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奥诺雷谈话的伯尼斯有种诡异的既视感,有种与劳埃德交流时差不多的感觉。伯尼斯甩甩头让自己忘掉莫名其妙的想法。
正常来讲,他是绝对不知道自己是〈夜莺〉的,可之前针对市政厅的搜查让伯尼斯无法笃定。多瓦的人数让特工之中不需要知道对方真实信息的必要,确认对方是否同为多瓦的间谍就够了,这有一套特殊的流程。
伯尼斯暂时没有和他“相认”的打算,如果奥诺雷真的背叛了多瓦,用秘密警察的身份把她带到保安局就够让一切完了。
现在她可是代理执行官,要慎重地接触。但重要的是产生接触。
对方热情的态度是很可疑,然而为什么不如他所愿呢?
在双方的默契下,眨眼间话题就飞奔到夜晚的行程规划。
奥诺雷:“晚上我们会聚起来喝酒,就在这附近的酒吧。你和尤里一块来?”
就是有这种玩忽职守的人渣国家的蛀虫才会迟迟清理不干净……
尤里完全不想去。但是怀特小姐看起来对此感兴趣,他贴心地未表露出半点不想。
“怀特小姐方便吗?”
伯尼斯突然感到恍惚,打入秘密警察的社交圈是如此轻易…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最难的一环是心里有鬼的异国人获得秘密警察的信任,并不突兀地取得身份。
她早就该引导尤里让自己和他的同事相识,而不是沉浸于享受恋人的占有欲,为此沾沾自喜,甚至连送到嘴边的克洛伊都放过。
尤里对奥诺雷的邀请并不感兴趣,伯尼斯当然知道,他的社交圈一向很窄。
伯尼斯对尤里笑了一下:“当然方便。”
不只是为了自己的任务,在私人上她可以更多了解尤里平常的状态,帮助他把握和同事的关系,能交到几个朋友就更不错了。
……这并不能说服她自己。
压下惴惴不安的情绪,伯尼斯如常和尤里聊天,但是她怎么看都觉得尤里情绪低落。他的表情很淡,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伯尼斯不自觉地咬住嘴唇。
实际上尤里是想到等下要邀请怀特小姐去看戒指太高兴了,防止表情崩坏干脆摒除所有微动作。
尤里计划得很好,下午挑戒指,晚上找个餐厅求婚,不正式也没关系,他可以求婚很多次。
他正开心着呢突然想起他们答应了那群不负责任的家伙贡献出宝贵的夜晚。
去看戒指似乎并非合适的选项。
想到今天看不了的可能性尤里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凝重地问:“我们不去看戒指了吗?”
伯尼斯感到阵阵抽痛,果然是因为她答应奥诺雷的关系让看戒指的氛围消失了。反正她的能力也不差一次机会,她肯定能找到其他方法接触奥诺雷。
片刻后她下定决心。
“尤里,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看着尤里愈发灰败的表情伯尼斯惊觉自己的表达有歧义,她忍笑补上:“我是指和你上班时间随便和普通人状态的我们聊天的、有点轻佻的同事去酒吧的事。”
“老实说我以为不是很期待,还是和尤里两个人待在一起,随便干点别的更有意思。我记得你说过‘我不会有职场社交方面的问题’?那我就当真吧。”
尤里的眼眶微微泛红,伯尼斯呆呆地看着感动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他毫无形象地挂在伯尼斯身上,声音像半融化的软糖那样黏黏糊糊的。
“那我们晚上的时间用来结婚可以吗。”
她都要习惯尤里老实说这种话了,三言两语就转化了他的关注点。
对挑选婚戒伯尼斯并没有尤里这么热衷,这东西大概率等不到他们用上。伯尼斯羞涩地表示结婚还需要缓冲,然后趁着尤里失落前提出,我们可以挑订婚戒指。
“我知道你很急切,但我们不能今天就结婚。你失望吗?你还想和我度过余生吗?我可以先预订你吗,尤里?”
仿佛有璀璨的烟花在眼前升空,尤里清晰地看到它们升空——无法用肉眼点清的数量几乎把黑夜照成白天,堪比导弹的巨大破坏力把尤里的理性轰地炸没了。
众多烟花绽放的声响震耳欲聋,响到极致便是寂静,他整个人都被春日的风暴卷走再没有防备从高空摔下,好像走在云端上一样轻飘飘的。模模糊糊间,仿佛看见怀特小姐急切的表情。
伯尼斯不敢相信尤里真的昏过去了。
无语之际,她又忍不住想笑,尤里的反应简直是最好的回答了。
她不打算主动叫醒尤里,快乐地把尤里扛到长椅上。最开始是想笑话她,渐渐地单纯享受和他倚靠的时间,连路人的调侃都变得有意思,让伯尼斯乐意回复两句。
混沌的梦境并没有持续很久,意识依稀还在交界处徘徊,黄昏时刻的光线就迫不及待将他唤醒。尤里在睁眼的瞬间听见她温柔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尤里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伯尼斯的这句话,还沉浸在古怪的梦里。他迷糊地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紧皱着眉。
他下意识按住隐隐作痛的后脑勺。
莫名心虚,伯尼斯更为关切地问:“做噩梦了?”
不,比噩梦糟糕一万倍!他无声地咆哮。
“看见了很恐怖的事。”尤里喃喃。
刚才的画面在脑中闪回。
庞大的怪兽长着劳埃德的脸在城镇中肆虐,鳄鱼的身体和光滑的脸让他看上去很滑稽,手上还抓着无力反抗的约尔。穿着原始兽皮衣的尤里接过伯尼斯递来的石矛意图捅上去,却被伯尼斯制止了。
尤里很疑惑:“怎么了?有事等会再说,现在情况很危险。”
伯尼斯咧开嘴,越长越大,露出鲜红的牙床,然后发出布灵布灵的粉红特效一个摆尾,变成了水钻霸王龙。
“尤里,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霸王龙一脚踩碎他用来对付怪物的石矛,鼻腔如行驶的火车般喷出炙热的白气。
“用上这种东西,你连劳埃德都打不过,太弱了。”
好可怕的梦。
尤里打了个寒噤。
原本轻轻靠在伯尼斯肩膀上的尤里不自觉地靠的离伯尼斯愈发近,几乎要把她从长椅上挤下去了,伯尼斯恼火地推了他一把。感受过身边的温暖放松不少,尤里满脸无辜地正襟危坐。
伯尼斯深深叹了口气:“算了,你没事就好。”
尤里原本眼神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却忽然暗下去,短暂的不安瞬间被无奈淹没,她能推断出尤里的态度转变原因。
果不其然他说:“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呜…原本计划好去看的63家店……”
伯尼斯突然很庆幸他刚刚昏过去了。
“我们就在这坐一会,”伯尼斯打断尤里疯狂计算天黑前逛完63家的思绪,“被你压了好久我肩膀都麻了。”
伯尼斯毫不客气地靠在尤里身上,轻轻闭上眼。尤里能看见她柔软的发顶,相依相偎的时光来临,反倒让尤里无所适从。
偏偏伯尼斯的手悄悄往下爬,握住了他的手,温度互相交叠,一种无法言喻的触动在内心深处蔓延,几乎要溢出咽喉,尤里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盯着她白净的手指,尽管是今天的主旋律,他依旧觉得该给她一枚戒指。
尤里并不为这种充斥自我已久感情而腻味,他总觉得离触碰到真实的幸福还有层薄玻璃,尤里透过那层玻璃看着她,他适应不完全相依的感觉。
而现在夕阳将浅色的发丝镀成琥珀色,有几缕从领口调皮地贴上他的锁骨,渗出悠远的柔和余晖。
尤里后知后觉,他们再一次离得好近。
他猛地从伯尼斯的亲昵中出逃,招来她惹人脸红的怜爱。尤里企图从中逃走,四处张望寻找转移她注意力的话题。
视线落在长椅后的灌木丛,点缀在草地上的小小白花。美得不算惊人,甚至因为司空见惯大打折扣的植被,伯尼斯倒是首次注意到。
在多瓦没见过。
他生硬地对伯尼斯谈起过去:“说起来这种花,真是好久不见了。小时候我和姐姐还住在老家,它开得遍山都是。”
“算不算约尔前辈和你喜欢花的诱因?”
“姐姐很喜欢吗?”
“嗯…我想是的。”
伯尼斯宽容地没把话题板回去,这让尤里松了口气,但他还是紧张,心脏砰砰乱跳。他伸手折下空中摇曳的小花,触感很不真切,像是依旧在神游天外。
他弯曲后编织柔软的花茎,话不由自主地往外蹦。
“我和姐姐偶尔会把这种花摘下来,编成花环。”
贫困童年难得的娱乐项目来自大自然本身,与把现在弄成惨烈杀花事件的姐姐不太一样,尤里上手颇快。
老实说,在遇到伯尼斯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给其他女性戴上花环。
一朵花就够完成细腻的循环,他把花茎绕成圆,方便与其他花朵相连。伯尼斯却直接将手指探了进来。
嫩绿的小环攀在指节处,雪花般洁白的花瓣在中央盛开。伯尼斯满意地看着这枚戒指:“我就要这个了。”
尤里不敢松开手,唯恐原本不是做成戒指的小花散开,落回地面。在这瞬间伯尼斯选择用行动盖过他们麻烦的恐惧与不安。
伯尼斯拉住他的领子,并不顾忌花朵被碾成留在布料上的花汁。唇瓣在完全贴上另一个人前停留,她轻声提示:“说你愿意”
他的呼吸停了一秒,随即发出没出息的呜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