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果又一次错过,不敢牵起你的手,我会多么寂寞等待红线来的时候,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如果可以》
次日清晨五点十分,谭宁被舍友窸窸窣窣的洗漱声吵醒,她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睁开眼睛时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忽然想起来。
这不是家,也不是育林。
她已经在一高了。
贫血的人精神或多或少会受影响而萎靡,谭宁坐起身迷糊两分钟才终于开机成功,慢吞吞穿衣服、收拾床铺、洗脸刷牙。
陈婉静动作比她快些,坐在陈艺床上等她。俩人因同为育林校友,现在同班同宿舍后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早自习时间,军训后才会分发课本,一高早自习比育林要长,前半节语文,后半节英语。
学生们虽然没课本,但一高学子总是未雨绸缪的,人手一本教材,不约而同地开始大声朗读。
座位昨天才排,学生们自己选的,开学考后会根据成绩再进行调位。
谭宁和舍友们坐在一起,陈婉静坐她右侧,提防着老师动向,眼睛看着课本,嘴唇在动,却不是在读单词。
“宁宁,咱们早餐后是不是直接去操场集合了?”
谭宁回想了下:“好像是。”
陈婉静:“你知道咱们班在哪儿吗?”
谭宁语气真挚:“班主任说了?”
“昨天说了,但是我没记住。”陈婉静提议,“咱们一会儿吃饭吃快点,提前过去找一下吧。”
“好。”
一高餐厅有两个,谭宁初来乍到,报道那天没仔细看,今天亲身过来了才发觉一高伙食竟然这么好。
餐厅此时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几乎都是迷彩服小绿人。
谭宁买了份卷饼去找陈婉静,两人边吃边去操场,谭宁有点脸盲,多亏陈婉静跟着才认出了他们班长。
八月份的太阳,才清晨就已经有了热感。
操场上迷彩一片,谭宁随大流坐在草坪上,咬着卷饼,视线落在远处小道。
是教学楼去餐厅的必经之路。
路过的几乎都是高二高三的学生,或好奇或随意地朝他们这群新兵蛋子看。
谭宁有种自己被当猴观摩的既视感。
她挪开视线,咽下最后一口卷饼,擦干净手的废纸塞进口袋。
很快,集合哨声吹响,学生们根据多年上学经验自觉站好排,等教官过来进行系统调整。
军训一周,前两天除了晒些热些其他还好,只是练站军姿,没有什么特别费体力的。
直到开始练习踢正步。
十三班教官眼睛不好,容不得沙子,一点纰漏要被他单独拎出来纠正半天。
偏偏谭宁平衡力差,每次踢正步一条腿踢出去表演“金鸡独立”就站不稳,惹得教官对她格外“关照”,不是罚蹲起就是罚俯卧撑。
谭宁又热又累,咬牙坚持两天身体终于超了负荷,俯卧撑下去再没能起来。
这一下给十三班班主任吓得够呛,带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这小姑娘严重贫血,不惑年纪的女人又气又心疼。
“你这傻孩子,身体难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谭宁跟在班主任身后,精神恹恹:“我以为我能坚持的。”
“身体哪儿能开玩笑?”她们班主任叫刘新,教历史,说话带着一点外地口音,“我给你批个假条,剩下这几天你就在旁边坐着不用军训了。”
谭宁握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不确定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刘新办事阔利,回去就给她批了假,还把她的情况转告给了沈戴倩,后者想接谭宁回家休息,被谭宁拒绝了。
回家容易产生惰性,她好不容易把自己从放假的松散状态抽离出来,可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沈戴倩拗不过她,不放心又叮嘱几句,恋恋不舍地把电话挂了。
剩下几天军训,谭宁坐旁边闲着也是闲,带了本数学教材出来做。
她看旁边也有其他班的免军训学生,不过没人来她这边,都在东南角那里站着。
谭宁不理解。
都挤在哪儿干嘛?她这里才是树荫啊。
算了。
也许是人家班级规定,谭宁远远看见两个穿校服的学生沿着操场外圈走,没在意。
高中学业比初中更上几层台阶,还没上高中前,谭宁就经常在班里听邵建宏说高中学习生活就是“包子饺子。”
意思是平常学的是包饺子,到考试了却让你包包子。
题目不像初中那般呆板,而是扎根在土,却能开出不同的花。
谭宁专心致志划拉着一道数学小题,专心程度,连跟前站了人都没注意。
女生穿着明显宽大了的迷彩服,盘腿坐在水泥路上,封旗早就注意到她了。
学校明确规定免军训学生要时时刻刻站着,并且只能在规定区域活动,这小学妹倒好,刚开学就想着当刺头搞特立独行那套。
学生会每天例行检查,来回就是那几件事,封旗正愁没乐子闲得无聊,刚好就让他碰上了。
他不动声色清了清嗓子,摆着官腔:“喂,你哪班的,知不知道这里不让待人?”
谭宁毫无征兆听见这么一句话,抬头看向面前白白净净的男生,目光略过他手中的小板子,和学生会袖套,愣愣环顾了下四周,慢吞吞合上书站起来。
对方没穿迷彩服,还是学生会的,谭宁规矩道:“学长好。”
女生五官很是精巧,哪怕军训晒了这么久也不见多少狼狈,皮肤还是很白,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像颗葡萄。
封旗哽了下,没料到这小刺头不按套路出牌,而且……
还长得这么好看。
谭宁抱着教材静静看着他,礼貌问道:“有什么事吗学长?”
“啊……呃。”封旗遭受不住她这个眼神,磕巴道,“就是、这里不让有人你知道吧。”
“啊?”谭宁微微张开一点嘴唇,柔声解释,“不好意思学长,这是我班主任让我在这里休息的,我确实不知道。”
封旗检查好几天了,确实是第一次见她,觉得她应该没撒谎,语气软化下来:“好吧,但是我还得记一下名字,因为学校规定不让待这里的。”
地点是刘新给她指的,谭宁觉得自己应该算无知者无罪,但毕竟刚开学,她不想让自己印象给班主任留下污点,于是轻声说:“我现在走,可以不记名字吗学长?”
刚才那对话就他俩知道,封旗看她确实不知道,动了恻隐之心,刚要说“行吧”,一人懒懒散散地从后面走过来,笑眯眯地拖着尾调。
“当然不行啊小学妹。”
此人身高腿长,穿着一高特定校服,吊儿郎当地收回在指尖转动的小板子,停到封旗身侧。
笑容漂亮又坏心:“我们向来秉公执法,守护校园集体荣誉。”
这熟悉的话语和腔调。
谭宁瞬间收回视线,唇线拉平,低头说:“那你记吧。”
这可怜委屈的小模样一下子给封旗看心软了,拍了下同伴,自以为小声地:“要不算了嘉延,人确实第一天不知道嘛,咱通融通融。”
“行啊。”秦嘉延大度道,“不就是个名字嘛。”
他走上前,抽走谭宁怀中教材,使她抬头看向自己,“叫声哥哥我不扣你分。”
“怎么样小学妹?”
封旗眼睛都睁大了。
什么意思?
这他妈就调戏上了??
这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这成何体统!!
“秦嘉延!”封旗想提醒他,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还是高一新生,怎么能……
“哥哥。”
封旗:“?”
秦嘉延细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有些意外谭宁竟然会这么听话,唇角笑意更深,桃花眼眸含笑着“嗯”了声,“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今天?
封旗浑身一凛,不可置信地“啊”道:“你俩认识啊?”
“嗯。”秦嘉延笑意不减,“这是我妹。”
这次谭宁没再宛如被踩到尾巴地反驳“他才不是我哥”,闻言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封旗冲秦嘉延“卧槽”道:“你爹的,你他妈耍我呢?”
“说话注意点儿。”秦嘉延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我妹还在呢,你别教她不学好。”
封旗:“……”
秦嘉延好整以暇地转了两圈笔,“怎么没军训,身体不舒服了?”
前几天才刚信誓旦旦跟他保证过,自己心里有数,谭宁才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晕倒的事,含糊其辞地说:“嗯,有点头晕就请假了。”
“学听话了。”秦嘉延夸赞她,“以后也要这样,不舒服及时请假,别等到撑不下去了才说。”
谭宁心虚点头。
三人站在一起,秦嘉延和封旗两个白衣服在一堆迷彩服中相当惹眼,刘新很快注意到他们那边的动静,看清谭宁是自己班的,忽然想起来那里不能站人,赶忙过去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她看见秦嘉延手中的小板子和胳膊上的袖套,问,“是不是我们班扣分了?”
“没有老师。”秦嘉延光明正大地以权谋私,“我就是看见我妹妹在这,她身体不好,我就来问问她情况。”
听到没扣分,刘新舒了口气,“你是谭宁她哥啊?”
“是的。”
“我昨天刚给你们妈妈打完电话。”
秦嘉延:“?”
谭宁:“!!”
刘新没发现二人异样,自顾自道:“你妹昨天军训晕倒了,医院检查说是严重贫血,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们父母怎么也这么不操心?这种情况军训前就应该告诉我一声啊,不然真出了意外你说怎么办?”
秦嘉延笑容逐渐淡化,堪堪维持着礼貌:“不好意思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您放心。”
他眼尾扫向谭宁,笑容危险。
“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