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祝多晴演得很正常。

    按时吃饭睡觉工作,不拒绝林霁的拥抱和亲吻。有时候林霁会恍惚,他们是不是已经结了婚,旅居在国外。

    祝方里的手术日期定了下来,那天离林霁停留期到期还有两日。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N城住了快半年。但林霁的不安越来越频繁,他开始在半夜惊醒,非要触碰着祝多晴才能睡着,哪怕是她的一缕头发。

    祝多晴有时候会被他急促的呼吸声吵醒,但她选择装睡,然后默默地翻身背朝着她林霁。

    珠宝展举办得非常顺利,祝多晴的那件鸢尾项链在展出后被一位房地产大亨买下送给妻子,他甚至特意找到秦青,说这件作品让他想到了当初和妻子在鸢尾庄园初遇的时候,希望能见一面设计师,为他们的金婚定制一套首饰。

    祝多晴自顾不暇,但机会难得,她还是答应了。

    他们约在N城的郊区,初春已过,鸢尾花期将至,但庄园里并不热闹,只有一片静谧的湖,浮着几只野鸭,还算有些生机。

    祝多晴见到了故事中的妻子,她看上去并不好,比凋败的花朵还要憔悴。

    商人看见了祝多晴的眼神,只是温柔地将妻子扶过来在沙发里坐下,“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是啊,甚至不一定活得到我们的金婚了。”女人说话的方式比她的样子有生命力。

    商人皱眉不悦:“我不爱听。”

    “所以呢?”女人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你已经听了这么多年了,亲爱的,我上一次说我可能要死了,已经是五年前了。”

    商人很无奈,但落在妻子身上的眼神温柔里带着悲伤。

    女人的精力不好,只简单和祝多晴聊了几句喜好,就回去休息了,剩下商人和祝多晴商谈细节。

    “Esme,真羡慕你还这么年轻,我妻子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自己的事业那么热情,可她病倒的时候也还太年轻。。”商人突然道。

    祝多晴了解过,女人生病的时候才三十多,他们刚结婚不到三年,她心里压着事情,被他这么一提,冲动地问:“您后悔过吗?”

    “为了什么?”

    “成为一个病人的丈夫,您不觉得累吗?”祝多晴说完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她无法解释,结结巴巴地道歉了好几遍。

    商人皱着眉,祝多晴以为他被冒犯了,没想到他开口问:“Esme,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病了?还是你的爱人病了?”

    祝多晴诧异地抬眼。

    “你太年轻了,不足以掩饰在想什么。”商人指了指她的眼睛,“生病的是你,对吗?”

    “不只是我。”

    也许是因为陌生,除了这次合作不会再有交集,又或者祝多晴急需一个人来替她回答林霁的难题,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得了和我父亲一样的病,不致死但很折磨人,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她顿了顿,“我的爱人经历和我面对我父亲时,所承受过的痛苦。”

    祝多晴缓慢地解释了她与林霁之间的事情。

    商人耐心地听完,认真地看向祝多晴问:“你有没有和他谈过呢?像告诉我这样,把自己的恐惧和担忧告诉他?”

    “没有,他肯定会留下陪我,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对他不公平。”

    “不公平在哪里?”

    “我总是让他等,让他伤心,现在还要他照顾两个病人,太残忍了。”祝多晴说。

    商人笑了声:“我的妻子曾经也这么说过。”

    “后来呢?”

    “后来她终于意识到,让我离开才是最残忍的事情。”他合上祝多晴给的设计稿册,“比起照顾她的辛苦,远离她,看不见她,不断地猜测她过得如何,更像折磨,不是吗?”

    祝多晴怔怔地接过文件,点了个头。

    “我和妻子都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距离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还有三个月,期待看到你的新作。”商人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和他一起参加我们的纪念日派对。”

    祝多晴有在认真地思考,所以林霁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最起码她不再装作不在意他。这让林霁偷偷喘了口气。

    但他的停留期快到了。

    林霁反复向大使馆询问,能否延期,但他和祝方里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找不到理由留下。

    所以林霁只能订了术后第二天的机票。

    祝多晴也很担心,她怕航班出问题导致林霁滞留,更害怕祝方里的手术出问题,林霁不肯走。但不管她怎么说,林霁都不肯改签。

    宁可晚上睡沙发,也不搭理祝多晴,气得祝多晴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冲到沙发边,对着林霁的小臂狠狠咬了一大口。

    林霁就没睡着,睁着眼睛看她咬,等她松口,胳膊上一个红红圆圆的牙印,还泛着水光。

    “林霁,最后问你一遍,改不改签。”祝多晴站起身,俯视着仰躺在沙发上的林霁。

    他穿了身浅灰色的格子睡衣,头发有些长了,凌乱地遮挡着眉眼,“不改。”

    “不管你了。”祝多晴红着眼睛就要走,被林霁骤然拽住手腕,轻轻一用力,就跌坐进他怀里。

    “别不管我。”

    祝多晴背贴着他的怀抱,林霁的呼吸落在她耳畔。

    她咬了咬牙,质问道:“你还需要我管?”

    “很需要。”林霁往沙发外侧了下,让祝多晴躺进里侧,面对面抱住她,“祝多晴,求你管管我。”

    祝多晴哑然,这是林霁会说的话?

    她突然就有点想逃。

    “我很害怕。”林霁紧紧禁锢着她,“我怕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怕你需要我我不在,更怕你不需要我。”

    祝多晴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将脸埋在林霁的脖颈处,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潮湿的眼睛。

    林霁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轻吻着她的头发,“多晴,别急着赶我走。”

    他知道祝多晴有事情瞒着他。

    起初很生气,气她又一次不信任,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但祝多晴装出来的不在意,让林霁害怕,生怕她哪天又一声不吭地丢下自己走了。

    留学还好,他起码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是十来个小时的飞行,能找到她就好。

    但现在她已经工作了,有能力去更远的地方。

    如果她不接电话,不回家,他又要去哪里找祝多晴。

    “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祝多晴不承认,她深呼吸抬眼,“我是担心你黑在N城,爸爸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还得来管你,你可真是个大麻烦,林多云。”

    太久没有听到祝多晴叫他林多云,林霁弯了眼睛。

    “嗯,我是大麻烦。”

    祝多晴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咬上他的唇。

    尽管上次发病后,再也没有复发的迹象,但祝方里的手术,她患病的可能性,大客户的约稿,和林霁,都让祝多晴压力很大。

    她将这些压力理所当然地释放在了罪魁祸首林霁身上。

    跨坐在他身上,祝多晴伸手扯着林霁的头发,喘息间仿佛听见他说:“多晴,我疼。”

    我也很疼。

    祝多晴心想。

    她的汗水混着眼泪掉进林霁的眼睛里,让他闭了闭眼,再想睁开的时候,却被祝多晴伸手遮住了。

    林霁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想去拉开,却被她阻止,唇舌比光明更清晰地降落在林霁的眼睛,他被祝多晴变得湿漉漉。

    呼吸越来越重,林霁忍无可忍,坐起身,抱着人从沙发上站起来。

    祝多晴轻声惊呼,被他再次吻住。

    N城稀薄的光线从窗户里落进来的时候,两人才刚刚睡着。

    祝多晴不再让林霁改签,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林霁照顾祝方里吗,祝多晴工作。他们约定好,林霁会和他美国合作的公司联系,办理工作签证,这样停留的时间能长一些。

    他们默契地不谈以后,只等待着祝方里的手术。

    三月初三上巳节,黄历写着宜治病。

    祝方里的头发被剃光,看着祝多晴的眼睛让她想到成人礼带回来的那颗琥珀。

    蜜色的时间,能让人回忆过去。

    祝多晴垂落的手被林霁握住,她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

    手术进行到中午两点的时候,祝多晴接到了陈招兰的电话,国内时间凌晨三点,陈招兰惴惴不安地追问祝多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祝多晴深呼吸想遮掩情绪,被林霁接过了电话,他轻轻捏了捏祝多晴的后颈,拿着手机走到转角处。

    “阿姨?”

    “林霁?”陈招兰知道他去美国出差,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你在多晴那边吗?她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她最近在做一个设计,很复杂,怕灵感被打断,我就替她接了,您放心,我看着她呢。”林霁温和地安抚她。

    “是吗?我这几天总是睡不着,刚刚做梦,梦见牙齿掉了……”陈招兰欲言又止。

    林霁明白她的意思:“阿姨,您别总听我妈说那些,不准的,等多晴忙完了我叫她回电话,您先睡吧,不早了。”

    向书缘年纪越长,越信神佛鬼怪之说,陈招兰虽然不信,但遇见事关女儿的事情,又忍不住猜疑。

    林霁挂了电话,看见祝多晴正靠在墙边,眼睛怔怔地望向手术室。

    破天荒的,打开了搜索软件。

    “梦见牙齿掉落预示着什么?”

    ——【梦见牙齿掉落可能寓意骨肉分离,亲人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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