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申时,进入本次副本的十一个人陆续出现在戏楼前。

    本次有两个新人,一男一女,进来之前听过系统里的老人讲过规则,也看过论坛。出生地在白日的闹市,那个男的反倒是十分新鲜的左右盼望,女的则是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座阴暗的古楼。

    告示贴在很显眼的位置,老手们自然的凑上去读规则,白行风不动声色的混在人群里,趁着众人看告示的时间,环顾了四周。

    本次共有五女六男,分配还算平均。五个女生里除了孟丝和那个新人,还剩下三个老手。

    哪个都不像许词翊。

    众人忙着看规则了解周围环境,没人注意到这边,孟丝低声问:“她会不会换性了?”

    白行风脸上带着面罩,进副本时带着的黑口罩在这个副本直接退化了。他巡视一圈,斩钉截铁:“这里没有。”

    孟丝:“不应该啊。是该不会是绑错了?”

    白行风:“被绑定者一旦进入副本,绑定者无论在哪里都会被强行拖拽进去。绑定道具是一次性道具,之所以价格比绝大部分永久道具还昂贵,就是因为既能通过手环远程,也能线下不经过同意直接触碰绑定。不可能出错的。”

    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公告上。

    规则是给需要遵守规则的人看的,两个本来就不需要过副本的玩家这次过来单纯的为了打探许词翊的下落,听见前面有人念叨了这次正常玩家有八个的时候,孟丝转过身,看着白行风的衣服。

    白行风身上穿着一个藏青色的长衣,孟丝则一身米白色粗麻,队伍里的其他伙伴,有的是农妇装扮,有的带着高帽子,连衣服上都绣着金线。

    衣着风格相差很大,有点经验的人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玄机,孟丝在衣服里翻了翻,从兜口里掏出了一块墨。

    白行风也摸了摸,翻出来了一张……破败的纸。

    纸好像是被水泡过,皱皱巴巴泛黄,上面的字被晕成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我的衣服是最气派的。”说话的是那个穿着一身金丝的新人男性,瞧着四周都是粗麻破布胡乱裹着的同伴们,也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怎么的,竟连带着气场都高贵起来。

    一件设定的衣服都能给这人带来自信,那男人昂首挺胸,估计心里正捉摸着自己到底是与众不同,看队友的眼神都是“睥睨天下”的架势。

    孟丝无语的低声骂了句蠢货。

    “走吧,去集市。”白行风跟孟丝两个人一直单独站着,一看就是搭伙进来的小团体,众人还在讨论规则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俩人已经十分突兀的离开了。

    没过一会,队伍的其他人也逐渐散去,去了集市。

    距离戏楼开场还有大半个时辰。

    谷雨未过,春和景明,正值踏春好时节,毗邻河畔的闹市一片繁荣。烤饼的香气隔着十里八乡都能闻见,敲锣打鼓的剪彩欢呼盖过了铁匠房里的捶打声,沙沙作响的风车吹高了孩童拉扯的纸鸢,高高的飞向比屋顶还高的蓝天。

    两个现代人混入其中,气质还是有些违和。

    好在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铜钱,两个人找了个路边的面馆坐下,一人点了一碗面。

    面冒着热腾腾的白烟,白行风喝着汤,边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过往的人群里不乏有眼熟的身影混杂在其中,漫无目的在陌生的街头游荡,白行风发现了什么,他眯了眯眼睛,筷子挑起一根面条:“这副本时间轴是乱的啊。”

    孟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怎么说?”

    白行风:“你看他们的衣服,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的标志都快凑齐了。街边的建筑也是不伦不类的。副本设定在古代,却没有明显指向是哪个朝代。有意思。”

    白行风认真起来解副本的速度有多快她早就见识过,因此,白行风这次过来找许词翊她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也是想看看能把白行风阴一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吃过饭后,两个人又去找了副本里的“家”。

    副本与副本之间规则会有细微的差别,有的副本会给玩家一个粗略的身份范围,有的则是给予一个详细的身份信息,生活环境,人际关系,衣着打扮会维持身份基本设定,类似于角色扮演。

    后者需要考虑人物ooc问题,进行起来的难度要略高于前者。但副本不会上来就让玩家两眼一抹黑,会给出一些基础的引导。

    两个人的设定记忆里都存在一个“家”的模糊印象,顺着方向找了过去,果真瞧见了两扇门。

    门被上了锁,试着拽了几下,没拽开。

    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已经接近了尾声,眼瞧着快到了酉时,两个人便回了戏楼。

    戏楼写着是酉时开张,众多玩家也很听话的到了时间即使返回,甚至还有个卷发女生,归来时还打包了一袋桂花糕,手里握着梅菜烤饼,坐在门口吃得正香。

    戏楼外人们神色各异,有对未知的惊恐,又耗费许久也没搜到线索的冷淡,和他们一对比,这女生的神色称得上是泰然自若了,专心致志对付着那张比脸还大的饼子。

    这心理素质让孟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你找的人真在这个副本,大概率就是她了。”

    白行风都没转过头看:“不是。”

    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是……就是不是。

    可许词翊,又在哪呢?

    同一时间,楼上的人推开了窗。

    张弓长至今未归,不知沉溺于哪块数据的纸醉金迷中。

    副本是新开的,规则布景包括安排副本NPC进场都是许词翊一手操办,忙忙碌碌了一整个下午,到了酉时终于折腾得差不多了。

    许词翊推开窗,久违的透透气。

    为了做旧,戏楼里沉重的粉尘掺杂着阴湿的腐朽,味道难闻得厉害。许词翊望着桥对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着神,蹑手蹑脚从后门溜了出去。

    白行风正巧坐在河畔,一个人远离队伍想着什么事情出神,看见空荡荡的桥上不知何时竟凭空冒出一个矮小的影子,一错眼就消失在了对岸的人流中。

    天色已暗淡了下去,那个影子闪走得太快了,快到让白行风几乎以为是个幻觉,又盯着那处望了十分钟,没有看到那个影子再度出现。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沉寂了一整个下午的戏楼却在此时敞开了门。

    红色的烛火登时点燃了这座高大的戏楼。

    随着一阵唢呐声扬起,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被打开,白日里空空如也的戏楼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批戏楼的工作人员,忙里忙外收拾着戏楼开始营业。

    桥上很快出现了一批过来看戏的看客。

    布景和这丰富的夜生活怎么看怎么像宋朝的汴京,看客从桥对岸有说有笑的过来,仔细看竟然还混着几个穿着中山服的。

    白行风感觉自己快混乱了。

    看客门陆续过来了,店小二忙着往河畔的路上搬椅子,戏台上灯光亮起,一位梳着长辫子的清装竹竿子笑意盈盈握着手,声音洪亮的说着开场白。

    “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抬爱,看腻了样板戏,小店惭愧难消。为酬各位厚意,今个特地请了外面的戏班子,定要给各位痛痛快快唱一出新戏!”

    “好!”

    这一席话把群众给点燃了,看客们纷纷鼓掌。

    许词翊也在这点时间从外面吃了东西溜回来了,蹑手蹑脚又爬上二楼,回到房间看监控。

    白行风这人八成是来找自己的,她闲的没事就从监控器上看看白行风一下午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脸,觉得好笑极了。

    她对这个举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不舒服。副本里哪里有这么多真情实感,不喊打喊杀就不错了。白行风一看就不简单,许词翊在现实里面摸过他的底,见过他真实的脸。就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

    如果自己是白行风,估计也得跟过来把对方在副本里的状态摸清楚,心里好有个底。

    但白行风这趟估计是要白来了。

    他也是够倒霉,许词翊头一次当幕后黑手就被他碰上了,不出意外的话一整个副本都摸不到自己影子,这老贵的随行道具扔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了。

    不光没听见,还斥巨资让许词翊三百六十度探了自己的底。

    惨,实在是太惨了。

    监视器里,白行风的表情已经慢慢麻木开始思考人生,许词翊在屏幕这边笑的前仰后合。

    楼下,戏台子上的竹竿子气势宏亮的一指身后宽敞的江面:”大家请看!”

    顺着他手指的目光,众人整齐划一的转过身去。

    江面上,不止何时多了一艘船。

    天已经全暗了,戏楼却灯火通明。飘来的一艘小小的孤帆,帆头挂着一只小小燃油灯。

    灯光昏暗,摇摇晃晃打在端坐的一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穿厚重的戏服,脸上被涂着一层浓艳的胭脂水粉,覆盖得皮肤见不到丝毫血色。

    不知道是灯光打出来的反差还是怎么的,孟丝小声嘀咕:”这妆面化成这样,得是用了一整个店面的胭脂了。”

    万众瞩目中,那女子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比她本人还大,宽宽松松裹在身上像披了个床单。抚着脸,纤细的手指顺着青丝,频频袅袅的站了起来。

    水袖清摆,她踏着碎步,在船上转了个圈。

    ”吾乃一渔家女,奈何自小体虚,江上多风浪,爹娘嘱我今日必要寻得个好郎旭,代我捉鱼——”

    婉转悠扬的歌喉回荡在空旷的江面,兴许是为了呼应她唱的戏,平静的江竟然真的刮起了一阵风。

    浪花带着船只摇摇晃晃,那渔家女赤着脚,浪花点点滴溅她雪白的肌肤上,她顺势弱柳扶风的倒下,右手扶着船身,头轻轻的偏在胳膊上,抬起眼。

    一双写满了娇弱与可怜的湿润的眼。

    她柔弱无骨的躺在那里,一方手帕捂住嘴,传来一声声低低的抽噎。

    看客大多为男性,看见这样一出美人卧躺孤帆的戏码,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孟丝眼睛始终盯着那艘小船,白行风问她:“看出什么了吗?”

    孟丝:“我不确定。”

    白行风:“你说说看。”

    孟丝:“这风来的就不对劲。就当是凑巧了,可那浪花幅度和船晃动根本不在一个频率,这船是自己动的!”

    白行风听罢,又自己仔细瞧了瞧那船,也怪不得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不对,连他也没看出来。

    片刻后,白行风放弃了:“罢了,我相信你。”

    后面,本来还在嗑瓜子的看客被这样一勾引,身后的叫喊已经快传到河对岸了。

    几个玩家还知道色令智昏,冷静的观察着状况,唯独那个穿着身达官显贵的衣服还真把自己当达官显贵的蠢人还真跟着一块叫起来,边叫边吹口哨。

    “蠢货。”这是孟丝今天第二次骂他。

    “美女,我当你郎旭,上岸后来小爷家吃吃酒啊!”

    仗着是在副本里连法律约束都没有,那新人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了,他大声的冲着那个船只喊,直到那船上的女子又发出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一句话喊完,周围的起哄声都停了,一双双眼睛从那床上僵僵的转了回来,望向那个新人。

    内新人还当是自己拔得头筹被嫉妒了,满脸写着得意。

    “好啊,公子。”

    她声音拉的很长。

    刚才在戏楼地下吃肉饼的女声终于停下了嘴,一脸凝重的看着江面:“起雾了。”

    江面上,那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现,到后来,只剩下了一盏灯,在浓雾里成了一道标志。

    那灯越来越近,船只也越来越近。

    “走!”

    有人喊了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船上的东西上了岸。

    地上浮现出一排女生的脚印,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她顾盼生辉的走近,一张惨白的脸下,是完全镂空的戏服。

    没等新人反应过来,那张脸便直直的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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