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风没提许词翊的姓名,只含含糊糊的代指了,昨晚被骂的那个女人。
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轻易把许词翊暴露出来。
许词翊挑了挑眉。
高马尾到底是经历过不少副本,心理素质了得,被这么大的压迫感压着,除了一开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再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其他动静。
白行风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在一具尸体旁跪上太久,等了一会没有回音,迫不得已站起身。
这白行风,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一点细枝末节的线索,被放大再放大,竟真给完整地串了出来,猜出了她在幕后。
她得做点什么。
思虑片刻,许词翊下了楼。
另一边,两具尸体旁围着的九个人,调查的调查,吐得吐。高马尾稳如老狗,装死装得炉火纯青。白行风也明白人鬼有别,“小翠”也不可能现在诈尸告诉他任何线索。
白行风也懒得跟她身上继续耗时间。
把高马尾身份表现出来反而可能激怒在暗处的许词翊,白行风本也不是想与她为敌。不光没有暴露出小翠还活着的信息,反倒是借着查看线索的理由,好心的帮高马尾翻了个面。
专业装死一百年的高马尾也差点没稳住。
小翠……眼前的这个装死的女鬼,和新人男并未住在一处,此刻却死在了屋子一前一后的位置。新人男死亡地点在床边,应该是熟睡的时候被袭击的。
十一个人里八个玩家,三个非玩家里,其中一个是小翠。她不吃人不干扰进度反倒配合玩家剧情点,任劳任怨装死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未亡者具有活动的基本意识。故她的死亡位置只能做个大概的参考。
白行风顺出两种可能。
一种,有第三方的介入,第三方和新人男有仇,胁迫小翠进入新人男宅院,杀死新人男,又将小翠毁尸灭迹。
第二种,小翠自己潜入新人男宅院,趁其不备杀死,并将其掏心挖肺。
新人男死状凄惨,看不出临死的模样,但能看到嘴巴张得很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死在床上又没有逃跑的痕迹。小翠设定手无缚鸡,扮演小翠的鬼怪又不可能为了戏楼前的一推心生怨怼,寻仇也不太对。没有第三方介入,小翠的死亡更是离奇。
只能是……新人男之所以没有挣扎举动,是来不及挣扎,或者说新人男发现了小翠过来,没有提防。
小翠早在戏楼前,就已经被附身了。
附身,换脸,挖心……这设定……
白行风轻挑了眉毛。
屋子里,观察新人男的另外三个玩家也看得差不多了。
孟丝和卷发女相继走出,寸头则是绕开了门口的小翠,去了宅院的另一边。
屋檐下,站着一男一女。
从进副本开始,这一男一女就没什么存在感,无论住宿还是观察线索,两个人都紧挨着,是没经过几个副本,经验不足的情侣。
寸头刚一走近,情侣里的男生就一脸焦急的拽住他,女生在一旁,眼神里含着泪。
白行风静静观察了一会:“听得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吗?”
穿堂风越过巷,参天的古树被击得沙沙作响,虫鸣鸟叫,还有一墙之隔的闹市里混杂的叫卖声。巷子地处安宁,实际上并不安宁。
三个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又背对着众人相互遮挡,连唇语都瞧不见。
孟丝瞪他一眼:“你把我当狗用呢?”
白行风:“……”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孟丝举个手势命令自己老板安静一点,然后不动声色把注意力放在屋檐下的小情侣身上。
很快的,她眼神一宁:“我听到了。”
白行风:“什么?”
孟丝却摇摇头:“闹市有很多人跑动。脚步整齐,是个训练过的队伍。”
“朝我们这里来了。”
白行风眯了眯眼。
未消半炷香,脚步声清晰可闻到不用孟丝也能察觉到了,卷发女拧了拧眉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做些防护措施。
她快速瞄了一眼白行风和孟丝,瞧见两个人形色如常,便也放下心来,等待着那批队伍的进入。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两边的门被同时推开,身着藏蓝色衣饰的人一左一右停驻在两侧,剩下的十几个人快速跑进,中间空出一条小路。
一位穿着绿衣服的胡子老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卷发女想到了什么:“衣服的颜色有讲究吗?”
白行风:“不是绿色,是青色。”
“唐朝官服,八品九品的官员为青色,深色者为八品。”
孟丝:“那这人,岂不是就是电视剧里的九品芝麻官?”
白行风笑了一声:“别小看芝麻官,芝麻官也是官。真没想到这副本里居然还有中央管制机构。如果是单纯的死亡案件,不会引发官老爷亲自跑一趟的。”
果然,下一秒,那胡子老头就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我是本县县丞。接到有人报案,疑在今夜听闻有人叫喊呼救。特地来此查看。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再此?”
情侣男咽了口口水:“我们也就住在这附近,也是听到呼救,前来查看的。”
“哦?”县丞忽的眼神一变:“一派胡言!此乃本县大家,日夜有家丁看守。尔等仅是邻里,是如何潜进府邸的!”
县丞目光死死盯着情侣男,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果然,未消半刻,那情侣男便破了功。
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想刷的存在感,一朝被戳破,满眼都是惊恐。那县丞气势太过笃定,情侣男缩着脖子,欲哭无泪,朝寸头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情侣女的手被男朋友攥的发白,她声音都染了哭腔,哆嗦的说:“谦哥,我求你救救我们吧。”
寸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自然是撬锁进来的。县丞不是已经瞧见了?”
双方僵持着,一个声音划破了僵局。
这声音听上去风轻云淡,仿佛撬锁撬得理所应当,对擅自闯进死者宅院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孟丝不知道白行风承认这事情干什么,她瞥了一眼,没说话。
白行风做事向来靠谱,她只需要等待着随机应变就好了。
县城阴阴一笑:“你倒是实诚,既然是想查看情况,为何等到现在才来?”
白行风平淡道:“县丞明知故问没有意义。街坊邻居都是老相识了,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良民,也害怕直接对上,半夜听到呼救当然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等白日人多再一同造访。”
县丞看了一眼已经快留到门外的血,又看了看面色红润的白行风,笑了一声:“是么?我看你们可没有一点畏惧之色呢。”
白行风也笑:“心理学上,这叫创伤性应激障碍。县丞大人不知道,我可以给您科普。”
孟丝:“……”
你确定要对着一个古代人讲这种东西吗?
白行风很显然在东拉西扯,成功给县丞扯得怀疑人生了,留下一句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清楚,最好你们是真的无辜,就吩咐人把尸体抬会县衙了。
衙役们抬着新人男的尸体,肠子跟葡萄藤似的摇摇欲坠的挂着,给那几个悲催的衙役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情侣男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边的女朋友伸手撑住他的身体,把他搂在怀里。那男人失魂落魄的靠在女生肩膀上,空洞的眼神无助的望着寸头。
寸头被这可怜兮兮的目光瞧得一阵恶心,他本来想走,身后的两个人哭天抢地的叫得他实在是烦,走了两步,有压下脾气,拧着眉头走了过去,指着地上的男人恨铁不成钢。
“你刚才的模样真是个跳梁小丑。我警告你们,求人不去求己,别再来纠缠我,好自为之。”
“谦哥,你不能不管我们……谦哥!”
女生哭喊着,寸头置若罔闻,冷漠的宅院。
白行风:“我们也走吧。”
孟丝:“去哪里?”
白行风:“戏楼。”
他们出生地和剧情点发生的第一个位置都在戏楼副本,戏楼又位置特殊,应当是副本核心。
昨日戏楼直到酉时才让进入,现在却早早营业了。听店小二说,昨日是为了准备晚上的大戏才早早打烊。大戏也不负众望赢得满堂喝彩,灯火通明闹腾到后半夜,还有看客意犹未尽的询问下一次的大戏开演是何时间。
至于这帮看客是何方神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的戏楼十分热闹,咿咿呀呀的戏声刚过桥就传了出来。查看新人男尸体的大胆子四人组在桥头相遇,又在戏楼门口碰见了刀疤脸和一个叫宋萍的女生。算来只有那两个情侣和一个男生没有过来。
一合计,便一同进了戏楼。
刚一进来,店小二便迎了过来,瞧着六个人一块便安排到了二楼的包间里。白行风出手阔绰点了两壶茶,和一桌子茶点。
戏台边,几个人在幕后撅着屁股捣鼓着什么,白行风给孟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站了起来,在众人迷惑的眼神中下了楼。
那是一个戏表。
戏表共八行,七行空着,第一行已经被填上了名字。
“这是我们这两天大戏的戏表,欢迎您过来赏鉴啊。”店小二挂着招牌微笑,毕恭毕敬道。
孟丝目光放在戏表的第一行。
第一日:画皮。
表演者,庄成鑫,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