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蝶看着宋玉镜一行人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宋玉镜莫不是看见她了?还是,他以为他也要死了......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她想起十六年前与宋玉镜相遇的情形,后来听说他的死讯,她也失落过,如今时过境迁,发现他还活着心下不由为他高兴。顶上厚厚的乌云飘开,一束光仿佛有目的般朝她照来,只感觉身上一阵灼痛,灵体似要被冲散。
“啊......”
她尖叫一声跌回河底,她在水底时只觉得今日外面无光再加上忙着救人忘了现在是白天,她平躺着飘荡在河里没有一丝力气,旁边的一群鱼儿正围着她看,有一只甚至游过来嘬了她一口,嘬了个空。
“大白日的不管不顾冲出去,做鬼做久了智力不升反降。”
信尧的声音传来,围在她身旁的小鱼一溜烟儿全部游走。
“你好威风,只闻声不见面,那些水族已全被你吓走。”
“怎么,寻到水壶的主人了?”信尧见她动弹不得也不急着带回去,反而倒下身子与她一起漂浮着。
“谁说我要找水壶的主人,不过,倒是碰到了故人。”
“本以为他早已做了鬼,没想到如今我做了鬼,他反倒还是人。”
见信尧没反应她感慨一句:“不过,你向来对我以前的这些事不感兴趣,也就不与你细说了。”
“谁说我不感兴趣,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信尧凑近她耳边:“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样?”
南蝶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只不过他这份执着却是用错了地方。
“我又不爱你,自然是不可能嫁给你。”
听到她严词拒绝,信尧气得显出真身游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南蝶在后面用全身力气大声喊,不一会儿一条尾巴朝她游来把她卷着一起带走。
南蝶又住进了那个大水泡里,如今她极其虚弱,只能待在里边修养。这一养便是又是许多年,她没有再出去过,也不再偷听岸上的人说话,整日在河底修心练术,如今也算是个厉害的鬼。
有一天,南蝶听见复复忽然一声怒吼,她感觉整个河底都在摇晃,还没等她去问个清楚就看见复复化出真身红着眼朝水面冲去。
“复复!”
虽不知原因,但瞧着复复的怒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担心的跟了上去:“复复,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萨引侧目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她然后吐出一个水泡将她圈住。
“你干嘛又把我关起来。”
南蝶还没有找到逃出水泡的办法就发现自己和水泡一起等比例缩小,最后变成一颗珠子大小,珠子慢慢飘过去镶嵌在萨引娜迦真身的角上。
“南蝶,我带你出去。”
带她出去?带她出去至于似这般如临大敌般杀红了眼吗?南蝶不得其解,只得乖乖待在珠子里。
本以为等到出去就可以知道复复为什么生气,结果刚出水面她就巨困无比,两眼一闭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她发现原本镶嵌在复复角上的她此刻正被复复衔在嘴上,以她目前的视野来看,似乎是在一片林子中。
“南蝶,看清这个人的脸。”
复复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才发现下面有两个男人,她看了看吓到在地的那位,又看向提着两把刀挡在前面那位:“这两个,要记住哪一个?”
“我把你交给谁,你就记住谁。”
“什么?你不要我了吗?”她一听立刻急起来。
“是时候了,你去找他吧,只要有心,你一定能够找到他,我总不能一直把你拘在那幽冷的河底陪着我。”
“这么突然吗?可是我......”她有些恍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怕,我会一直在湄澜河底,如果有一天你再世为人,忘记了这些事也没关系,只要你再踏上这片土地我就会感知到你。”
“只要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么另一个人即使什么都忘了,也不重要。”
最后复复将她交给了那个提着刀的男人,珠子落在男人掌心,她在珠中瞪着眼睛看着这陌生男人,她还没问复复为何要交给,更没有问复复自己要怎样从这珠子中脱身。
等她回头看去时发现复复盘在一座年久风化的塔上,虽现了真身却又隐去了神态,一如当年帕峦寺后院初见时的模样。想起往事心中一酸,待复复离去才反应过来忘记问怎样脱身。她不仅忘了这件事,更忘记了问当年她和温忠发生了什么事、忘记了问她为何红着眼怒冲出来,她总是这样,忙着照顾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而落下许多事。
复复已经离去,南蝶知道这可能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夜晚,忽然一阵强光打在南蝶眼睛上,原来是那个叫宋世文的人正躲在被窝里举着手电筒观摩珠子,南蝶盘腿坐在珠子里闭上眼躲避光源。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珠子,如果是文物是不是得上交?”
“难道是什么舍利子?”
南蝶一一听在耳中然后暗骂了一句:“笨蛋。”也不知道她还要被这个笨蛋带在身上多久。
南蝶就这样一直跟着宋世文,但大多时候宋世文都将珠子揣在兜里,只有他独处时才会悄悄将珠子取出来观摩,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收起来,生怕被人发现。
这天南蝶醒来发现眼前又是黑乎乎一片,她便知此时肯定是在宋世文那个笨蛋的兜里。不见天日的时候她就只能听着宋世文和其他人聊天,听他们讲述一些开荒时的野间趣事,据她掌握的信息宋世文一行人开荒是要带领当地人种橡胶树。她还发现自己还在泐人文化圈中,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景泐,但也安抚了她的内心。
不过她发现如今泐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寺庙和佛塔都被推到了,服饰的布料和形制都发生了改变,机器成批制造的印花布料取代了以前的手工织布,交领上衣也变成了琵琶襟。看的她一阵伤心,记忆中的家乡已经离自己远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祖先正统文化的本来面貌。
这天南蝶枯燥无味的生活终于多了一丝趣味,宋世文邂逅了一个叫依叫的泐人小姑娘。
她静静听着宋世文和依叫的对话,听着宋世文支支吾吾半天说说不清楚一句话,她便知道这个笨蛋喜欢上了人家小姑娘。
“宋世文,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她听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果然,到人跑开,笨蛋宋世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就在宋世文邂逅心动姑娘的这晚,南蝶意外从珠子里被放出来。起因是宋世文晃晃悠悠意外晃进了依叫的寨子,无意间将珠子对准月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从珠子中吸出,重获自由。
“你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她坐在椰子树上看着宋世文又邂逅了那个叫依叫的小姑娘,并成功借宿。
南蝶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曾经的王宫遗址,可她却怎么都找不到,人间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几乎问遍了所有鬼魂,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相宛的,但几乎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召比,你无法投胎做人,那能去哪里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她偶尔会去看看宋世文和依叫婚后的生活过的怎么样,后来她忙着寻王兄和沈季修的下落就很久没有去,等她再去的时候发现宋世文消失了,只有依叫一个人背着一岁的孩子整日疯疯癫癫寻夫。
“我要去北京找宋世文。”
北京?南蝶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北平城现如今又改回了北京城,宋世文是北平人?南蝶还是习惯称为北平。
宋世文走后依叫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南蝶看着她心中隐隐觉得要出事,后来果然出事了,依叫养了恶鬼,被赶出了寨子。她已经猜到依叫想做什么,宋世文如果只是回了北平,没有做对不起依叫的事也就罢了,如果做了,那这个笨蛋怕是死路一条。
南蝶再见到宋世文的时候他正被附身在依叫身上的恶鬼抵在树上划开皮肉,如果她再晚出手救他一秒钟,他马上就会被开膛破肚,挖心掏肺。
她救下宋世文后好鬼做到底将他送回了北平,她做人时从来没到过北平,没想到做鬼时却来了。比起北平城给她的震撼,宋世文的老父亲给了她更大的震撼。
“宋世文竟然是宋玉镜的儿子!”南蝶目瞪口呆的飘在病房里,这真是理不清也割不断的缘分,当年宋玉镜救过她好几次,她救了一次落水的他,如今她救了他儿子一命,也算是报答完了。
已经两鬓斑白的宋玉镜坐在病床边流下浊泪:“这是怎么了,那片土地是她口中最美好的家乡,可我宋家人去一个倒霉一个。”
她?南蝶知道这宋玉镜说的正是她本人,看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
“你儿子做了亏心事遭报应,可不能怪到我家乡头上。”她独鬼低语,没人能听到。
“虽然你是我领养的,算不上我宋玉镜真正的血脉,但我到底是心疼啊。”
原来不是亲生的,是养子,南蝶看了一眼宋玉镜又看看他老伴儿,疑惑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而是要领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