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反应,一个柔软的东西忽然飞到她怀里。
这是……?
童森织懵懵地站起来,长时间不动,她的腿快冻僵了。
“……阳纪?”
她把头埋进怀里的物品,毛茸茸的触感瞬间慢慢她冻僵的脸蛋。
这是一条厚实的毛毯。
听到她的声音后,门外的人慌了,轻微的脚步声大了一些,阳纪似乎不想露面,转身要跑。
嘭——
就在这时,枪声毫无预兆响起了。阳纪发出闷哼,单膝跪倒在地。
惨白的光照进屋内,男人拿着手电筒出现了,长靴踏着令人不安的声响,喻盎似乎没有看见门口有个捂着伤口的人,望向屋内。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童森织手里的毯子,微微蹙眉,抬手往阳纪的另一只腿补了一枪。
“本来想让我的阿织吃点苦头再来的,没想到让人钻了空子。”
他有些苦恼,踩过血泊,走向童森织。
童森织下意识攥紧毛毯,慢慢后退。
然而,因寒冷而麻痹已久的脚不小心踩到毯子,她摔倒在地,毛毯掉落,沾上蔓延开来的血迹。
她一眨不眨注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全身肌肉绷紧。
喻盎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放下枪,由衷感慨:“我的妹妹真可爱。”
童森织抿了下唇:“我不是你的妹妹。”
喻盎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在随时准备暴起的童森织面前蹲了下来,温柔而无奈:“再这么冻下去,要是感冒就麻烦了,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
童森织没说话,她很久没有看懂喻盎的心思了,面前的人太陌生,想法捉摸不透,她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喻盎也并不在意童森织的沉默,叹息一声:“毯子也沾上了脏东西,其他人也不和我们阿织玩,阿织一个人会很难过吧。”
他摊开手,毫无防备露出腹部,笑眯眯的:“要哥哥抱抱吗?”
女孩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蹭向喻盎。
男人笑得弯弯的眼缝睁开了些,黑暗里,绿眸映着手电筒的冷光,昳丽而诡异。
“来吧,我的女孩。”
他轻声说:“哥哥会永远爱你的。”
童森织重重一头缒砸向他的肚子,喻盎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摔倒。
童森织本来还想趁他分心夺走他手里的枪,没想到喻盎早有准备,不等她得逞,手迅速藏到背后。
可惜了。
童森织本来还以为他会下意识捂住肚子。
她没有放弃,双手擦过他腰侧,伸到喻盎背后去抢。
……喻盎的手去哪了?
童森织看不到他身后,空气里一通乱摸,经过这么一活动,身体居然热了起来。
一只手轻轻勾了下地上的手电筒。
光影缭乱,童森织被剧烈变化的光线刺激得眯眼,抬眸却看到男人勾着的嘴角。
……童森织这才发现,她现在的姿势,简直就像是主动抱着他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她有点不爽,正要退出来,肩头忽然一重,男人塌下腰,以一个相当放松的姿势,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
童森织后颈一凉,感受到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喻盎的呼吸很缓,温暖的潮气喷在她的后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童森织正要推开他,一个坚硬的物体轻轻抵住她的太阳穴,男人嗓音有些倦意:“阿织,让我靠一会吧。”
童森织顿了下,而后毫不迟疑推开他,站了起来。
被推开的喻盎眉眼怔怔,雕像一般倒在地上,没有动弹。
童森织居高临下望着他,精致的面孔毫无表情,她微微歪头,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好恶心。”
喻盎很快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看上去毫无在意。
被童森织拒绝,这件事似乎并没有打击到他——甚至能从他脸上看到淡淡宠溺。
“好吧,阿织,”他妥协似的说,“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但不要太放心哥哥了,哥哥现在不开枪,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
童森织知道他想和自己同归于尽,有些罪犯对杀人时机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执着,看上去喻盎也属于其中一员。
喻盎转身走到门外,童森织才注意到门口的阳纪不见了,地上拖着两道血痕,但她双腿中弹,短时间逃不了多远。
果然,没过多久,喻盎一只手拎着女人的后领,一只手用枪指着她的脑袋,提抹布一般把阳纪扔在童森织面前。
没想到喻盎看起来精瘦,力气却远比她想的大,童森织对喻盎柔弱的疯狂煮夫印象更新了。
阳纪精心打理的卷发被冷汗浸湿,乱糟糟贴在脸上,她摔在童森织面前,伤口被挤压,握紧拳忍痛,尖尖的指甲嵌进肉里,硬生生把惨叫吞下喉咙。
“放过我,我什么都会做……”她流下眼泪,嗓音娇嫩,仰头看喻盎。
女人睫毛卷翘,投射的阴影盖住眼底阴狠。
喻盎却看向童森织,温柔的微笑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阿织,你知道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背叛我们,我才会差点死掉。”
童森织没什么反应。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像她一样的人,所以大家才会变得这么艰难。”
喻盎叹了口气,阳纪从他微妙的态度里意识到什么,表情变得凶狠。
“阿织,你忘了吗,如果没有她,你本来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被以前的好朋友疏远,”喻盎收了枪,“现在她落到你手里,想怎么处置她,全部交给你。”
喻盎笑着离开,阳纪的心却彻底凉了。
童森织望过来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开始盘算起手里还有多少筹码可以用来和童森织谈判。
也许她可以借毯子拉感情……不行,北川祯无时无刻不通过监控看着童森织,要是被他看到她冒领了自己的功劳,她只会死得更痛苦。
筹码……筹码……她手里捏着一条足以影响庄园里所有人性命的情报,但在北川祯的监控下,这更是想都不要想。
*。
阳纪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依附北川祯的时间太久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和人对抗的资本。
女人拖着腿,往身后艰难地退了几步。
北川祯只会要好用的棋子,废了就再拿一个新的,这种情况下,她想都不用想,那个男人不可能救她。
童森织并没有像阳纪预想的那样立马冲过来掐她,而是静静看了她一会,阳纪被盯得有些发毛。
*,好煎熬,还不如一枪崩了她。
“阳纪,你会后悔吗?”童森织忽然问。
“什么?”女人的嗓子是哑的。
“做了那么多坏事,结果现在变成了这样,你会后悔吗?”童森织很有耐心。
或许是对方的气势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黑夜寂静无声,死到临头,阳纪居然被带着沉下心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
“我……我真的后悔了……”女人淌下眼泪,声线颤抖,好不可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被鬼迷心窍。”
不。
阳纪冷酷而坚定地想。
她从不后悔。
她不会容忍自己被一群垃圾踩在脚下,也不会容忍自己默默无闻渡过平凡的一生。就算知道自己会因此毙命,她也不后悔。
哪怕再来一次,北川祯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拥有她渴望的权力,挥挥手能把阳家的贱人压得永世不能翻身。
她这辈子只后悔一件事,那就是没能在死前拿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筹码。
童森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任凭她大滴大滴掉眼泪。
阳纪哭久了,有点心虚,扯起衣服擦泪水,顺带遮住对方的视线。
童森织的眼睛很有欺骗性,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要把人心底的秘密都看透,阳纪有些怀疑童森织是不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哽咽声渐渐消失了。
“我知道了。”
童森织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这样的话。
知道什么了?
阳纪心提了起来。
童森织却自顾自捡起地上的毛毯。
“喻盎说的不对,我现在的处境不是你害的,你不是这些事的策划者。”
但她是幕后黑手握着的刀。
阳纪很有自知之明,在心里跟了句。
“嗯……”童森织握拳放在下巴处沉吟了一会。
阳纪的心速随着少女的声音不断攀升,她盯着童森织手里的毯子,好像下一秒那东西就会罩住她脑袋捂死她。
“算了,我决定不怪你。”少女轻飘飘说。
阳纪猛地松了口气,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在不自觉憋气。
反应过来后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童森织。
她说不怪她?!
真的吗?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她在耍她吧!想让她看到希望后再出手吧!
童森织抖开毯子,猝不及防把阳纪包裹起来,阳纪睁大眼,感觉到身体忽然腾空而起,掉下去肯定会痛死!阳纪脸唰地白了,下意识揽住少女脖子。
阳纪体重很轻,童森织抱得很轻松,她小心避开阳纪的伤口,抱着人往外走。
“干、干什么?!”
被毛毯完全包裹的阳纪激动起来。
不会是要把她从高楼上摔死吧?!
“别动,”童森织按住她,皱眉责怪,“扯到伤口的话会很疼的。”
?
阳纪意识到什么,紧张地缩在少女怀里,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她脑袋里蹦了出来。
不、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