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欢琢磨着原地消失的可能性。
陆为安道:“陈百户,你怎么才来?”
“我们一路随着世子留下的暗号追赶,追到承安时,被事情耽搁了。”陈百户低头,“还望世子赎罪!”
陈百户语焉不详,陆为安知道定然是不方便当众讲,点头道:“起来吧,正好我有急事要立刻回定金。立刻随我出发。”
“是!”
斯有欢默默又退一步,脚还没跨出去陆为安长手一伸,将人提溜到手里:“哪去?”
斯有欢摆出个温良恭俭让的笑容:“一边去。”
陆为安懒得接她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你跟我一起走。”
斯有欢挣扎着抗议,有个声音比她还快还高的叫道:“世子,你把她带走,我要怎么交代啊!”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跑了出来,他有些气急败坏:“我今日是来盘点方远庵修复用的银子的,这,烧成这样,世子你可不能带她走啊!”
陆为安嗤笑了声,瞥了眼斯有欢不怀好意地松了手:“你要是坚持留下来也行。”
来人一听有门,扶着歪了的官帽指着斯有欢:“你别走,你交代清楚,怎么又把房子烧成这样了?你到底是来修行,还是来烧房子的?”
不用问斯有欢就知道陆为安这个混蛋没打算帮忙解释,保不齐揣着馊水还会给自己挖坑。斯有欢忍人所不能忍,低眉顺目:“世子方才不是要带上贫尼的么?”
陆为安心里畅快起来:“怎么,不留了?”
“我一个出家人,重要的是修行,而不是在哪里修行。跟着世子,一定比在此地修行好。”
陆为安眉毛挑起来:“那我勉为其难。”他抬头对僧录司的官员道,“这场火是何原由小爷一清二楚,回头等我回了定金,写一份折子给僧录司解释清楚怎么回事。至于她,她是此事的重要证人,得跟着我回定金。你只管着把火灭了就行。”
官员看了看斯有欢,又看了看陆为安,他一个芝麻官,刚刚情急之下出声,已经用完了浑身的胆,这会再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好一揖到底:“那下官就谢过世子爷了。”
斯有欢一想到回定金就要瞧见斯家人,尤其是她名义上的娘,浑身都开始刺挠。不痛快地瞧着陆为安指挥着将几个被扒了裤子的蒙面人捆起来,眼睛不时地往元禾身上瞟。
陈百户是正儿八经沙场上挣的军工升官衔,拿人头换的军工,但把人提溜起来捆上马背,见到四个白亮亮的大白屁/股的时候,还是恍惚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眼陆为安,铁血大汉的目光里居然有几分惊恐的情绪。
陆为安第一次体会尴尬,他只能将目光错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斯有欢见缝插针地靠近元禾,用气音对元禾道:“你也别想跑。”
元禾:“我又不是你,我本来就要回定金。”
斯有欢闻言,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大家一起倒霉才好。元禾早知道她没安好心,扭头看了会大火中的方远庵,轻声问:“空余师父,你银子拿出来没有?”
想着回定金看好戏的斯有欢忽然如坠冰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与面前的火海。
“我的银子!”叫声惨得,闻者伤——神!太难了,火烧成这样,斯有欢要钱不要命地就往火场里冲,元禾居然也没能拉住她,还是陆为安出手,一手刀打在她后脖颈,让人懵逼不伤脑地晕了过去。
在人群中赶来救火的周氏目睹了一切,她还没从庵里这个让她内心不安的年轻人,居然是个什么“世子”的震惊中回神,就被斯有欢吓得魂不附体。
“噢哟,小师父啊,你真的好像住持呀!”周氏感慨,斯有欢学了无境的医术,还学了无境的抠门,无境地下有知,应该会很高兴吧。
斯有欢是被马颠醒的。
她花了点功夫才明白,自己是像个麻袋一样被横着甩在马背上,脸随着马前进的步伐,一下下很有节奏地打在马身上,火辣辣的疼。
她四肢扑腾了一下,向驭马的人示意自己醒了。陆为安勒马,看着横在眼前的人一点点直起上半身,两人打了个照面,来不及说上一个字,斯有欢就跟个断了的香灰一样,直溜着掉了下去。
“啊呀!”斯有欢的惨叫尾音尚未结束,跟着就是陆为安的低吼:“你拉我衣服做什么!”
斯有欢两手扯着陆为安的衣领,妄图别让自己掉下去;陆为安被她拉得衣襟大开,膀子都露了出来。
“放手!”陆为安咬牙切齿。
斯有欢想说放个头,却发现自己脚尖够到地了,她踩了踩确认自己的安全,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
陆为安被扯得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获得自由,立刻起身拉好衣服。骑马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齐齐挪开了眼,抿嘴憋笑。
这么一折腾,斯有欢彻底清醒过来。她左右看了一圈:“我们在哪?”不等陆为安回答,又将最关键的事记了起来,“我的钱!我钱还没拿呢!”
“僧录司灭火后估计会收起来。”陆为安一顿,看见斯有欢的眼中升起了一些光,坏心眼道,“然后充作重修方远庵的经费吧。”
“什么!”斯有欢跳脚,“他们敢!”
“怎么不敢?你把庵烧了,不找你赔钱找谁?”
“是我烧的吗?”斯有欢一字一顿的反问,说完立刻明白了陆为安的意思,她能屈能伸地一秒变脸,挤出个笑容,态度谦卑地道,“还请世子爷为小女子住持公道。”
“好好说话!”斯有欢平时冷嘲热讽地虽没什么规矩,但这会人模人样的掐着嗓子让他没来由地一个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斯有欢于是又换了张委屈脸:“世子您看这样行吗?”
她变脸速度陆为安早见识过,只是身后几个士兵有些目瞪口呆,这尼姑怎么这么奇怪的?
“收起你这套,等我事情办完,折子里给你提一笔。”
这不是屁都没用的空头支票么!斯有欢将翻腾地怒气压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打算再拍个没用的马屁稳住对方。但她敏锐地意识到陆为安说的“事情”,应该不是她昏迷前的那些事。
“办什么事?”她狐疑问。
“机密不可泄露。”陆为安将水囊解下喝了口水,“赶紧上来,要赶路。”
跟你骑一匹马?斯有欢嫌弃,随即她又发现了一件事:“元禾呢?那五个人呢?”
陆为安耐心快耗尽:“你要是想跟着跑也不是不行。”
白眼狼!陆为安吃准了她现在除了跟着他别无选择,斯有欢啧了一声,反正只要不去定金,她去哪都无所谓。
伸缩自如的斯有欢抬头问:“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坐我后面,我给你挡风?”陆为安皮笑肉不笑。
我这个身板,坐在前面不也是两个人一起喝西北风?
斯有欢在肚子里吐槽,一边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这不是她那匹年幼的小红马,塞外纯血的成年宝马,又高又大。因为身上增加了重量,晃了晃马头,鬃毛的触感让斯有欢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好东西啊!
背后的陆为安看着她贼一样的伸手,忽然呼吸一滞——她躺着不过是隐隐的臭,坐起来怎么就成了撕心裂肺的臭!
斯有欢注意到他的动静,回头看见陆为安屏住呼吸的模样,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表情管理非常良好地道:“我也没办法。要不咱快点出发,等您办完了事,我再找地方洗个澡,主要是不能耽误您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