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患疠疫

    巷内的那点孤光点亮了城西小院,炊烟透着夜色缓缓升起,传遍大街小巷。

    见人大口大口吃得正香,老媪笑着给人夹菜,眼尾的皱褶带着慈蔼的笑意,“慢点吃,不着急,这锅里还有呢。”

    沐玉嘴里吃着,连忙挪过碗去接菜,还不放抽空说些甜嘴话,“婆婆,您做这酸菜面可太好吃了,可把我肚里的蛔虫都香出了!”

    许是在边城吃多了馕饼和黄沙,这一入中原吃到一碗素面,也觉得别有滋味,不光是沐玉如此,一旁的沐桃和凌越之也是吃得默不作声,光顾着扒拉筷子。

    三人的胃口说大也不大,说小嘛,这一会的功夫,满满当当的铁锅就见了底,凌越之还趴在桌上意犹未尽地舔着碗。

    老媪孤寡一人,已是许久不见这般热闹的场景,很是欢喜,说明日再给几人做。

    沐玉餍足了口腹之欲,甚觉不好意思,赶紧从兜里掏出那仅剩的一角银子递给老媪,“婆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今日劳烦您了。”

    老媪见了银子没有收,反而看向身旁的凌越之,言辞间带着怜惜,“你们还要给他看病呢,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不必同我这个老太婆客气。”

    沐玉不肯,偏要将钱塞过去,却被人推了回来。

    “我这不过是添了几双筷子的事,再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老媪佯装生气。

    沐玉见状,不好再言,可也不能闲着,只好起身帮人收拾碗筷,以表心意。

    “欸欸欸,你这个小生也太客气了,来者是客,哪能让你们干活的道理。”老媪连忙唤停,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咳咳咳......”一阵比一阵响。

    沐玉见人呛咳不停,布满沟壑的双颊染上了红晕,不免担忧,“婆婆,您这是怎么了?我会些医理,可要帮您瞧一瞧?”

    老媪止住喉间的干痒,摇了摇头,“人老了不中用,小毛病罢了,不妨事的,你们快坐下歇着......”边说,边支起佝偻的身子前去收拾碗筷。

    沐玉连忙将她按回椅上,打趣道:“婆婆莫要再推辞了,若这点事都不让我们做,我们可真成了白吃白喝的土匪了。”

    说着,自顾自地端起碗筷去了厨房,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娘,娘,我也来帮忙......”沐玉走到哪,凌越之便跟到哪,好似跟她同穿了一条裤子。

    老媪看着虽然憨傻却乖巧的凌越之,不禁笑弯了眼,“你们这个小兄弟,人虽痴傻,却依旧难掩善心,想必康健时也是极为良善之人吧!”

    沐玉听人这番话,愣了愣神,目光缓缓落在身旁的傻子身上,在院内晃动的灯影中难掩亮色,许久,才听她低低“嗯”了一声。

    “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就是太好骗了......”

    夜渐渐深了,风难得清爽,吹着院子内还未结果的柿子树呼呼作响,几人洗漱完,便携着稀薄的月色而眠,一觉便睡到天亮。

    院中的雄鸡不知叫了几回,嗓子都冒烟了,都没能叫醒院中的几人,还是凌越之一早尿急,起床小解,这才唤醒了床上的沐玉。

    “娘,娘,尿尿......”凌越之趴在床沿,一手拽着裤腰带,一手戳着沐玉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绯红的手指印。

    沐玉皱着眉不愿意睁开眼,只觉得头晕脑胀得很,耳边的声音更显得聒噪非常,她不耐烦得挥开那只作乱的手,斥道:“别烦我!”

    一声过后,脸上那只烦人的手虽然拿开了,可耳边的声音却没停,反而更加急促。

    “娘,尿尿快出来了!快出来了......”

    听见一声,沐玉预感大事不妙,顿时睡意全无,蹭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可脑袋昏昏沉沉,让她一个踉跄,撞进了凌越之的怀里。

    本以为凭凌越之的体格能稳稳接住她,没想到他的身子也软得不像话,一碰就倒,两人双双坠地。

    沐玉还没来得及起来,耳边就传来哭声。

    “娘,娘,我憋不住了......”

    话音刚落,一道水泉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喷涌而出,飞溅一丈之高!

    “一大早又在闹腾什么?”沐桃从床上喝骂一声,捂着脑袋翻了个身,本就头痛得厉害,这一吵更觉得脑袋似针扎一般。

    沐玉暗呼不好,这荒唐的一幕要是被师姐撞见,凌越之只怕性命难保!

    “没事,师姐你继续睡,继续睡便是!”她小声哄着,飞快出手堵住那奔泻流淌的“泉眼。”

    这一举措虽然有效,可引来了身下人的不满。

    胀、急、凉、麻、热,五种奇异之感汇聚在一处,凌越之的额间泌出一片细汗,双颊绯红,却不知那究竟为何物?又情起何处?

    只知道不停摆动下腹,想要挣开束缚,用脑袋蹭着沐玉的侧脸,嘴里咿呀叫着,一声比一声急促,“尿尿,娘,云儿想要尿尿......”

    耳畔全是急促的喘息声,略微粗硬的发丝蹭得脸颊发痒,沐玉感受着手里强而有力的勃动,脸颊微微发烫,眸色渐深,心底激起一番潮浪。

    潮浪越起越大,手下的力道也不断加重,直至身下传来一道痛吟,她才猛然回过神,狼狈地将人带出房内。

    凌越之虽然被拎着去了院角的茅房,却还是不小心尿湿了裤脚,他吸了吸鼻子,皱眉盯着那处被掐得通红的泉眼,微垂的长睫颤了颤。

    沐玉站在门口,微微隆起的胸廓难掩起伏,听着身后缓缓响起的流水声,腔子里的那颗心开始没有规律的加快,快得不像是她的。

    她阖上双目,封闭五感,缓缓沉气于丹田,终于将体内腾腾而起的欲望压制。

    一朝采阳,终生采阳,她知道采阳的一月之期越近,欲望也会愈发浓烈,只是没料到自己竟会如此失态。

    虽然她在师姐面前大放厥词,要将凌越之当作练功器物,可如今他痴痴傻傻,一句一句唤她娘亲,心中莫名添了几分罪恶,一时竟下不去手了......

    沐玉心思沉沉,院中忽然响起的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吱嘎”一声,沐桃揉着脑门推门而出,声音有气无力,“小玉儿,我......我好像得了风寒,又冷...又热....”

    沐玉见人双颊绯红,大汗淋漓,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师姐,你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摸样了?”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被针扎了一下,全身掀起一片冷汗,腹中翻腾而起一阵恶心,低头便干呕起来。

    “呜呕......”

    沐桃见人突然这幅反应,本就不太清明的双眼骤然一缩,连忙搀住她的手,“你怎么也......”

    话音刚落,就听茅房内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两人顿时一惊,纷纷转头,只见半掩着的茅房门缓缓打开,探出来一只手。

    “娘...娘......”凌越之趴伏在地上,挣扎着一点一点往外挪。

    三人在一夜之间尽数病倒,事出反常必有妖,矛头一下指向昨日的那位好心老媪。

    沐桃脸色沉沉,不做细想,已经为那老媪判下死刑,“那老媪好大的本事,竟敢对...对我们下毒!”

    她伸出拇指对准虎口狠狠一按住,迫使自己清明,带着怒意前去找那老媪算账。

    沐玉强行压下喉间的呕意,见倒在茅房内的凌越之还能动弹,连忙收回眼,追了上去,“师姐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老媪的房门前,沐桃一言未发,蓄足了仅有的力气,一脚将身前的木门踹开。

    木门“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又“咿呀咿呀”弹了回来,院内的日光照进来,驱散了房内的昏暗,老媪趴伏在地上,生死不明,身侧还有一滩呕吐的秽物。

    “婆婆!”沐玉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沐桃跟在身后,脸上的怒意早已不见,“怎么会这样?”

    她连忙帮人诊脉,发现脉象极为虚浮,稍稍施压就会消散。

    光影落下一寸,已过去一刻钟,沐玉拥着老媪,看着为人连连诊脉好几回的沐桃,迟迟没有结论,心也跟着下沉。

    师姐的医术在宫门可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却一连诊脉多次,一直没有定论,想来此疾极难、极险!

    “嘀嗒”汗珠从沐桃的额间坠在地上,打破了房内的静默,她收回手,艰难地喘了口气,“虽然有发热之状,可这脉象却不像是中了风寒,倒像是......”

    沐玉望着她凝重的面色,焦急追问:“像什么?”

    “阳脉濡弱,阴脉弦紧,倒像是疠疫!”

    “疠疫!”沐玉脸色一变,若真是疠疾,那他们岂不是也......

    两人虽然通医理,却对这疠疫一窍不通,一时之间慌了神。

    沐桃憋着一口气,将老媪背至身上,喘着粗气道:“快,去找大夫!”

    沐玉闻言,连忙回房去拿钱袋,出门时脚下一顿,目光落在身侧的床帘上,虽不确定老媪所患是否为疠疫,但以防万一的好。

    她扯下床帘,一分为四,取了一块遮住了口鼻,她一出门,就撞见正好从茅房内踉踉跄跄走出来的凌越之。

    见人还能走,她顿时放下心,拉上人就朝沐桃追去。

    ——

    天色渐明,红日染上几分烫意,可巷中疾行的三人非但不热,反而冒出一身冷汗,脸却红得像个桃子。

    沿街的脂粉铺子、茶楼酒肆还关着门,买早食、鱼鲜的商贩早已支起了摊子,高声叫卖,街上逐渐热闹,人来人往。

    沐玉三人喘着气冲至大街上,左顾右看,却不见医馆的身影。

    沐玉心中着急,一把扯过路过的人急问:“这处哪里有医馆?”

    被扯住的少年人先是一惊,随后指着城南方向道:“离这最近有一家济世堂,里面的南阳先生妙手回春,只不过......”

    不等话落,沐玉一行人已快步朝城南方向而去,只留下那少年人挠头皱眉,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了口中。

    城南的济世堂同往常一样排起了长龙,人挤着人,分毫不让,生怕赶不上。

    “让开,快让开!”

    沐玉扯着凌越之冲开拥挤的人潮,为身后的沐桃劈开一条路,眼看着就要到济世堂门前,周围的人全都涌了上来,拦住几人。

    “挤什么挤,去后面排队去!”不少人抱怨道。

    沐玉面露急色,抹开挂在眼睫上的汗珠,耐下心来解释,“各位实在对不住,不是我们不愿意排队,实在是情势紧急,我家婆婆生死不明,急需大夫医治,还请各位见谅!”

    周围的人一听缘由,纷纷看向沐桃背上昏迷不醒的老媪,其中有人道:“既然如此,当以人命为重,你们先行吧。”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反驳,“凭什么!我在这慈悲城等了三天三夜,眼看着就要到我了,怎么他们一来,就能先行,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人声讨,不断有人出声附和,“是啊,凭什么!这里哪一个不是身患重症,等着救命呢!你急,我们也急!”

    这一声声,一句句,激得沐玉眉头紧锁,惹得沐桃长眉倒竖,只听她暴喝一声,踏步而起!

    众人惊得小口大张,眼睁睁看人越过自己头顶,落到了济世堂门前。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大喊:“不好,快拦住他!”

    众人躁动,纷纷朝沐桃扑进,沐玉见此情形,当即莽足了劲,双手拽住凌越之的胳膊,旋身一转,似抡锤一样将他抛掷而出,砸翻大批人!

    “啊呀!”

    “哎呦喂!”

    哎哟哟一片惨叫,场面混乱不堪,众人已无心再去阻沐桃,纷纷掉转头来讨伐沐玉。

    沐玉拽起凌越之在人群中东躲西藏,引开众人,沐桃则趁机闯入济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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