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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公路(十一)

    邵芳之前说,仁智医院管的很严,一个月只允许家属去探视一次,岑白当时就觉得这不跟监狱差不多了。

    本以为他们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进去,314已经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结果门口的保安并没有拦他们,连挂号处的护士见了他们也只是扯着苍白的嘴角礼貌微笑。

    厉兑也很松弛地以鬼笑回应。

    岑白还记得付春华的房间号,三鬼一人直接直奔8654。

    不料一出电梯,他们就偶遇到了一张并不想看到的面孔。

    胡院长似乎刚刚查过房,身后一众冷着脸的白大褂跟随着他,经过护士站时,忽然有患者追出来拦住他。

    他戴着无边框眼镜,细长而明媚的眼眸隐在镜片后面,整张脸被挂在脖颈银色金属链条修饰得更加精致贵气。

    用温和而沉稳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他的魅力可以说是老少皆宜,面前的大爷生了一双下三白眼,看人还喜欢鼻孔朝天,被胡院长这么一问面色瞬间和缓下来。

    314不太关心他们的对话,只拉着岑白快走。

    岑白快步经过,只见胡院长不知从哪拿出一枝盛放的花,枝条上皮刺膨出,他却轻而易举地捻在指尖。

    老大爷见了立即道:“这不是玫瑰花吗?红得真艳啊。”

    胡院长却将眼镜摘下来,凝视着他,“这是月季,不是玫瑰。”

    老大爷顿了顿,看直了眼,慢吞吞地改口道:“是啊,这是月季,我家院子里常种的。”

    岑白之前在养老院打过一段时间的工,有很多老年人在认知方面都有一定的障碍,他们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无关是非对错,这也是让老人家属和医务工作者常常头疼的。

    他们中有一部分经常固执己见、钻牛角尖、乱发脾气,便是又开始“作人”了。

    岑白虽然不会与他们正面冲突,只能尽量哄着、顺着,但嘴皮子磨破了,耐心到了一定限度也还是会头疼,再后来她找到更好的兼职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如果都能像这样,被人看一眼就听话,那可省了不少麻烦。

    她正想着,忽而感觉脊背攀上来一阵寒意,只听背后响起一阵极具魅惑却令她胆寒的声音。

    “这几位家属好像很面熟。”

    314先回过头,他眉间的绛尘痣已经故意隐去,胡院长盯着他看了片刻,手上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要把花簪到头上,在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短发并不适合后,又把花别到了胸前口袋中。

    胡院长似乎在314身上没看出什么异样,眸光又转向岑白。

    岑白坚信他认不出自己,强作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主动出击道:“这就是胡院长吧,久仰久仰。”

    她本以为胡院长会跟她再纠葛几句,比如问她要看哪一房间的病人一类,她把谎话都扯好了,却见胡院长只是点头微笑,目光又在厉兑和太渊身上逡巡片刻,便转身离开。

    岑白暗自松了口气,“他还真会魅惑人心,那双眼睛真是要命,看来邵芳能同意他的霸王条款也不稀奇。”

    “可那确实是月季,玫瑰和月季的刺不同,我认的出。”314道。

    岑白想起有一个说法是,这市面上很多玫瑰花都是月季的变种,其实真正的玫瑰并不长那样。

    她知道314在种植物这方面有点造诣,便没吭声。

    8654的门虚掩着,岑白推开门,却发现病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付春华!

    怪不得他们根本不会盘问来探视的家属。

    岑白很快猜到,这家医院病房里的患者会随时打乱,毫无顺序可言。

    来探视的家属如果不提前主动联系院方,几乎不可能找到人,除非这位家属闲得没事干,从一楼到十楼,挨个房间去找。

    将住院部整整十层楼里的人全部打乱,这样浩大的工程,绝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只有妖力才能办得到。

    厉兑上前一步,念出床头上挂着的患者名,“安静。”

    岑白心头大震,随即看向床上的人。

    或者,那根本不像是个人。

    更像是夏天已经化掉一半的雪糕,骨头架子像是立在中央的雪糕棍,整个人的皮肤不断地脱落,五官模糊不清,像是在融化,根本看不清容貌。

    314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问道:“怎么了?”

    岑白调整了一下呼吸,“我之前见过她。”

    “有人…有人来!”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瞬间警觉,或者说是,兴奋起来。

    她一动,脸上的皮肤便脱落的更加严重,每一片皮肤都像是独立出来的某一种肉色的昆虫,随着她每一寸移动而活跃着。

    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外貌有点不能见人,她顿了顿,尽量平静道:“我白天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到了晚上才会好些。”

    “别害怕,求你们别走……”

    岑白下意识后退,刚想转身,就听见病床上传来一阵高亢的嘶吼:“你、你们是来找人的吧!我可以帮你们!”

    她喊完这一声,似乎就耗费掉了全部精力,静谧的病房只剩下她宛如风箱的喘息。

    岑白脚步一顿,“你……”

    其余三只鬼也望向床上这个更没有活气的人,看她挣扎着,又开口道:“只要你们…肯帮我一个忙,我、我就一定…能帮你们找到人……”

    “我在这家医院…做过护士,清楚他们的…排房机制……”

    那一双浑浊的眼珠陷在一滩泥泞里,拼命地转向岑白,几乎要掉出来。

    “你见过我的,你要…相信我…”

    岑白见过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护士,却并不确定她们姐妹俩是不是都当过护士,但此时已经接近黄昏,他们已经耽误不起时间。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时间紧,你最好长话短说……”

    她话音未落,床上的话音立刻争分夺秒地响起。

    “我不是安静,我是姐姐,我是安宁!”

    岑白一惊,她想起之前在走廊里看见的那些发狂的笔迹……

    她险些站不稳,那种心率过速的感觉再次袭来,忽而手腕上附上一阵冰冷的触感,转过头,发现314正垂眸看她,眸色深沉似水,眉心一点浅红。

    岑白霎时清醒过来。

    床上的话音停歇喘息一阵,又继续道:“我们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上学后成绩也差不多,又学了同样的专业,都当了护士,但我心里清楚,我们从生下来就是一对冤孽,亲情、友情甚至爱情,无论我拥有什么东西,都要分一半给她,我嫉妒她,她也记恨我。”

    “我早就知道,我们共用一根脐带的时候,我就应该把她吃掉。”

    安宁尽量平静下来,保证语声的接续,身上细碎皮肤的流动也变得缓慢,甚至静止。

    “我想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不想再有人把我和她弄混,我更不想什么东西都和她分享。”

    “所以,我用尽一切办法把她逼疯了,墙上那些字,是她写的。”

    314知道岑白一定看见了什么他们都没见过的,厉兑和太渊也觉出她的不对劲。

    除了岑白以外,没人看过那走廊上的字迹,所以除了她,也没人听得懂安宁最后那句话。

    岑白心口一冷,她已经将安静和安宁搞混了。

    她不再记得谁是姐姐,谁又是妹妹。

    “我把她关进我们工作的精神病院里,却赶上院内搬迁,来了一个姓胡的院长。”

    病床周围布满各种各样的管子和护栏,更像是锁链和牢笼。

    仿佛在防止床上的人真的化掉,安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旁边的氧气泵跳动了几下,她身上碎屑状的皮肤也跟着浮动。

    “安静很快发现是我害了她,她那时候一定愤怒得发狂。”

    安宁笑起来,浑浊的痰液在她的体内翻涌,嘶哑的笑声很快被难以接续的呼吸替代。

    “她和那个胡院长做了交易,把我变成了她,代价是,她要永远留在这家医院。”

    “她把我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她也永远走不了。”

    说完,安宁再次狂笑起来,泥浆般的身体随着音波滚动。

    “我跟她是一辈子的冤孽,我变成这样,她也永远别想自由!”

    岑白别开脸,不去看她,“你说这些到底要干什么?”

    两颗突兀的眼珠再次转动起来,反问道:“你们想找什么人?”

    “付春华。”岑白道。

    安宁顿了顿,咧开嘴,唇角的肤质与脸上的不同,形成两片泾渭分明的区域。

    “这个人…我知道,也是个可怜人了,小姑娘你过来,只要按下这个按钮,我就把她的房间号告诉你。”

    岑白走过去,看见氧气泵被交错复杂的线包绕,那个鲜红色的按钮就藏在下面。

    她的指腹悬在上面,心下思忖着。

    如果把安宁放了出去,这医院势必要乱一会儿……

    不过再乱也用不着我们费心,反而越乱越适合找人,总之,是比稳赚不赔的买卖。

    按钮深陷,安宁立即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身上干的皮屑翻飞,湿的浊液横流。

    在她歇斯底里的呼吸声中,岑白听清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串数字,还有一句话。

    “谢谢你…杀了…我,我…自由了……”

    随后呼吸越来越深重,岑白感觉不对,抓住床边的护栏,“安宁!”

    滴——————

    “小宁,小宁?”

    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安宁转过头,她还没有熟悉这个称呼,总要反应几秒。

    走廊里重复播放着:8654患者心脏骤停——————

    护士长步履缓缓地到她面前,平静道:“有患者去世,你跟我去处理一下。”

    她歪了歪头,“院长不是说,这个月不会有人死掉吗?”

    护士长勾起唇角,笑得很僵硬,她似乎还不太适应这幅皮囊。

    “神仙也有失算的时候,跟我过来吧。”

    安宁走进病房,看见细碎干涸的皮屑逐渐拼凑成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此时此刻,她们连表情都如出一辙,只是一个闭眼躺着,另一个睁眼站着。

    她想起她们分着吃冷掉的饭菜,想起她们在妈妈也像这样沉静地躺在脚边时像照镜子一样望着彼此……

    只要有姐姐在,她的痛苦、悲伤、失落、绝望,就永远有人分担。

    所以她和姐姐选择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后来她又赶走了姐姐身边的朋友和爱人。

    这样姐姐就只剩下她一个妹妹了……

    可是姐姐好像并不高兴,还要把她扔到医院里,再也不理她。

    她不怪姐姐,却也不明白,就只好把姐姐关起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在乎。

    这样她就能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了。

    她们生来就是两块打磨得完全相同的镜子,就该永远在一起。

    可惜姐姐还是不愿意啊,她走了。

    彻底地走了。

    安宁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奇怪,明明很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小宁、小宁?”

    安宁回过头,有些慌神。

    “你今天怎么了?要不然去找院长再帮你看一下。”护士长关切道。

    安宁摇摇头,目光仍然死死盯着床上。

    “没事就好,来帮我抬一下,送去太平间就好了。”

    安宁顿了顿,似乎不愿意,可白手套不受控制地套上她苍白的双手。

    她还是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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