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曾经瞧着单薄瘦削的人,不过几月的时间竟能看出发福之态。

    要不是那双满是恶意的吊梢眼毫无变化,祁潼还不能瞬间就认出他来。

    “昔日,祁大人被安排去了交州,那等苦差事……下官还格外担心大人,日日为大人祷告,希望大人平安归来,如今倒是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人去了交州那等穷乡僻壤,怎么还能活着回来呢?

    冉松的话说得好听,但面上的恶意却分毫不减,似乎并不担心被祁潼看出来他的真实想法。

    祁潼蹙眉:“本官被派往交州,乃是圣上亲自安排,身负皇命,即便是死也无憾矣,怎么在冉大人嘴里却变成了苦差事,你这是对圣上的安排不满吗?”

    “……下官不敢。”

    一旁的许高生苦笑着,这新来的司农少卿可不好惹,动不动就往圣上身上扯,他们哪还敢说什么。

    “你最好是真的不敢,本官来到司农寺,也是圣上任命……”

    说到这里,祁潼停顿了一下,扫视周围,不断擦着额间冷汗的许高生、因为不知情阻拦了司农少卿而心慌意乱的守卫,以及,不服气的冉松。

    “不过本官瞧你们这意思,好像是不太欢迎本官啊,是对圣上的决定有什么异议吗?本官不介意上朝时帮你们禀报圣上。”

    话毕,祁潼勾起嘴角,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

    祁潼是从四品的官,大豫历来五品以上官员才能上朝,如果不是皇上特赦让她休整几日,那祁潼现在应该在金銮殿上。

    她看到冉松穿着深绿色官服,那是六品官的服饰,显然是没资格上朝的。

    “属下不敢,还望少卿恕罪。”许高生一下就跪到地上,连连求饶告罪,请求祁潼的谅解。

    但即便祁潼如此说了,冉松也并没有像许高生一样讨饶,只是用阴冷的眼神静静地盯着祁潼看。

    祁潼略一挑眉:“大胆,竟敢对本官不敬?!”

    虽然祁潼的怒声并没有冲着守卫去,但还是将他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司农寺这是了个瘟神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冉松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下官知错,还望大人海涵。”

    “哼,许主簿,烦请你带本官去办公之所。”祁潼的声音骤然平静温柔下来,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消失不见。

    “是。”许高生起身,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带路,腰板微微弯曲,尽显卑微。

    祁潼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这坏人还真有点难装啊,不过听妈妈的应该没错吧?

    曾经的祁潼刚进入职场,端的就是一副老实人模样,身上满是学生气,受尽了欺负。

    实在受不了之后,才在妈妈的支持下离职了。

    妈妈说过,进入职场后,不管是做普通职员还是做了管理层,都不能仍由他们蹬鼻子上脸,可以和善,但不能好欺负。

    “当你发现了恶意,一定要适时反击,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反击对方。”

    那些事情,记忆清晰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祁潼垂眼笑笑,虽然不知道妈妈说得对不对,但先总得先试试,而且……皇帝的名头是真的好用。

    冉松跪在那里,冰天雪地中,不过短短几息,手就被冻得通红。

    自他科考以来,便再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僵硬地站起身,目光狠狠地盯着祁潼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几天的休整时间,祁潼并没有好好休息,而是天天耗在司农寺翻阅各类仓库的收支账目、库存清单等资料。

    虽然许高生明里暗里地暗示祁潼这些东西不是她能查的,但祁潼也都无视了。

    开玩笑,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来了总得烧点啥吧。

    也就是因为现在正值冬天,田地都被冰雪掩盖,那稻子种不下去,不然她能天天往地里跑,也算是烧了把火,毕竟祁潼的主要工作还是培育那些高产稻。

    可现在确实闲的没事干,也不能让自己太没存在感,就只能搞点事出来解解闷了。

    祁潼笑得开心,但是另一个司农少卿宋成杰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司农寺里本就有两个司农少卿的职位,可自从有一个因为年纪大了辞官归隐之后,这司农寺便一直只有一个司农少卿了。

    他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自然有些地方会出些纰漏,再加上自身又昧下一点点……

    以前司农卿忙的很,没人查倒还好,现在却不行了,这新来的司农少卿第一天就抱走了好几本陈年旧账。

    里面可都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的啊。

    宋成杰焦虑地在房间中转来转去,而房间的一角便放着一个书架,某一格中只有一片四四方方的位置没附上薄灰,赫然是有什么书被拿走了的模样。

    虽然他也想找祁潼拿回来,可那也不合规矩。

    司农少卿主管的事务都一样,不存在有什么东西是祁潼不能看的。

    而且她是皇上钦点!这两天司农卿一直被皇帝叫去谈话,几乎谈的事都跟祁潼带回来的稻种有关,她现在可算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

    谁惹得起?

    宋成杰骤然停下脚步,难道自己真要坐以待毙吗?

    这些年,他做的那些事,一旦被圣上知晓……没事没事,莫要自己吓自己,那些账目如此繁复,她之前不过一个小小的县尉,哪懂这些……可要是真被看出来了……

    “叩叩”

    “谁?”宋成杰警惕地看着门外那道身影。

    “大人,是我。”

    “怎么是你?你作甚来此?”

    ——

    “大人,这是今年征收的田赋,您瞧瞧?”许高生抱着厚厚的账本站在祁潼门外,恭敬又谦卑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

    祁潼从堆叠了层层账目的书案中抬起头,支了支下巴:“放那儿吧,本官一会儿就看。”

    “是。”许高生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将账本放到祁潼示意的地方,俯了俯身,又安安静静地离开。

    全程几乎挑不出一个错处。

    祁潼的目光在许高生身上停留了一瞬,但转眼就又继续埋头苦干起来。

    不过不是她苦干,而是——

    ‘浮光,接下来是粮食的出入库记录。’

    【好的,你请说,我帮你计算和分析。】

    ‘昭盛五年七月十三日,收南阳运来糙米三百石;昭盛五年八月……’

    【经过计算和分析,洛阳粮食库中应该储粮583万石。】

    ‘浮光,接下来是损耗记录。’

    【嗯嗯,损耗记录也很重要呢,快给我吧,这样我好帮你分析和计算呀。】

    祁潼:……好好好,还开始嫌我慢了,真是天生的打工人啊,上赶着找活做……欸,怎么感觉有种既视感呢?

    ‘昭盛六年三月,因连日阴雨,仓中稻谷发生霉变30石;昭盛……’

    【经过计算和分析,昭盛六年因为各种情况造成的粮食异常损耗总共50万石。】

    ‘浮光,接下来是……’

    ……

    一整天下来,祁潼将所有拿来的册子都给浮光念完了,浮光的效率也非常高,基本她连一口茶都没来得及咽下去,浮光就出结果了。

    根据分析结果看来,这里面问题真的不少。

    祁潼托腮看着那一摞账目,心中满是犹豫和纠结。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帝是真的不知道吗?到底是不知道,还是默许了,或者是背后本就有皇帝的手笔。

    她犯困,她想不通,她要回家睡个觉。

    祁潼将这些账目就这么摆在桌子上,也没收拾,当然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必要,反正等她回来之后,这些册子一定会被好心人拿走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祁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时,桌上空空荡荡,就连许高生特意送来的田赋征收账本也被人拿走了。

    祁潼哑然笑笑,在房间里晃悠两圈便离开了,径直回家。

    接下来两天,司农寺便少了祁潼的身影。

    宋成杰松了口气。

    不过当上朝时,祁潼站到宋成杰身边的那一刻,这口气又卡在了心头。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大太监例行公事,尖细的嗓音高声喊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皇帝眼尖,一眼便瞅见文官队伍中多出了一个人,他看过去便对上了祁潼好奇的目光。

    跟皇帝对上眼神的祁潼心知要遭,这种情况她简直不要太熟悉,以前上学时,她每每和老师对上视线,就会被抽起来回答问题,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笑了笑,冲着祁潼说道:“爱卿今日这是第一次上朝罢。”

    龙椅上坐着的这个人可比老师难应付多了,而且更难揣测对方心中所想。

    祁潼三步并两步,连忙跨出来跪下:“臣罪该万死,姗姗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瞧着祁潼和其他官员没甚区别的皇帝觉得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起来吧,让你休整几天是朕的意思,又怎会怪罪于你。”

    “谢陛下体恤,不过臣有违圣命,还请陛下恕罪。”

    祁潼仍未起身,额头及地,似是万分愧疚。

    宋成杰的心瞬间高高提起,面上似有惊恐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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