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周小八在南方安定了下来,阴差阳错的和老铁侍奉了同一个主君,此时的老铁并未去到南方大本营,还在零散的营点。

    说来有趣,这个营点就在山东以南的不远处,仍旧在北方。

    老铁还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已经早早南下,甚至比他离主公都要近。

    镖局大部队也终于将粮食护送完毕,回归抵达,钱当家的还顾不得歇脚,就被告知局里的铺子全都财神爷显灵一般红火沸腾。

    他两道眉毛被惊的竖起,两眼瞪大瞳孔微张,抬腿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就要和管事的伙计去铺子里。

    整个人阔步迈出几个身形,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急急折返,长臂一挥就吩咐了一场宴会下去。

    钱当家的满脸笑意,显然是暴发户的姿态,乐呵呵的走了。

    其他人甚至还没在院里站稳当,一回神,当家的已经没影了。

    所有人:……

    痣哥颇为无奈的嗤声摇头,他最熟悉钱当家的了,一看就知道那厮得了什么好东西,他手里还握着马匹的缰绳,正要喊着李常春一起去把马牵走。

    他身子转了一半,刚要出声,就见李常春被书生招呼着也快步离去,动作之快甚至和钱当家的不分伯仲。

    这小子怎么走的这么快……

    痣哥嘴是张了又闭,额头突突的直跳,终是狠狠的摇头,拉着疤哥和稀发哥去牵马。

    不用说就知道,书生找李常春只有一件事。

    就是替季挽林传话。

    所以,李常春看见明月的那一刻,就知道是季挽林有事找他,光是这么想,就足够令他不复平日的稳重。

    秋日正浓,树影婆娑露出金黄的底色,砖瓦生橙,镖局内的每一处景致都铺满了落叶,抬头看见的天是一览无余的澄清的蓝色。

    是任多么高明的画手都无法调染出的碧蓝的天空的颜色。

    明月只需传话,便功成身退的不知道去哪写东西去了,只李常春一人疾步匆匆地在连廊里穿行。

    他应是疲惫的,舟车劳顿、刀光剑影,赶路的时候李常春看什么都是血的颜色,因为无时不刻都在戒备,树影的声音也会让他在睡梦中惊醒。

    有几刻钟他一直紧紧地握着短剑,竭力压下心底的暴虐和不忿,李常春意识到自己的本心在动摇。

    老铁曾教授过他,心不安则大乱。

    可能哪里出了差错,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车粮食、那起暴动、还是那个越是受伤越是兴奋的盗匪瞧过来的眼神……

    离季挽林所在的院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视线在闪移,衣角翻飞,少年的额角起了一层薄汗,他往东边走,风往西边吹。

    簌簌声响,干枯的落叶一圈一圈的从地上飞起,季挽林好像在往这边走,浅蓝色的衣裙,娇俏的灵动的神情,以及她望过来的亮晶晶的好似永远的眼睛。

    永远——

    落叶刮了他的脸一下,李常春有几分怔忪,什么都看不到了,不过是他眼底的一场梦。

    无人察觉的不安在少年心底荡了一下,最后一段路他是跑过去的。

    季挽林就好好的坐在院子里,秋天太凉,她总是感到冷,于是院子里的妇人给她做了一个垫子放在凳子上,里面没有棉花只是塞了一些芦花。

    她正捧着碗边吹边喝热水,被照顾的很好。

    李常春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安一扫而空,汗意从背后传来。

    砰砰砰——

    他感到有几分不适的皱眉,像开刃的短剑一样凌厉的样貌在世道里越磨越亮,什么东西在跳。

    “你来啦”

    哦,原来是心在跳。

    李常春感到自己的腿在颤栗,但他只是平了眉,柔和了面容往季挽林那走,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

    季挽林依旧一无所知。

    她招呼李常春坐下,一边拿出书信递给他。

    虽然季挽林看着李常春总觉得他有几分陌生,但她的心思都在书信上,一时没有多想,只当是二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彼此不太适应。

    从书信被破解到李常春回来的这段时间,季挽林一直在翻来覆去的看这封信,反复读老铁留下的内容。

    读读读读读——

    想想想想想——

    时不时的再埋怨几下老铁的破书写,暗暗的在心里扣他的卷面分。

    季挽林其实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说到底,她是外来客,而这封书信牵引着两端的老铁和李常春二人都是历史的一个墨点子。

    好像是应该由李常春来决定的。

    但,话又说回来,她季挽林已经来了不是?难道她知晓一切依旧要放任李常春野蛮生长吗?

    想起梦里那个“李常春”身披盔甲,以一当十浴血奋战的样子,季挽林不禁发了个冷颤。

    又想起历史上对李常春的判词——

    不行不行不行。

    季挽林心想,怎么样也要长命百岁的活下去啊……

    毕竟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将军,枭雄也是英雄啊!

    并且,最重要的是——

    她想起前几日和书生的交谈,思绪一闪而过历史老师的脸,最后任凭脑海里充斥难民和困妇的伤疤,又跳转到前世里英雄山广场上自在飞扬的风筝。

    这段日子里,每一个早晨每一个晚上她都只有这一个主题。

    没日没夜的想,坐在凳子上盯着落叶就开始发呆,几乎要落尽黑漆漆的大洞里去,直到冯嫂嫂摸摸她的头,递来做好的给她保暖的垫子。

    小渔娘偏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湖水一样翻着微光一样的亮,鼻子冻的微红,她皱了一下做鬼脸逗嫂嫂开心。

    如果扭一下历史的车辙,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不止是李常春一个人。

    回神,季挽林深深的吹了一下碗里的水,喝了一口将碗放到桌子上。

    她正要郑重的开口和李常春谈这封信,却抬眼对上少年探过来的神情,季挽林猛地一噎,整个人愣了一下。

    看、看什么?不该看信吗!

    本来很正经的要事,让李常春一眼搅了个乱糟糟,实在不怪季挽林定力不强。

    二人许久未见,少年一出远门就打打杀杀,磨得他眉骨下颌都清晰了几分,再加上他心里波澜,浓丽的脸对上季挽林甚至显出几分风流来。

    其实他心底的思绪自己都没搞清,没有逗弄季挽林的心思,但架不住实在长得好。

    耳朵烫烫的,比开水还烫,季挽林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可怜的耳垂,又别了别耳边的碎发,强行把自己的郑重和严肃找回来。

    还好要说的话题是她的专业,没人比她更拿手。

    找回状态,季挽林一下拍过李常春的手,翻开书信指着内容一一翻译给他。

    李常春的手猛地挨了一下,正主毫不在意,只是不动声色的抻了抻,又放到了桌子上。

    老铁的余音若是在几个月前传到李常春的心里,一定比现在更激动人心,谁也不知道“一场护镖”到底影响了少年多少。

    他微微低头,好方便季挽林的声音探进他的耳朵,书信的内容——李常春认真听着,挑了挑眉。

    季挽林翻译完,又隐晦的和李常春提了提日后的去向,他们不会长久的留在镖局这是二人的共识,她的意思是由李常春决定如何处理这封书信。

    若是想投奔老铁,便年后动身,再往南方走。

    她说完,便坐回去,等着他做决定。

    李常春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小渔娘探着身说完话,收身坐回去才动了动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尖捻了捻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等我做决定?

    他这般想着,清隽的脸上莫名露出几分不解。

    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他离开小渔村又不是因为师傅。

    去投奔师傅,然后呢?

    他去打仗,挽娘怎么办呢?

    李常春在心里嗤笑一声,想起小渔村刚建船队的时候,拿主意的一直是季挽林。

    哪怕是二人出走,也是因为季挽林。

    他离开,从始至终,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把他带出来,又让他做决定。

    李常春看向季挽林,她正坐在垫子上,捧着小碗喝水,今日没有扎蝴蝶结,只是简单的挽着头发,依旧很好看。

    他想,就一直这样也很好。

    只要她开心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少年仰身靠在椅背上,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也没有应对敌袭时的运筹帷幄,他侧头吐出一句话:“你来决定。”

    热水的氤氲间,季挽林歪歪头疑惑的“嗯?”了一声,又突然察觉到李常春的态度。

    ?!

    不是吧?!

    这么咸鱼?!!!

    她一直以为李常春会一口应下来,毕竟史书上的那个大将军可是一举干到主公的左膀右臂,求职之顺利,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季挽林不知道,对于“李常春”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最后将他自己推到刀尖上的,正是那一股手染鲜血无法停止的暴虐,可他拿刀的最初,也不过是为了活着。

    而现在……

    那股血腥气还未形成,就在季挽林面前消失了。

    简直堪比净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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