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明珠瞬间握紧了窗沿，哪怕几日前她已经从大夫那里知道白韵颜的产期就在这两天，可真的听见这消息她的脑袋还是空白了一瞬。
谢蕴抬手越过窗沿覆在宋明珠的腕子上，手指轻拍两下示意她放松，而后让苹果先上马车，见宋明珠缓下来后才让车夫出发。
马球会离定北侯府有一段距离，宋明珠坐在马车里不免又焦躁起来。
苹果跟她的时间不短，自然能看出宋明珠眼底藏不住的担忧，虽然她现在还没能从剧烈运动中完全恢复过来，但话好歹能说清楚了。
“小姐别急，我出来时大少奶奶那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苹果的话，宋明珠好似有了些寄托，忙问：“怎么今日忽然就生了？”
苹果答道：“因着大夫说产期约摸就这几天，白夫人就遵着医嘱，经常扶大少奶奶在屋子里散步，说这样生产时能少受些罪。”
宋明珠抿着唇，在有无痛针的时代女子生产都是件极苦的事，更不要说现在了，虽然大夫说的这办法是有些用，但终归只是杯水车薪。
苹果不知宋明珠在想什么，接着说道：“午后，白夫人照常扶着大少奶奶在屋子里转悠，只是刚从床上走到门口，大少奶奶就觉着肚子疼。不过可能是快要生了，大少奶奶这两日疼得很频繁，白夫人就以为和往常一样，所以只叫了大夫来，谁知大夫来了一瞧才只知道大少奶奶已经开始发作了。”
“白夫人这才着急忙慌地叫稳婆过来，然后差人去叫大少爷、侯爷和夫人。大少奶奶是头胎不好生，说不准要多久，所以夫人原本没打算专门将小叫回来，只是都等到日落了也没见小姐你回来，才遣我来寻小姐。”
宋明珠听完心里多少有了些底，起码在苹果出来找她之前，白韵颜那边没出什么意外。
也多亏苹果跟她聊了这么多，宋明珠一打帘便见到了熟悉的建筑，从此处拐个弯便能瞧见定北侯府的大门了。
等不及马车停稳，宋明珠便风风火火地跳下马车，将马夫和没来得及拦的苹果梅花吓得激起一阵冷汗。
但现在明显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梅花和苹果刚下车就见到自家小姐已经跑进了府中，她们一路上紧赶慢赶也只能瞧见宋明珠的背影。
等到了宋明宽的院里，梅花瞧见自家小姐正站在夫人身边问着什么，一路上怦怦直跳的心脏可算是缓下来，她与苹果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她们两个干惯了活，有把子力气的丫鬟，居然还赶不上平日里养尊处优，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自家小姐！
看来最近是懈怠了，要更努力才是！
宋明珠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跑居然还激发了两个贴身丫鬟的斗志，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反正瞧见她们活干的好，她都是会多给些赏钱的，左右不会亏着她们。
此时，宋明珠满心满眼都是正在屋子里生产的白韵颜。
“阿娘，大嫂她怎么样了？”
宁依棠面上虽不显，但握住宋明珠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目前没什么事，稳婆在里头呢，白夫人也在外间坐着，不过因着是头胎，没什么经验，总要耗费些时日。”
宋明珠感受着手上的湿意，知晓宁依棠心里也没有那么安定，便在一旁劝道：“阿娘，放心吧，大嫂怀像好，稳婆都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个老实性子，不像其他家的动不动就换个方向导致胎位不正，想来这孩子也知道心疼自己阿娘，肯定不会折腾大嫂的。”
经由宋明珠的话，宁依棠也想起稳婆总夸白韵颜怀像好，虽然有几分拍马屁的嫌疑，但这话里头只要能有一分真也能让她们安一分心。
许是头胎确实难生些，直到戌时屋里头还没传出婴儿的哭声。
杜兰若端着几份吃食进来放到石桌上，说道：“娘，明珠，来吃些东西吧。”
宁依棠领着宋明珠在石桌旁坐下，却迟迟没有动筷。
她心系着里头的白韵颜，如何能吃的下去，而宋明珠在马球会上断断续续地吃了不少东西，这时也没什么胃口。
见两人兴致不高，杜兰若只能开口劝道：“大嫂这头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娘不吃些东西怎么有力气守着，大嫂那头尚且有白夫人撑着，大哥这可全靠娘撑着呢。”
早在下午白韵颜刚发动时。宋明宽就在院子里守着，但后来见里头迟迟没有动静不免慌乱起来，甚至动了几分硬闯进去的心思。
宋明珠虽没什么男人要避讳产房的思想，但在这个时代的大背景下，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强闯的宋明宽自然被赶到偏院去了，一应事务由宁依棠操持。
不过，据宋明宽所说，这其中还有白韵颜的意思，她从白夫人那里知道了女子生孩子时不太体面的模样，所以对宋明宽三令五申，别说生的时候本来就不允许男人进，就算已经生了，在她没有整理好之前宋明宽也不允许进去。
要看孩子可以抱出去看，反正在白韵颜允许之前宋明宽就是不能进屋子里。
宋明珠对白韵颜的这种想法持保留意见，毕竟想在心上人面前保留美好模样很正常，再怎么说这也才第一个孩子，日后要相处呢，只是他哥到时候是不是真的能控制住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宋明宽被赶去和宋朗和宋明昭待着了，所以杜兰若才说宋明宽这头都靠宁依棠撑着。
宋明珠听完也跟着劝了两句，宁依棠回眸朝屋子的方向看了眼，发现还没什么动静传出来只好执起筷子，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守夜。
宋明珠虽然不饿，但也陪着吃了几口。
吃罢饭，几人又回到院子前头守着，宋明珠隐约能听见里头偶尔传出几声压抑的喊叫，听得她心头直颤，无法想象里头难成什么样子。
月亮高悬与夜空，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逐渐冷得待不住人，宁依棠几人只好移到旁边的侧屋，竖起耳朵仔细听旁边的动静。
宁依棠看看在一旁火炉边烤火的宋明珠和杜兰若，招手将两人叫来，“时间太晚了，你们叫上明昭先回去睡吧。”
宋明珠和杜兰若闻言齐齐摇头，“不了，我们还是在这守着吧，回去也睡不安心。”
但宁依棠似乎铁了心要将两人撵回去，“你们大嫂这边不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明日早上才生，你们还真在这守一夜不成？”
话音刚落，宁依棠便瞧着两人都欲点头，忍不住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小姑娘家家的半点不知道爱惜身子，瞧见今日你们大嫂受的罪没有，你们日后也都要经历，若是没有好身体，怎么撑得过去。快，回去睡觉。”
宋明珠和杜兰若无法，只能回去。
回院之前，两人还拐去偏院一趟，打算依着宁依棠所说叫上宋明昭一起。
但宋明昭不乐意，说是要陪着自家大哥一块等，宋朗也说，宋明昭身子壮得跟头牛似的，就算是熬一夜也没什么问题，两人只好放弃。
回到院子里后，宋明珠泡在浴桶里，半边脑子想着白韵颜，半边脑子想着宋云志，两边拉扯着让她头痛欲裂。
宋明珠知道她该休息了，不然说不准会在她大嫂生下来之前先一步病倒。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从浴桶中起身，由梅花和苹果伺候着擦干头发后就裹着被子睡了。
翌日天还未亮，梅花就喜气洋洋地将宋明珠喊醒。
宋明珠昨晚睡得不怎么样，许是白天操心的事太多，做了个乱糟糟的梦，可惜醒了之后就想不起来梦见什么了，只依稀记得有白韵颜，还有林霏。
她这头还在试着回想，突然被梅花一句话炸得脑袋都空白了。
“大少奶奶生了！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宋明珠愣了好久，直到听见屋外丫鬟们都压抑不住地喜悦声才回神，抓着梅花的手确认，“大嫂和孩子都平安？”
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梅花自然最能懂得小姐对大少奶奶的担忧，这时候也不免眼睛湿润起来，“都好着呢。”
梅花边将宋明珠从床上扶起来边说道：“天刚亮那会儿生的，大少爷院里的丫鬟说，那个时间段大家其实都有些撑不住，然后被小少爷一嗓子把魂给叫回来了，那声音别提多洪亮，连大夫也说小少爷健康的不得了。”
“大少奶奶生的时间太久，现下正睡着，大夫也瞧过，说只是累极脱力，睡一觉就好，剩下就是好好坐月子。”
宋明珠由苹果伺候着洗漱穿衣，听过梅花的话后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顾不上吃早饭就要往宋明宽的院子里跑。
“这会儿大家肯定都还没吃呢，我等会儿跟他们一起吃！”
出了屋门，宋明珠才知道方才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在高兴些什么，原是宁依棠得了个大胖孙子后心里头美得快要溢出来，赏钱发了一遍又一遍。
生下来了！
赏！
生了个大胖小子！
赏！
大胖小子身体倍儿棒！
赏！
而且这赏钱不止宋明宽院里的丫鬟小厮有，可以说是全家上上下下的仆人都有，甚至连外院的洒扫都有。
宋明珠赶到她大哥院里时，正听见宋朗笑着跟宁依棠打趣，“你这赏钱发的都快抵得上他们两年的月钱了。”
宁依棠脸上笑收都收不住，嗔怪地瞥他一眼，玩笑道：“我高兴，就要赏，你要是不乐意，就从我嫁妆里走账。”
宋朗失笑道：“赏！夫人高兴就随便赏！家里钱多，就算日日这么赏个几百年都用不到夫人的嫁妆。”
他一偏头，瞧见了刚到门口准备进来的宋明珠，便又加了一句，“夫人的嫁妆，还是留着给明珠吧，明珠说好不好？”
宁依棠一转头，才知道自家姑娘来了，招手将宋明珠揽到自己身边说道：“你大嫂睡了，孩子也正休息，等她们醒了再叫你去瞧。你那侄子白白胖胖的，可招人稀罕了。”
“好，大嫂和孩子都平安我就安心了。”宋明珠来这主要就是想再确认下，顺便共享喜悦，并没有非要瞧一眼的意思，她转过头又对宋朗说：“我的嫁妆就我阿娘出，阿爹你不出吗？”
宁依棠笑着道：“出！到时候阿娘带你去你阿爹的私库，你挑几个不喜欢的留下，剩下的都给你当嫁妆。”
“真的吗！不好吧……”宋明珠装模作样的看向宋朗，“阿爹怕是心都要滴血了。”
宋朗尚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宋明昭快言快语，“听你阿娘的，当初我下聘的时候爹就打开私库给我看过，里面全是好东西，挑都挑不完，到时候你直接把剩下的全部打包带走。诶呦！”
宋明昭说到一半就被宋朗呼了一巴掌，“瞧你那点出息。”
宁依棠、宋明珠和杜兰若三人一同笑眯眯地看戏，眼角眉梢中都带着化不开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