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许久未曾被人唤起的称呼，小春额角青筋直跳。

    她记得跟自己柏德温说过，没事不要这么叫她。

    这个人不仅转头就忘，还三番五次挑战她的底线。

    生怕她忘记了，两人间除了是搭档，还有另外的宿敌关系。

    别的时候就不说了，尤其是现在，看他的样子马上就要咽气了，还能有力气做一些多余的事。

    要不是温斯特也在里面，小春真想掉头就走，偏偏眼下的形势容不得她任性。

    “……”小春深吸一口气，一脸决然地迈进了面前的战场。

    而她的身后，作为前去支援的及时雨德鲁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挟持着人质的同时，身体呈大字形堵住门，牢牢守住自己眼前这唯一的出口，不给任何人逃跑的机会。

    至于被鱼尾紧紧缠绕的简，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即使想要做些什么也是徒劳。

    所以在德鲁看来，有小春的加入，原本处于劣势的局面似乎终于有所好转，并且是倒向他们这边的。

    小春却不这么以为。

    因为她每靠近沈槐一步，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燃烧一般在持续消耗她剩余不多的精神力。

    个中原因，除了德鲁无人知晓。

    本来应该是这样。

    小春停下脚步，垂眸对上男人的视线，“有什么事吗？”

    柏德温先是巡视了一圈她的四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后才问她：“怎么只有你，那只鸟呢？”

    “……哪只鸟？”小春不答反问。

    柏德温：“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沈槐的精神体去哪儿了？”

    在原则问题上，柏德温从不和小春绕弯子。

    小春有时觉得这是他的优点，但是更多时候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明明可以装傻，为什么一定要追根究底。

    得救不就行了，弄清原因是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她是这么想的，自然也表现在了脸上。

    合作初期，偶尔几次柏德温还会觉得新鲜，后来看多了，他都不止一次告诉小春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外露可以，但是要选对时机和对象。

    对温斯特可以，对他不可以。

    因为他们不是朋友，不是亲人，也不是可以交心的人。

    她一旦习惯了，不仅对她的处境不利，对自己也不容乐观。

    毕竟，他们周围说不准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无论是白塔，还是那股位于暗处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隐藏势力，都不是现在的她能抵挡得住的。

    柏德温眉眼深沉，表情说不出的严肃。

    他说：“小春，你忘记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几乎是放在明面上在提醒她了。

    小春再不懂就是真傻了，收起自己的小情绪，回道：“我记得，但是，凤凰的下落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说完，小春推开柏德温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朝沈槐走去。

    这一次，柏德温没有再阻拦她。

    他知道，如果小春不想说，没有人能强迫她说出实情。

    不过，比起小春，他有更好的人选。

    柏德温勉强用余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与小春背道而驰，来到德鲁跟前挑明自己的来意，“德鲁，你过去的时候，小春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德鲁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没有啊，我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很正常。”

    那样子搁谁看来，都会觉得他有问题。

    他身旁的精神体更是没眼看，在柏德温看过来的时候，立马用鱼鳍捂住自己的眼睛，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面对如此情景，柏德温眼角直抽抽，他觉得和这帮人组队之后，自己的忍耐力都提升了不少。

    放在以前，有说话的时间他早就动手了。

    威尔深知这一点，为了避免柏德温忍无可忍跟德鲁动粗，主动跳了出来。

    它一巴掌挥到德鲁的后脑勺上，没好气地劝道：“小子，趁他现在和你好好说话，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

    虽然狮爪上有肉垫，耐不住威尔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德鲁疼得直抽气：“嘶～不行，我答应了小春的，无论如何我不能告诉你们。”

    “嘿！”威尔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性格软乎乎的小子，竟然对小春如此忠心，相对的脾气都硬了不少。

    一时犯了难，“可你不说，万一小春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办？”

    “不可能，小春说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德鲁的嘴巴比脑子反应快，说秃噜了嘴。

    闻言，威尔眼睛一亮，和柏德温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么说，你确实知晓在小春身上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刚才的试探是出于柏德温的猜测，那么现在，他可以确认自己的出发点是正确的。

    看来在他和温斯特忙于应付沈槐的这段时间内，小春和那只凤凰背地里确实有达成某项交易。

    而且，交易内容似乎与小春身上暴涨的精神力有关。

    他望向正与沈槐打得有来有回的女生，短暂的停驻片刻后收回了目光，于脑海深处忆起了一件陈年往事。

    那还是他习惯了一个人执行任务的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某天临行前，白塔高层曾托人交给他一份私密文件。

    他没记错的话，与那份文件相关的主人公正是沈槐。

    里面内容事无巨细，小到沈槐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大到她每次执行任务的详细过程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他浏览下来，都觉得白塔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感觉沈槐这个人根本没有自己的隐私。

    可给他送资料的人说，这些对生活在白塔中的人不过是家常便饭。

    他们在白塔眼中不存在隐私，所有的行动轨迹都是透明的。

    这也是中心城不分国界设立白塔的原因，白塔为他们收集情报，为他们奉上所需的人力。

    而他们在不触犯底线的情况下，给予白塔所需的一切，并且提供专属的庇护。

    双方互利共赢，谁也不会亏。

    沈槐，也是他们通过精挑细选才最终合议决定牺牲的人选。

    而之所以让柏德温来执行这项任务，上面也是考虑到他的特殊性。

    柏德温：“特殊？”

    “没错，你很特殊。”对接的人不懂他为什么会感到意外，“你不知道吗？自从你将那个与你精神力高度匹配的向导搞傻了之后，上面就注意到了你，认为你不像其他哨兵那样，会在向导的精神力影响下做出失去理智的举动，非常适合单独行动。”

    听了对接人的话，柏德温才后知后觉：“怪不得，后来没有向导跟我一起做任务，原来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上面叮嘱过我们，无须给你匹配向导。”对接人说得理所当然，“再说了，给不给你匹配，对你执行任务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柏德温都快气笑了：“……”

    可不是没什么影响，幸亏他命大，多次死里逃生。

    要不然，这人就得到他的墓前跟自己去对接任务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柏德温身上外溢的压迫感，对接人话题一转，说起了正事，“咳，我们说正事，关于你这次的任务，上面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不多说了。”

    “唯一需要你留心的，喏，是文件最后一页，”对接人示意柏德温将纸质文件翻到最后，手指隔空点了点最下方，“上面会选择沈槐作为此次实验的人选是经过考究的，并且特意标注在红色方框中来提醒你，是不希望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事。”

    依据提示，柏德温的视线停留在纸页的末行，默念：“沈槐的精神力似乎在某段时间内得到大幅提升，经核实，这似乎与她身体内的精神体有关。”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问。

    对接人：“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嘴巴紧闭，不肯再多透露半句。

    柏德温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强求，他想着任务中总有机会能亲自验证。

    然而，真到了实际执行过程中，别说验证自己的猜想，沈槐的精神体他总共也只见过一次。

    直到任务顺利结束，期间，白塔甚至没给他机会重返旧地探查的机会。

    要不是后来有瑞切尔掩护，他也没法从白塔的监视中脱身，可就算这样，他暗中调查了这么多次，也没有寻到沈槐的踪迹，得以借机摸清她的底细。

    关于她精神力和精神体的秘密，始终是一个谜。

    没有人清楚其中的真相，除了……

    “德鲁，只有你。”柏德温正色道，“为了小春，你也必须告诉我，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