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怎么了?”

    杨风华:“今日看见那些小孩,有些感慨。”

    范昭将火盆放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后点灯坐在床边。

    范昭:“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杨风华:“那些新来的孩子们,瘦的只有一把骨头,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掰断。见了人也怯怯的,若不是塞到手里,他们都不敢拿。”

    范昭:“到了广善堂,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杨风华笑道:“昭哥哥今日没有呛牧兄,可是少见。”

    范昭将手边的书翻开:“牧德真敢作敢当,为人仗义,品性是端正的,今日还为广善堂送了不少东西可见心地良善,只是行为作风有些难言罢了。”

    杨风华:“上次牧兄赌博只罚了三日是哥哥求的情吧。”

    范昭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翻了一页,“反正他也不长记性,赌注也不过是只鸡罢了,小惩一下,意思意思便是。”

    火星子在盆里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萦绕在心间的那个问题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哥哥,若是我通敌,你会怎么办?”

    范昭看向他,握着书卷的手越捏越紧,“为什么这么问?”

    杨风华笑哈哈道:“就是好奇而已。”

    范昭没有笑,目光如幽潭般沉静,这次他没有顺着他,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杨风华依旧挂着笑容:“哥哥作何这么紧张?我不过今日见那情景有些感慨,故而有此一问。”

    他还是不愿说。

    范昭一本正经:“你不会通敌。”

    杨风华:“如果呢?”

    范昭:“没有如果。”

    话被堵死,怎么样都聊不下去。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他设想中的轻松,反而格外凝重。

    再问下去就要瞒不住了,索性就让这个话题终结在此,杨风华借口累了装模作样躺在床上睡觉。

    范昭却怎么样都睡不着,脑中都是杨风华的那句“若是通敌,你该怎么办?”

    杨风华不善撒谎,每次撒谎都底气不足,眼神左右乱瞟,不住地抠指甲,那心虚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劲。偏偏杨风华自己不知道,以为瞒的天衣无缝。

    他绝不可能通敌,他与他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他怎么可能有时间通敌。更何况通敌所求不是钱财就是权力,杨家虽没有富可敌国,让他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权力更是妄言,他若想要,杨家自会铺路,哪用得着他冒这么大的险。

    所以,他到底从哪里听到的通敌?

    夜色已深,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放大,范昭转身盯着那道背影,心中酸涩,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瞒什么?

    翌日早晨,杨风华照旧最早到膳堂。

    这几日膳堂乍一看和旬假之前一样,关今越却从细微之处嗅到了不一样。

    杨风华喜好很固定,每天都坐同一张桌子,以她的位置,只要偏头就能看到他,那张桌子上的人从两人慢慢固定为四人。

    不过四个人除了牧德真之外,其他三人好像都有心事,连见了她总是笑吟吟的杨风华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牧德真对这氛围毫无所觉,依旧抱怨着杨征留的课业太多。

    孟怀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范昭沉默不言,安静吃饭,杨风华句句不落地接住,却有气无力兴致不高。

    牧德真:“杨兄身体不适吗?要不回去休息吧”

    杨风华:“无事,昨天玩的太开心,今日便有些使不上劲,中午多睡会儿就好了。”

    关今越:“孟怀仁有什么动静吗?”

    朱筑:“没有,都很正常。昨天他下山先去了饕香楼,另外三个也在,应该是一起吃了饭。然后去了一座宅子,在城中逛了逛就回来了。”

    关今越:“那宅子是什么地方?”

    朱筑:“不知道,可能是他在城里落脚的地方?”

    关今越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筑又问:“你说,昨晚上那封信到底是谁捡到了?”

    关今越:“杨风华吧。”

    朱筑:“我也觉得像他。”

    和范昭比起来,杨风华的状态算得上差,一看就是思虑过重晚上没睡好。

    关今越:“盯好了。”

    不管是谁捡到这份信,都会有所行动。认不得字的会去想办法查,若是认得字,那也要找是谁写的。

    朱筑非常炫酷的吹了个口哨,“瞧好吧,我办事,你放心。”

    一连两天,两人都是照常上课照常下课,四人之中除了孟怀仁隔三差五往山长的清心居跑之外,谁都没什么额外的行动。

    朱筑:“这不对吧?他们没捡到信吗?”

    关今越也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只好说再看看。

    杨风华确实捡到了信,只是她忽略了一件事,杨风华的姑姑嫁到了范家,他幼时常出入范家,与范家上下的关系很不错,他不仅认得那字,还认出来是山长的笔迹。

    他和范昭非常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天晚上的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牧德真依旧隔三差五闯祸,范昭只要看到便会罚他,只是惩罚力度小了不少,众人都道牧德真终于把范昭这块儿臭石头磨软了,可把范盛给气个半死,范明诚劝了好久才拉住他去找范昭理论的腿。

    下次旬假之后便是月考,崔俊达指着这次考试打翻身仗,这几日都在刻苦读书,连这些热闹都没心思看了,崔嘉年给他讲的时候,他还不耐烦地让他一边去,不要扰他用功。

    孟怀仁见此讥笑道:“崔家的脑子大概都长在崔涉一人头上了。”

    这话说的过分。高陵崔氏好歹也是建功立业的将门世家,祖辈世世代代守在高陵,未曾退让过半步。或许正是如此,养出来的后代心思单纯莽撞毫不知遮掩。

    崔俊达时常对孟怀仁摆脸色,嘲讽他家破落,可他能怼回去的只有成绩。牧德真虽不赞同落井下石,但知他好面子,每次被骂都只能忍着,内心苦闷许久,生怕得罪崔俊达,便没有反驳。

    出了气的孟怀仁心情好上许多,没有在意牧德真,只自顾自地聊起其他事情。

    春色渐深,冰雪消融之际最易感染风寒,杨风华理所当然的中招了。这两日饭桌上都只有范昭、孟怀仁、牧德真三人。

    晚膳之后,牧德真提着托厨房开的小灶敲门。

    范昭看到牧德真毫不意外。自杨风华病倒后,他日日都来,有时提的补品,有时提的吃食。

    范昭翻了一眼他提的东西,是银耳百合梨汤,“私开小灶,罚膏火银。”

    这几日只要提了吃的来,范昭就是这一副嘴脸。

    牧德真:“我自去交罚银,不必三郎出钱。”

    罚他之后,范昭都会在第二天替他把罚银交了。他以前只替杨风华交过钱,这一出惹得管事连连称奇,于是范昭被牧德真化作“绕指柔”的谣言更甚。

    范昭:“于理该罚,于情,我该谢你。”

    自广善堂回来之后,范昭对他的态度大有不同,不仅同窗们惊奇,连牧德真本人也吓了一大跳。

    范昭对此没什么反应。他人之言于他何干。

    关今越这几日干的很开心,膳堂热气腾腾,小厮婢女们忙的额头冒汗,学生们慢慢慢脱去臃肿冬衣,少年人们如青松般单薄挺直的身躯这才显露。

    朱筑:“你都快流口水了!”

    关今越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样貌出色,但胜在这一身“校服”素净飘逸。

    想要俏,一身孝。膳堂里一屋子都是。

    关今越面无表情:好好看。

    学生们散了许久,她还在回味,气的朱筑恨不得把她眼睛捂住。

    朱筑:“他们太薄了!我身材比他们好多了!”

    为了养生,他们吃饭讲究适宜,吃饱了便不会多吃,而且一天只有两顿饭,普遍偏瘦。再加上整天在书院里看书,没什么运动,身材自然比不上为了吸引关今越,孔雀开屏的朱筑。

    但是!

    没有人会拒绝新鲜的!

    关今越:“他们才十几岁。”

    年龄永远是朱筑的痛。

    朱筑:“说明我比他们有经验!”

    耳垂上的坠子在不断乱晃。

    关今越:“说明你老了。”

    朱筑是猪笼草化身,妖类化人从外貌上来看也算得上是十几岁的少年,但可惜关今越知他老底,揭起来更是无所顾忌。

    朱筑:这日子没发过了。

    两人正在日常斗嘴,朱筑抽空暼了一眼地图,发现不对,“杨风华怎么在那儿?”

    听到这个名字,关今越皱眉。

    自将信送过去已经过去五天,两人还是没什么反应,连藏书阁都没有去过。

    关今越:“他去哪了?”

    朱筑:“湖边。嗯……确切来说,是湖里。”

    关今越:“湖里?”

    在湖里划船吗?

    初春时节,湖面的冰还没有彻底化开,此时并不是划船赏景的好时光。

    此时刚过早膳,离晚膳还有些远,正是闲时。

    那片湖在藏书阁后头,关今越绕着树林摸过去,却在藏书阁附近看到了一个慌张的身影。

    看衣服是学生,可这个点学生应该在学堂上课,怎么会在这儿?

    感觉到关今越疑惑,朱筑道:“是范明诚。”

    范明诚?

    似乎在哪听到过。

    关今越往杨风华的位置靠,猛然想起在来福来顺口中听到过他,是范昭的庶兄。

    湖面上飘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碎冰,唯有一块格外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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