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我从回忆中苏醒。

    我端起刚冲泡好的咖啡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心绪还在烦乱晕沉中。

    迎面不远距离而来一道女声:“你们公司谁是wenwen?”

    我下意识答道:“我。”然后顺道抬起了头。

    只是还未看清楚来人,面前的人就跨到跟前,劈头抢过马克杯,我还在眩晕中,就有浓烈的咖啡飞过来。

    我本能抬臂抵挡,只是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彻底拦截。

    “你就是那狐狸魅子小贱人,年纪轻轻,就不三不四学习别人勾引男人!”

    “你她1235妈找12死是不是!”

    我还闹不清眼前形式,幸亏刚才一直给咖啡降温,但是水还是温的,水的劲道和温度还是让脸部神经有蚂蚁啃食的感觉。

    窒息般的痛感让我仍是没有回味过来,我已经管不着前襟师是不是湿了,小臂是不是红肿烫伤了,甚至脸部的肌肤是不是破皮肿胀了都无暇顾及。

    我的神智已经彻底被无形的恶鬼剥离脱离了躯壳,有灰色的带着香味的水渍从发上歪歪扭扭爬行而下,而且模糊了视野。

    水渍滑到唇角,有浸到嘴唇淌到嘴里,湿了舌尖,本是焦糖和水果的口感,我只是尝到了一股苦涩和咸腥,而且我也感受不到任何浓郁的香辛味。

    我只是维持着双手抬起交叉遮住脸部的姿势。肩膀上忽然间变得很沉很沉,仿佛有一个塌陷的楼宇桎梏着双肩,让自己定型,且无法挣扎摆脱。

    不多时,额头上渗出汗丝,混合着咖啡一起肆虐着脸部、嘴唇,然后有一部分分流到耳朵和脖颈,产生一种痒痒湿湿感。

    这种懵懂犯晕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我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被抢夺理智的那刹,我感觉我不是我,有时觉得此刻自己在做梦,脚底是缥缈的,身子也是悬浮的,除了神经偶尔传递的疼痛之外没有任何真切感。

    也许脸部太过难,痛感很快传染给了心脏,然后拼命得用铁丝绞着心肉。

    我在骨头快要碎烂掉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点外面的动静。

    我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在慢慢变大,在不断聚拢侵袭到耳朵来,然后窜到体内。

    我用略湿的衣袖机械似的揩揩脸蛋,抹抹眼睛,随即又动作缓慢地揉揉眼眶。

    明明不想从梦中醒来却还是不得不逼迫自己面对,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混乱。

    我放下手,放下的动作如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好像需要大口喘气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劳作。我徐徐撩开眼皮。

    在睁眼之际,眼皮仍是不断打颤,好像还想沉睡。

    要是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我在适应着打开眼睛的自己,精神和动作依旧迟缓,只想慢慢观察这个世界。

    “不干正事,就会耍手段对吧!”

    “你父母生你就是让你来造孽的!”

    “你父母就是教你光着屁123股勾引男人的!”

    “臭不要脸的贱货!”

    “算个什么东西!”

    “只会靠当婊子爬有夫之妇床是吧!我他妈今天要打死你!”

    “打烂你的脸!”

    后来有一个脆亮的响声响起,脸上火辣辣地疼,好似有一块从悬崖上滑落的硕石滚在脸上。

    精心修剪的指甲却如砍树的锯子齿轮,刺进了我的皮里、骨里、血液里。

    我在再次犯懵懂之际,眼里又冒着炽热的金星。疼痛漫过了头。

    我后退踉跄了几步,身子也像片破败的落叶一样摇晃了数次。

    不过,这个巴掌彻底拉回了我的魂魄。

    我定住了神思,立住了打舌的脚步。然后身体本能向前奔去,紧接着伸出坚定的手臂,毫不迟疑地,扎扎实实地扣上去。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反击,对方一脸震惊的样子。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甩上去的那瞬间,既有发泄酣畅感,又有更剧烈更深重的疼痛感。

    我的指尖在颤抖,手臂跟着在发颤,连身体也在抑制不住地抖动。

    心脏也是。

    面前的女人是陌生的女人。

    四十来岁,一身中式刺绣长裙穿搭,披着一头棕色高级烫发,脖颈挂着白色珍珠项链。

    她捂着脸,眼角藏着我打出的泪,还射出恶毒的恨。

    我还在搜索她是谁,倏地,从我旁边窜来一个身影,我连反应躲闪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一股骇力猛烈地推搡了一把。

    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所有的发生都在转瞬之间,根本来不及整理前因后果。

    我的大脑又瞬间空白。

    ——————

    “归总,我们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和贵公司合作,希望您能给我们一次机会。”

    “关于合同,咱们可以再进一步商夺探讨。”

    “若是再增加二个百分点投资,对我们公司——”修总步步毕恭毕敬地紧随他的步伐,还想据理力争。

    “修总,我刚才在会议室已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有你的顾忌,我有我的考量,作为公司的决策者之一,我要为我整个团队负责,我每一项拍板的决定若都是往无底线无原则的慈善道路上走,”他的声线凿凿,铿锵有力,还有难以掩饰的摄人:“那么是对多年来步步跟随我且付出不懈努力员工的亵渎和背刺。”

    “不蛮你说,我们并不是唯有摩明资本一家选择,另外,你也清楚,就目前发展态势,应翰势如破竹,我们并不着急融资。”

    “稍有判断决策能力的人,都会基于条款合理化的前提下争取最大化,来保证公司的核心利益和可持续发展。”

    “如果你们无法拿出最大的诚意,那么合作的事项也无需再研讨下去。”

    他略一停顿:“在此迂回拉扯,不仅浪费彼此的时间,而且耗费你我的精力,也希望修总体谅。”面容冷然,话语仍旧清冽凌人。

    ——————

    双腿又再次不听使唤地打滑。我想抓住东西,却宛若有一个恶魔施展出了毒术,撤走了可以拯救我跌倒的器具。

    ‘咣当’硕响,如是酷暑蛰伏已久的雷电轰鸣声。

    我在长廊的拐角处轰然倒下。只是在倒下的时候,我看到了黑色的西裤。

    我的眉头拧到一块,怎么也没法抚平。疼痛再次要恶狠狠地倾吞我。

    被推倒在地的手心钻心刺骨得疼,疼得在发颤。

    双腿、双臂也是,紧接着,疼痛又再次像病毒一样席卷到身体的所有细节。

    我闭着眼睛皱着脸蛋,想要呼吸,却发现连呼出一口气都是生疼地。

    我连声嘶力竭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双手麻木撑在地上,不让身子倒下。

    有一片阴影打下来,双目阖起来的我缓缓睁开眼。

    手臂好像剐蹭了皮,但是我无暇顾及躯体的任何擦伤。

    我的余光扫到了黑色的皮鞋,似曾相识地。

    我因疼痛使得眼眶里产出了泪,水滴在眶里打转晃荡,那双不太分明的皮鞋也跟着晃动。液体达到了容积的临界点,泪水陡然落下,坠落到了左手背,然后节奏缓慢地钻进手指缝里。

    我的眼仁变得干净,视线里那双黑色皮鞋逐渐变得清晰,我对男士的皮鞋并没有很深的钻研,但是我还是很快辨认出这是刚才在AD大厦大堂里遭遇的高级皮鞋。

    它曾经毫不留情地踩住我的手链。虽然手链上没有任何碎裂的痕迹,但是还是沾上了湿漉漉的水渍。

    就像当初践踏我的手链一样,距离我的左手指仅二公分的距离,或许更短,仍是微翘的模样,如是叱咤风云的傲慢者,正盛气地微仰着下巴视人。

    我的眼眶里止不住又蹦出泪珠,我明明拼命在压抑自己,只是眼帘还是挡不住任何的事物,泪水本能地冲破关卡渗出来。

    我是一个特别讨厌在大庭广众下掉眼泪的人。只是有时候真得很难控制身体分泌出液体。

    手心真是太疼了,那灼灼痛感像是石灰浆从山顶快速滚落一样,迅猛遍布到每个器官。

    我听到周围有慢慢聚拢的声音,或快或慢的脚步声,有小声嘀咕地指指点点的声音。

    我想起了小时候,当时的自己特别爱跟着大人后面去看戏,当时也像是他们一样,站在外围的我踮起脚尖看不到被围骂的小三,然后灵机一动,敏捷地钻到最内层,闹哄哄的气氛也炒热了我,我也冷漠无情地对着那个女人破骂,而且越骂越带劲。

    对面又是一阵炮弹声,推搡我的女人竖起修长的手指,然后对着我的面孔,似乎想给我的心脏也戳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臭三八,烂屁123股,勾引我姐夫,还敢打我姐!”

    “太他123妈嚣张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我要让你混不下去!”

    “臭不要脸的贱123货!”

    “瞧瞧你那丑态!就不配为人!”

    “就一身破烂衣服,也敢勾引人!”

    “真是贱到没天理了!”

    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憋住眼泪的我,还是一不留心让泪水窜出来,然后快速落下,又落到了手背青筋的位置,紧接着沿着凹槽和下坡滚到手指缝里。

    旁边的黑裤口,看不到一丝乱七八糟的线条,工工整整,而且平滑整洁像刚完工的一样。此刻,布料柔滑轻盈地贴近他的脚踝。

    我搞不清楚自己要做哪件事,只是鬼使神差地扬起了脸。

    他逆着光,他的脸庞躲在暗淡处。

    他的五官因为缺少光线的照射,变得暗沉深邃。

    我酸涩的双眼还是能真切感受到那抹难以擦拭掉的冷漠和嫌弃。

    他的面容如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眼眸里盛着无法擦拭掉的严肃、厌恶和冷冽,仿佛积着凉凉的寒水,然后犀利地喷溅。

    他紧紧抿着削薄的唇角,分明没有道出千言万语,但是已有数不清的言语无声无息砸下来。

    他的眉宇拢在一起,也散发着浓重的寒意,如是将外面的黑色云雨带过来了。

    “金雯,你在干什么!”我听到抹香鲸暴怒的吼叫声。周围有想掩住却没掩饰住的嘲笑声。

    “脑子不开窍了,还坐在地上干什么!”

    “闹得笑话还不够多吗!赶紧给我拾掇好离开!”

    我还是麻木地失去了任何的辨别能力,我依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一遍遍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得发生了吗?

    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吗,可是这些和我什么关系。

    我像个木偶似的伴着疼痛站起来。

    我听到抹香鲸转头恭顺地说:“不好意思,归总,给您看了笑话。”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到毫无感情的声音:“刘总,你们公司的企业文化还有待肃整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在吃火锅的那天,我还这样问他:“如果我突然感觉很难过了怎么办?”

    他答:“可以将这个海螺套进耳朵里,听听海声。”他停顿半晌,又调侃道:“而且你那么有趣,怎么会有人去伤害你,哪怕有人伤害你,海螺里的神明一定会帮你欺负回去。”

    “另外,还有我。”他目光幽深看向我。

    我们曾经都对对方表示友好过,后来,那些甜言话语随着冬天的来临死在了大雪里,变成了一堆腐朽不堪凝固的蚊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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