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邵月梅的丧礼结束后,林富东夫妇带着孩子们仔细的在她的遗物里,翻找着任何与孩子或香港相关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张纸条、一封信、一张照片,也可能是揭开往事真相的钥匙。尽管已经地毯式重复地找了两三遍,也只有一张在旧笔记本夹缝里,写着香港油麻地某处地址的纸条,比较可能是他们要找的线索。双双一点也听不进哥哥嫂嫂的劝阻,拖着身心俱疲的躯体,无论如何一定要亲自去纸上写着的地址看一看。亨利马上主动说要陪姑姑走一趟。
从吉隆坡飞往香港只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双双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好像在飞机上坐了一辈子这么久。她心口压着一块沉石,越接近目的地,胸口便越发发紧。飞机落地时,她几乎连下机的力气都没有。亨利带着双双出了机场,直奔纸条上写着的地址找去。可当他们站在地址上的大街旁,眼前却是和整个社区的老建筑完全不同风格的一栋全新的大楼。亨利向大楼里的保安人员查询;大楼是新建成的,纸条上写着的旧地址已经不在了。双双又说不出任何一个具体的人名,他们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没了,双双强忍着心中的绝望,颤抖的身躯背过保安人员而去,没走两步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像被抽去骨骼般,无力地靠在亨利的身上,步履蹒跚地走出大楼。
在香港的酒店里,双双足足躺了两天两夜,几乎不发一语,滴水未进。回到吉隆坡后又病了整整两个月,精神始终萎靡。
这段时间,亨利在社交媒体的简讯留言一直收到一则陌生账号寄来的短讯。对方没有留下姓名,只反复问一句话,
“请问你认识林双双吗?能否代为转达——邱进升正在找她。”
亨利没有马上告诉姑姑这件事情。他小心翼翼地回了讯息,试图确认对方的身份。对方自称是双双大学时候的老朋友,现在在台北,希望可以约双双见上一面。
亨利完全不知道姑姑在台北读大学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全家人还是在阿嬷去世时,才得知她有一个一出生就被送走,连一面也没见着的女儿。其他的,她不说他们也不敢问,怕问了会触动她心底无法承受的痛。
以亨利主动又热心的性格,是不可能看着姑姑从香港失望而归之后,就一直孤立无援的空等着。双双从艾城回来吉隆坡后,心情恢复得很好。偶尔和安德森夫妇视讯聊天,看着小乔治一点一点长大,可爱的模样常逗得她呵呵地笑。亨利觉得姑姑是时候再试试找找女儿的消息。
“姑姑——”亨利一边搂着双双的手臂,一边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你带我去你的大学看看嘛——我还没去过台北呢!”亨利嗲声嗲气地说。
双双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回到台北,那是她记忆里不愿意翻开的一页;所有在那个城市的过往都是她的锥心之痛,不堪回首。她任由亨利摇晃着自己的手臂,没有回应。
“姑姑,求求你啦!带我去啦!说不定我可以在那边找到一个台北妹妹,把自己嫁出去。”
亨利故意装可爱,夸张地眨眼撒娇。
“你的中文真的没得救了。男生是说‘娶老婆’,不是‘嫁老婆’,你这种水平,肯定嫁不出去。”
双双被亨利逗笑了。
“爹地天天吹牛,说自己在台北读书时,地方好玩,东西好吃,美女满街都是。姑姑你带我去开开眼界啦!”
亨利缠人的本事是天生的,他在伦敦也这样缠着新婚的安德森夫妇陪他去夜店。
双双没有说“好”,也没点头,可是她嘴角浅浅的笑意让亨利赶紧抓住机会,
“姑姑,我马上去买机票,我们过两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