秦览抬手挠了挠脸,有些无奈的打哈哈道:“应当是整理新年礼物以及算一算收支差吧?”

    姜念眨了下眼:“是新年送礼的人很多么?”

    秦览笑而不语。

    可不是吗,都能堆到一整个府邸那么多了。

    全由他算。

    年年都这样,他肯定会受不了的。

    从秦览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决心,姜念不明其中含义,却还是祝福道:“那我便先助秦览心想事成吧。”

    “比方呢?”

    迎着忽然插进来的散淡话语望去,萧映竹不知何时靠在了府邸的柱边。

    姜念未来得及反应,下意识道:“比方说,让艾学会一手漂亮的毛笔字?”

    —

    本就不算大的房间内一下多了三人,略显地拥挤起来。

    秦览没料到萧映竹会这会儿来拜访他,惊奇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萧映竹目光从桌上那惨不忍睹的毛笔字上一扫而过,轻淡回了句:“没事不能来?”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姜念来找我的时候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块儿吧。

    深知自己好友不喜别人拆穿他的心思和想法,秦览决定在姜念面前给萧映竹留点面子,不作死揭人家短,因此将话题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

    “你能来我很高兴啊,正巧要谈孟尧的事儿呢,虽然和你没多大关系了,但还是听听吧?”

    侍从从屋外搬来了几把椅子,萧映竹也不挑,随意选了把木椅坐下,接话道:

    “无妨,你们谈吧,我听着便好。”

    “……”

    秦览看了萧映竹好几眼,见对方对他的视线和神态不为所动,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人必定是因为姜念在所以才来的。

    —

    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钓起萧映竹饵料的姜念在看了艾的字体,并因秦览所求而略微提了点意见,又指点了她不足之后,才到了桌子前。

    本身就是饭后闲谈杂事,只不过主角都比较有名些,因此他们也就围了个不算半圈的半圈,等待着琰和秦览讲述之后所遇到之事。

    面前只剩下坐到秦览右手边的椅子和坐到萧映竹左手边的椅子,姜念在其中稍停顿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坐到了后者身旁的椅子上。

    诸位皆到齐,琰也就索性开门见山了:

    “孟尧借着那层浓厚白雾逃脱后,即便连带着清平郡主一并到了一处民宅的府邸。”

    “因为那个府邸后边有主教当年遗留的地下室通道,又正巧是我与玄圭溪枕相遇的地方,记忆就比较清晰,即便地下室的路线错综复杂,也被我抓住了。”

    “孟尧目前是被清平郡主所带的兵控制住了,假以时日就会被带回京城那里。”

    “而清平郡主——”

    琰迟疑了半秒,和秦览对视了一眼后,才继续道:“不知是不是那层白雾的问题,又或是孟尧在绑架她的时候给她闻了什么东西,眼下……她还在沉睡。”

    距离花朝会第二日到现在也有几天时间了。

    忧心兰所说的‘死亡’之事,姜念轻轻蹙了蹙眉:“有恢复的可能吗?”

    秦览指尖点了点桌面,略微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乌糜众的手段洹都向来掺和不清,难以分析其原理。”

    “眼下孟尧不会回答任何有关清平郡主的话题,所以——”

    “姜小姐,清平郡主的事情,还有劳你了。”

    ……

    秦览是想借着她找神女时,探寻到解药,还是逼问神女给出解药呢?

    若当时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时,她回答需要,也就不会横生此事了吧。

    姜念沉默片刻,轻轻颔首道:“嗯,我尽力。”

    “好。”

    得到不算无比肯定的肯定,秦览眯眼笑了笑,随即又看了眼琰。

    “你还有件事没说。”

    “是。”

    琰合上还剩一点儿就要看完的书,朝姜念道:“……你们去花朝会时,有见到一个名为羽的女生吗?”

    “也就是知州的大小姐。”

    姜念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有,她不是被清平郡主送回府邸了么?”

    之前有听艾说。

    像是感应到姜念的想法,一直垂眼发呆的艾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

    “是,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琰顿了顿,继续道:“她又从那府邸里跑了出来……因为和她约定好的清平郡主并没有及时回她的信。”

    “她担心是一个物件害了清平郡主,因此到花朝会的场地那边找物件。”

    “虽然这问题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按照那名大小姐的意思,那间物体和——”

    琰看了眼正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对话的萧映竹一眼。

    “嗯…和萧国公有关。”

    “以及,她还在场地上落下了一个饰品,那个饰品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所以……”

    “姜小姐是巡游诗蝉堂那片场地的吧,有发现什么吗?”

    “我们派了羽部的部曲去寻找,但一无所获。”

    琰懊恼地失笑了一下,看向姜念:“不知姜小姐有什么相关的线索吗?”

    “没有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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