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是他吗?
华霏眼里划过一丝暗芒,明明答案近在咫尺,她却始终不敢推开那扇门。
空气瞬间凝固,客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华霏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回答,终于回过神来,望向顾乘归。
只见顾乘归依然坐的笔直端正,但眼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
顾乘归睡着了。
华霏:“……”
华霏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此刻她十分庆幸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不然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真的很傻。
华霏叹了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撇了眼沙发熟睡的那人。
最后还是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将顾乘归扶下,躺在沙发上,临走前随手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便离开了。
至于他会不会热醒、闷醒,她才懒得理。
反正难受的人又不是她!
她随手将灯关了,客厅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顾乘归缓缓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和睡意。
顾乘归调整了一个舒适些的姿势,大脑疯狂盘算着怎么教训郑逸临那个坑货。
他压根就没有喝多少酒,身上的酒味全是郑逸临用喷壶弄出来的。
几个小时前,郑逸临拿着喷壶一边喷一边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一定可以!”
“没有人忍心放任一个认识的醉鬼自生自灭的,爱情三十六计,这一计称之为苦肉计。”
顾乘归脸黑的能滴出水来:“这是歪门邪道。”
郑逸临:“管他呢,有用就行,我们可是好兄弟,我还会害你不成。”
事实证明,这一招没什么用。
平白无故在门口喂了两个多小时的蚊子不说,更要命的是华霏很明显心情不佳,这下彻底是撞到枪口上了。
最后做了一晚上的无用功。
顾乘归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脑海里浮现出华霏那一声疑问。
“你知道306吗?”
顾乘归的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但他却怎么都认不清。
306……
只有华霏会这么叫他了,顾乘归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弧度,他知道华霏多半是猜到他是谁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问。
顾乘归下意识回避甚至是逃避那个问题,他想将自己过去那不堪的一面隐藏起来,只留下一个正常的顾乘归。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困意逐渐涌来,顾乘归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眼前的黑暗渐渐被光亮取代,那道声音变得清晰。
“小归,要是住的不舒服就回家来,奶奶给你联系更好的医生。”
顾乘归听见他说:“好的,我知道了。”语气平淡得毫无波澜。
这是顾乘归来疗养院的第一天,当时国内知名的心理学教授在这里工作,顾乘归慕名而来。
刚来到这的第一天,他便体验到隔壁的人有多跳脱,像个上蹿下跳不知疲惫的猴子。
这个病房的上一位病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房间内的墙壁上被凿了个洞,直通隔壁猴子的花果山。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某天,一张被卷起来的纸条从洞口钻了出来。
顾乘归并没有理会,放任她的动作,他虽然不理解她这些行为,但良好的家教让他下意识尊重和无视。
但架不住他的强迫症发作,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突然多出这么个东西,这是对强迫症发作的顾乘归的挑衅。
最后他还是将纸条原路返回了。
原本以为隔壁邻居能消停会,谁只这一举动仿佛打开了什么按钮。
至此,他的房间每天都会出现一张写了字的纸条,当然,他从未回复过。
直到某天夜晚,将近十点时,许多病房的灯都早已熄灭,走廊上时不时有值班医护巡逻。
在秒针划过九点的最后一秒,来到十点,顾乘归如同往常般即将在十点的第一秒关灯回床睡觉。
指尖轻轻的触碰上开关,在即将按下的那一刻,窗外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有人吗?”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打破了十年如一日的规律生活。
顾乘归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攥紧,强烈的窒息感朝他袭来。
紧接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感觉,陌生又熟悉,那是他这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名为恼怒的情绪。
顾乘归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他径直地走到窗边,就这么隔着玻璃看看那个打破他规矩的罪魁祸首不睡觉,在干什么。
只见一个穿着疗养院病号服的少女,东张西望的不知在看些什么。
微弱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顾乘归终于看清她的模样。
面容白皙精致,烟灰色的眼眸带着几分灵光,右眼眼尾有颗红痣,那是一张格外出众的脸。
她的头发很短,看上去堪堪能扎成一个小啾啾。
顾乘归抿了抿唇,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他眼里多了一丝疑惑。
他是个推理能力极强的人,在入住疗养院的第一天便给见过,没见过但听说过的人做了个初步的判断。
而隔壁那个格外吵闹的人,被他打上了高危的标记。
不确定、难以控制便是他给隔壁那人的第一个判断。
但在座的见到她的第一面后,先前所有的判断全都在心里打上了个问号。
只见华霏抬起头来看向上面,一只手张开搭在唇边,做喇叭状,压着声音问道:“有人吗?别偷懒,等会你的鸡翅还要不要了!”
在她准备抬起头时,顾乘归便先一步察觉,下意识往左边一步,躲在墙壁后。
“没人了,他们都不在这。”四楼传来一道男声,很明显是华霏的同伙。
华霏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围墙,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一个冲刺,三下五除二,攀了上去,直直地坐在墙头上。
顾乘归:“……”
好灵活,没个几年是练不出来的。
华霏跳了出去,消失在视线内。
顾乘归看了眼时间,思索着这场闹剧结束了,他此刻应该在睡觉,而不是站在窗边当猫头鹰。
想是那么想,但他的脚仿佛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上,丝毫没有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墙头上,她双手扶着墙,嘴里叼着映着KFC字样的袋子,显然是打猎回来了。
她熟练的避开监控,溜回了房间内,开始分赃。
疗养院的房间并不怎么隔音,隔壁的动静传入了他的耳中。
“这个好吃!”
“哎哎哎——我汉堡呢?”
没多久,一股诱人的香味从隔壁传来。
顾乘归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次日,当那张纸条再次出现时,顾乘归顶着两黑眼圈在纸上写下了第一句话。
“你好吵。”
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初遇,尽管后来再次相逢,华霏认不出他来。
此后,顾乘归偶尔会在纸条上留下字迹,但很快就结束了。
顾乘归离开了疗养院。
等再次见面时,华霏已将不复当年的模样,端庄美丽,十分标准的大家闺秀。
明明还是同一张面容,但那一刻顾乘归从她身上看到了许多人的模样,那些人都是被他母亲时常挂在嘴边的圈内有名的大家闺秀。
不知为何,顾乘归内心突然出现一丝道不明的难过。
但峰回路转,在某次宴会上,他看着华霏决绝地从二楼一跃而下时,顾乘归才惊觉,她还是那个她。
华霏从未变过。
后来,在奶奶问起她来时,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了。
记忆的碎片无比繁复杂乱,就像是电影的胶带一样,在他的梦境中轮番上演。
那些熟悉的话语不断回荡在耳边。
“我们离婚吧。”
“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
“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所有的话语最后只归为了一句:
“我先走了——”
顾乘归下意识睁开眼,目之所急皆是一片光亮,他呼吸有些急促,循声望去。
华霏提着包站在玄关处穿鞋,见顾乘归迟迟没有反应,皱着眉看向沙发上的人。
“我刚刚在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顾乘归大脑仍然一片混沌,闻言,下意识反问:“什么?”
华霏有些无奈,只好再说一遍:“我说我先走了,你晚点离开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窗都关好。”
说罢,华霏忍不住开始担忧。
才三十岁,顾乘归的脑子就开始退化了吗?
话说……那会不会遗传?
华霏在心里疯狂盘算着要不要提前给奕奕买些营养品,补补脑子。
顾乘归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等人走后,他终于坐起身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房内,温暖舒适。
顾乘归的大脑仍然有些昏昏沉沉,他揉了揉太阳穴,正要起身离开时。
突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雨雪霏霏】:厨房里有醒酒汤,你记得喝。
顾乘归微微一愣,眼里划过一抹亮光,但很快便暗淡下去了。
他走向阳台,沐浴在阳光下,温热的气息将梦魇后的身上遗留的冷意一点点驱散。
顾乘归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医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