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烛息……”
断续声音响起,暴烈的烛焰破体而出。
任无忧被突如其来的火浪逼得后退,楼长渊墨发凌乱,头生四角,血瞳中流转一线青芒。烟尘散去,他终于看清了眼前景象,看到了任无忧。
他不像一个人,或者说他早已不是人了。
裹在残破黑袍里的任无忧,半边身子血肉裸露发黑,隐见森森白骨,一颗暗红的心悬挂在胸腔外跳动着。而另外半边身子被黑雾笼罩,看不真切。
“上古血脉的天魔……”任无忧嘶哑着声音喃喃。
楼长渊唇角染血,淡漠地看着眼前的前任魔尊:“你没死。”
他没死,那魔珠又是为何脱出他躯体重回魔殿之上?
回应他的是以任无忧为中心,从地底生出的宛如实质的毒雾。毒雾逸散得快,很快就将这方天地笼罩。
烛焰慢慢熄灭,楼长渊逼出精血凭空画咒。
禁咒三年才能动一次,若还抵挡不住任无忧,那他便是死路一条。
他跟她说过,他会活着的。
毒雾凝聚成人形,任无忧身形一闪融进毒雾之中。
天地一颤,顷刻间风云变幻,任无忧眼眸微眯望向一处。楼长渊也朝着那方望去,那方该是阵门所在。
两人于黑雾中打得不可开交,楼长渊一次次被他打落又一次次爬起。烛焰彻底散去时,任无忧怪笑一声,尖利的指甲一举洞穿他心口:“有些本事。”
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被他攥在手里,任无忧将手收回,看着这颗心,他笑:“天魔无心无情,这颗心,不要也罢。”
那颗带着黑紫血液的心脏,被他生生捏碎。黑紫的血淌了一地,玄黄境被挖去心本该一死,楼长渊怔怔地看着自他指缝里溢出的碎肉。明明不久前,才知这颗叫心的东西所传达给他的那些人的情绪。
或伤心或快乐。
任无忧将他踩在脚下时,他在想,她这次好像没有找到他,没来也好。
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她看不到才好。
“上古烛龙血脉在你这个废物身上可惜了。”任无忧碾过他手掌,看着他半身幻化成龙,任无忧抬手召出五把利剑,钉入他身体。
原来那时候的困魔阵便是他布下的。
“她会来救你吧?”任无忧碾碎他指骨,抓起他的头发往地上砸去。
楼长渊脸被按进泥地,他催动着体内灵宝,想要将灵宝逼出体外。灵宝离体……就不会牵连她了罢,这是他惹的祸,为何要她与他共担?
“她不会来。”楼长渊费力地支起身子,又被任无忧踩下。
任无忧像是知道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嘶哑的声音带着嘲弄:“怎么?不想牵连她?”他蹲下身拔出一片龙鳞,对着天光看着。
那片黑色龙鳞泛着红芒。
“你说,这么好看的女修当个炉鼎如何?”他的指甲贯穿楼长渊被拔下龙鳞留出的血洞里轻轻一搅抽出,便勾连出丝丝血肉。
楼长渊没有再挣扎,魔界弱肉强食,他习以为常。他只一遍又一遍地说:“她不会来……”
她不要来救他,龙契会护住她。
炉鼎,那是什么?是任由人摆布采补。
他们如今打不过任无忧的,这是他的事,不能再牵连凤行舟。
她一定要快跑。
又是一声巨响,天上乌云被风吹散,天光倾泻。
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痛得快要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钉入他身体的利剑似是被人挨着拔出,他下意识地蜷起龙尾。
“不要动。”她的声音极轻,微凉的手落在他心口。他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血色,“你不该来的,快跑。龙契、龙契能护住你。”
“你怎么总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狼狈?”凤行舟将他抱起,半靠在自己怀里。她打破阵石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任无忧。只余下半死不活的楼长渊。
“他……”他挣扎起来,身上的创口涌出的鲜血更多,染了她满身。
凤行舟将他按住,禁锢在自己怀里,腾出手给他疗伤,安抚道:“他不在,走了。”
楼长渊闻言,果然不再挣扎。
凤行舟怀里是温热的,恍惚间,他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凤行舟。”他唤了她一声。
“嗯?”
他伸出手将她抱住,龙尾慢慢绕到她腰间:“凤行舟,就一会儿……”
他抱得太紧,凤行舟许久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沾满鲜血,眼尾红痣愈发妖冶。她叹了口气,想将他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楼长渊,你知不知道,我方才有多痛?”她想掰开他的手,一触之下,顿住了。
那双手的指骨尽碎,他烛焰魔息都空了,根本做不到再生。更莫说生生被夺了心,还有满身伤口。跟她打了千载的魔头,也会被人踩在脚下折磨成这般模样。
楼长渊微仰起头,薄唇微启。
她没听清,遂低下头:“什么?”
“对不住……”他费力地将头搭在她肩上,磨蹭着又道了句,“对不住。”
傻子。
她的手落在他肩上,终是没有再推开他。
楼长渊伤得太重,她凝出风茧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内。只有这样,才能让天风灵息最大限度勾住他体内的烛焰运转风火场。
“你何时才能明白,你我如今性命相连,你再逞英雄,我们谁都活不了。”
风茧之中,她抵住楼长渊后心,掌中的天风灵息源源不断送入他体内。他仅凭烛龙魔体再生心脉,太过缓慢,须得更精纯的灵力加持。
“这样下去太慢了。”
她绕到他身前,轻轻按住他手臂。
精纯的天风灵息自他心口奔涌向四肢百骸,他眼眸微睁,入目便是那张好看得让人心惊的脸。青虎仙魄在她身后若隐若现,虎尾盘绕上他的龙尾,将他禁锢。
她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他体内却像是有一股火升腾。他闷哼一声,压下喉头血腥,被她引诱一般勾住的腰。那双血色眼瞳瞳仁微缩,他不自觉地将尾巴收得更紧。
越阶凝出青虎仙魄太过消耗心神,她喘息着撑在他胸口,垂下眼睫看着他身上被洞穿的伤口开始生出新的血肉。
“楼长渊,你欠我这么多,要不以身相许吧?”方才那一瞬间,体内灵宝飞速转动,将他体内烛焰勾出转化为她的灵力。
她轻佻地微微撩起他衣襟,指尖探进去划过他的伤口,血珠瞬间渗出,在他白皙的皮肉上甚是醒目。
“用你体内那一半灵宝,助我灵力运转修复元神。”
他被她按在身下,静静看着她,任她胡作非为。
楼长渊久不言语,她终觉无趣,便要起身。那龙尾竟缠上来,灵活地缠住她手腕将她向下一扯,她低头,正对上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血瞳。
“好。”他开口。
他们靠得越近,灵宝便运转得越快,她借他修复元神也好,这样,他便能不欠她那么多。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刚长好的心口,望着她:“它跳得快了些,这又是什么?”
胸腔里,刚长好的那颗心里传来了一份不属于他的颤动。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她慢慢压近,散下来的发落到他胸膛,他觉得痒。很痒,他伸手把她抱住,凤行舟猝不及防被他一带,结结实实撞在他胸膛,发出一声闷响。
“楼长渊,你……”
他的唇还带着血腥味儿,微凉。
“是这样?”他问她,微凉的唇变得灼热,似是被本能牵引,他摸索着想解开她那身衣衫。半晌,他停下手,沉默地看着她,“解不开。”
高阶灵宝,自然解不开。
她将曾看过的古籍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随后按住他,扯开他腰带,他那身衣衫瞬间散开。
天风灵息刚柔并济,能化风刃也能化一池春水。
果然,她丹田开始发热,凝冻许久的灵力缓缓化成暖流,涌进经脉。
她修风,本该偏凉的躯体因灵力化冻又被他身上的烛焰燎灼,变得滚烫。她抬手捂住他的血瞳,在他耳畔道:“楼长渊,我本想离你远些,可我想通了,既然这样能让我修复元神,那我们便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之后再分道扬镳,这样谁也不欠谁。
楼长渊动作一滞,他拉下她的手张口咬在她虎口。血腥味儿溢了他满口,他撇开头:“各取所需,之后呢?”
“分道扬镳啊。”她看一眼虎口那弯牙印,伸手卡住他下颌,指腹抹过他唇齿。他下意识张口,她便摸到了平日里瞧不见的四颗虎牙,“我说你咬人怎么这么疼。”
“再咬我我就给你拔了。”她按住他舌面,随他的力道而动。
分道扬镳……她说得轻巧,他不想再听她这些话语,便将龙尾上卷,缠住她往下拖。
楼长渊是不好受的,他默然压下从她那方传来的一波再一波快感,他与她系在一起,她如何他便如何。
饶是这样,他也不想停下,就生生扛下所有感觉跟她一较高下。她有时急了也咬人,咬在他伤口上,咬出血来,但很快便愈合。
他眼眸微暗,本能被她的血和灵宝激发。她挑眉,扣住他后颈,指尖微微陷进他皮肉,让他体内的风息随她而动,跟她相合。
他身上的魔息被灵宝悉数转化,她只觉体内灵力越发充盈。她压下疼痛,接着勾起他体内风息与她相合,她与他叠加的那份痛楚,与攀至顶峰的快感相比不算什么。
风茧之中隐有龙吟虎啸,他像是不知疼痛。刚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崩裂之后再愈合,如此循环往复,黑紫的血迹沾染在她身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丹田里那风火场扩大,飞速运转,竟是渐渐补齐了她方才消耗的灵力。
“楼长渊,你说你这个天魔,长了颗跟人一样的心,就会真的有心吗?”她跟他斗得精疲力竭,手掌撑在他心口支起身。
那颗心在她手下跳动,一下接一下,微快、有力。
楼长渊不答,她顺着他心口往上,指尖滑过他眉眼,落在他眉心魔印上:“问你呢,答话。”
“什么是真的心?”
“真的心啊……”她低吟,俯身。
温热的唇落在他眼尾的朱砂痣上,游移到他耳垂,在他耳垂上留下齿痕。
他心中一颤。
她的心也随之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