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拉着杨喻绮走，给她拉开车门，绕到了驾驶位上去。
杨喻绮系好安全带，侧头问他：“我们吃什么小摊呀？”
“吃正餐。”赵霖启动车子，“我还没吃晚饭。”
杨喻绮顿了顿，不解转头看他，“可你刚刚不是说要去吃小摊吗？”
“难道你真想吃饭时，旁边还坐着个电灯泡？”
杨喻绮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他方才那番举动的深意。
某人在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啊。
“我说你怎么饿着肚子就跑来了，”她尾音扬起，“我都给你名分了，小赵~”
杨喻绮心情一好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赵霖看她这幅恨不得尾巴翘上天的模样，唇角微勾：“小赵？”
“怎么了~小赵？”
“没事，”赵霖道，“不敢怎么了。”
杨喻绮笑着看向车窗，“公开之后，你们单位是不是都炸开锅了？”
“何止。”赵霖道，“现在走到哪儿都要被围观。”
“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明星当女朋友，”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厉害呀你，小赵。”
“给你笑一会儿，等下你就笑不出了。”
“怎么？”
赵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沓卡片，“喏，签吧，漂亮的女明星。”
杨喻绮接过，厚厚一沓，“......”
旁边女人彻底闭麦了。
赵霖勾了勾嘴角，“云翠峰那边保护区救助中心的陈站长，还记得吧？”
“嗯。”她边签边应。
“今天她给我打电话，估计是听说我俩的事了，才知道你的身份。她微信问我，能不能把当初你在那儿帮忙时拍的照片发出来。”赵霖道，“估计是想借机做点宣传。”
“哪些照片？”
赵霖拿出手机，把照片转发给她。
杨喻绮点开，是一张她在低头包扎毛冠鹿小北的照片。
回忆如晨雾般漫上心头。
“好像就在昨天，可仔细一想居然过去这么久了。”
“嗯，去年的事了。”赵霖收起手机，“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回绝。陈站长理解你的身份，没关系的。”
“公开也没事，毕竟这事也过去很久了。”
她以前之所以选择不公开，是因为当时情况并不是那么理想。
现在，反正一切都过去了，热度也散了，这时候再拿出来，反而显得坦荡，也免了借机炒作的嫌疑。
几天后。
那张照片随着一组工作纪实，被发布在云翠峰保护区的官方账号上。
这类官方内容通常关注者寥寥，互动冷清，但这次却意外地评论踊跃。
而绝大多数讨论，都集中在了杨喻绮身上。
评论区：
[现在才把陈年旧事翻出来立人设？未免太刻意了吧]
[真要立人设当时就发通稿了，还用等到现在？]
[怎么又是她？天天不是秀恩爱就是营销善举，有这工夫不如多拍几部戏]
[笑死，人家去年无缝衔接进了三个组，黑之前不做功课的吗？]
[只有我注意到照片里她包扎的动作很专业吗？明显是认真学过]
[保护野生动物也要被喷？某些人真的闲出屁了]
[粉丝别洗了，娱乐圈哪有什么真善美]
......
过了一天后，当问起这事，小朱语气雀跃：“绮绮，舆论有反转！”
这条微博上，一条来自ID“西瓜咔咔”的评论被顶到了高赞：
[当时我也在保护区做志愿者，可以证明杨喻绮确实全程参与并协助了救助工作。她为人亲和，做事认真，请大家理性看待，勿信不实传言。]
杨喻绮点开那个头像，资料栏里显示的所在地是：宁市。
她目光微顿，忽然想起，曲婷婷常住宁市。
“这人你认识？”小朱探头问道。
“一个老朋友。”杨喻绮说着，顺手发了条私信过去：[婷婷？是你吗？]
没过多久，对话框弹出了回复。
西瓜咔咔：[是我。真被你说中了，网上这些人闭眼就喷，太过分了]
杨喻绮：[早就习惯了，反正总得找点由头喷一下]
两人就这么在私信里聊了起来。
杨喻绮得知曲婷婷如今回到宁市，从事环保相关工作，还听她聊起保护区里那些动物的近况。
原来赵霖说得没错，那场事故引发社会关注后，保护区的设施设备和人员配置都得到了改善，还引进了科研力量。
动物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好了。
曲婷婷发来一段视频。
是野外红外相机记录的画面。
镜头里，一只毛冠鹿正在林间悠闲地吃草。
西瓜咔咔：[这是我离开前拍到的小北，都长这么大了]
杨喻绮：[看着好感慨，当初还是个小不点呢]
西瓜咔咔：[都长大啦]
西瓜咔咔：[对了，你和赵博士的签名照我还珍藏着，要不要考虑转手卖给绮霖粉？狗头.jpg]
杨喻绮：[你这小算盘打的捂嘴笑.jpg]
这事因为曲婷婷的澄清，还有热度本身也过去了，最后也是小吵小闹，没引发什么波澜。但这事，或多或少还是为杨喻绮的公众形象增添了几分正面的色彩。
没过多久，粉丝群里一篇帖子被大家顶了上来。
那是一篇手写真心般的长文：
[作为一枚杨桃，想为我绮说几句话。最初喜欢她其实挺肤浅的，就是颜控，从演员选秀时期一眼沦陷。但这一路走来，我亲眼见证了她的蜕变。从她近期的选戏就能看出，她在不断跳出舒适圈，挑战各种可能性。作为妈妈粉事业粉，真的很欣慰。
我追过她很多次线下，包括片场和活动。上次《绿水青山》在泸水杀青，我也去了。她本人真的真的特别有礼貌，而且心思细腻，会主动问我们等得无不无聊，陪我们聊天、合照，还关心我们吃没吃饭，给大家分零食。她是真的把粉丝放在心上。
所以我相信，那场生日会，她只是想和杨桃们一起分享快乐。蛋糕事件纯粹是意外，她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根本没有半点嫌弃粉丝的意思。
爱你，绮绮，祝你笑容明媚，前程似锦。]
杨喻绮一字一句，静静读完。
眼眶不自觉红了。
这种被人喜欢又被人撑腰支持的感觉，幸福又感动。
至少，真心喜欢她的人还是有的。
她低头在包里翻找，赵霖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哭了？”
杨喻绮轻轻“嗯”了一声，还在包里摸索着纸巾。
赵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看着她接过拭去眼角的泪痕。
“我的粉丝好好。”她带着鼻音小声说，“还帮我说话呢。”
赵霖想起她在青兰江落泪的那个夜晚。
“有人为你说话就感动成这样？”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那等我哪天偷偷匿名给你写封表扬信，你是不是要哭成小泪包？我就在旁边看热闹。”
杨喻绮破涕为笑，轻轻拍了他一下，“太无聊了你。”
赵霖笑了下，目光转向前方，“快到了。”
这次赵霖出差，正逢杨喻绮休假，便把她也带上了。加上她本来也要为他拍摄vlog素材，正好一举两得。
*
西枝江生态保护中心。
进到办公区，杨喻绮虽然是站在门外，赵霖进去交接工作，还是时不时能看到有人探头出来围观她。
赵霖出来，低声道：“带你去见一下黄彦老师，他是西枝江生态保护中心的负责人。”
“需要这么正式嘛？”
她今天只是以家属的身份过来，顺便帮忙拍摄的，赵霖低声道：“你这大明星难得来一趟，他们当然要郑重欢迎。”
“我哪算哪门子大明星呀。”
“你微博粉丝都比这官方微博都高十倍了，还不算大明星？”赵霖揽着她往前，“黄老师人还挺和蔼的，你也别紧张。”
“我才不紧张。”
她只是觉得有点儿大张旗鼓了。本来低低调调来的，还整得这么高调的排场给她。
后来见到了赵霖口中说的黄彦老师。比她想象的年轻一些，他伸手来握手，“你好，杨老师，我是黄彦。”
“今天杨老师过来，主要是想记录穿山甲保护的工作过程，帮忙做做宣传。”赵霖解释。
杨喻绮点头握手，“黄老师您好。”
黄彦笑着：“感谢你来帮忙宣传。穿山甲现在还是一级保护动物，这些情况小赵应该都和你说过了吧？”
“嗯，他都告诉我了。”
“我们确实希望能借助你们公众人物的影响力，让更多人关注保护工作。”
“这是应该的，”杨喻绮点头，“我们正计划拍摄一些视频素材，之后会在平台上发布。”
“太好了，有任何需要配合的地方尽管提。”
前往山上的路上，赵霖和她聊起黄彦的经历，
“黄老师当年辞了投行的高薪，扎进这片山里。”赵霖道，“从最初只有几个人的民间巡逻队，靠着几乎为零的经费，硬是撑到了现在。现在连科研团队都组建起来了，规模越来越大。”
杨喻绮停下脚步，微微歪头看他：“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欣赏他？”
赵霖拨开横生的枝条，“确实欣赏。能把一件事从无到有地做起来，而且做得有意义，这很难得。”
他侧身让她先过，“也是因为有了这些人，保护力量才越来越壮大。”
杨喻绮从这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而温暖的东西，那是一种不张扬却又无法忽视的光。
“你也是呀。”她轻声说。
赵霖嘴角微扬，没有接话，伸手从灌木上摘了一颗绿果子给她，“喏。”
杨喻绮半信半疑接过，“这......能吃吗？”
“没毒。”
杨喻绮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果皮破开的瞬间，一种奇妙的刺痛感在舌尖轻轻炸开，像无数微小的气泡在跳舞，带着山野的清新，莫名地让人上瘾。
她还想再咬一口，赵霖却伸手将果子拿了回去。
“尝个鲜就好，这个吃多了舌头会麻。”
杨喻绮看着他如数家珍地讲解着沿途的植被，忽然涌起一阵熟悉的恍惚。
节目初遇那天，他也是这样专业而耐心，只是那时的她满心都是逃离的念头，根本无心聆听。
她举起随拍相机，镜头掠过充满泥土芬芳的林地。阳光从层层叠叠的叶隙间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
赵霖在一棵枯树前停下，仔细检查后说：“这是被白蚁蛀空的树，附近应该有洞穴。”
果然，他们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赵霖检查着安装在此处的红外相机，朝她招手。
杨喻绮凑近屏幕，眼睛微微发亮。
画面上记录着一只穿山甲夜间出来觅食的影像。
“它叫长尾。”赵霖道，“是我们在白云山首次监测到的野生中华穿山甲。”
“它好可爱。”她举起相机，对准屏幕里的画面拍摄下来。
*
晚上他们在西枝江过夜。
晚饭后无事可做，两人在房间里各自忙活。忙完后，赵霖提议要带她去看星星，开着夜路来到了一处山路。
路上杨喻绮原本还低头专注于剪辑视频，直到赵霖轻声唤她。
她抬眼望向窗外，瞬间屏住了呼吸。
公路如黑色缎带隐入夜色，两侧山林静默成影，而天幕之上，繁星密布，宛如随手挥洒的碎钻，璀璨得令人心颤。
杨喻绮推门下车，寒意扑面。
仰起头，呼出的白气在星光下氤氲成雾。美得一时失语，“......这是哪呀？”
“银河公路。”
“银河公路？名字这么美。”
“当地人取的。”
大自然的壮美总让人眼眶发热。她不知是因这寒意，还是因这极致的美，鼻尖微微发酸，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语气里带着柔软的嗔怪：“你怎么总能在这种荒郊野外，找到这样的地方？”
她想起节目里雨林的萤火虫之海，想起雨林峡谷那夜的漫天星斗。
她看向旁边身旁仰头望天的男人。
总觉得他很神奇。
就像他上次送她的那个荒谬又浪漫的矿泉水瓶——总是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让她看见这个世界最美的模样。
赵霖淡笑：“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这些风景，你一次都没错过。”
杨喻绮嘁了一声：“那真是赶巧了。”
赵霖笑：“次次都赶上，就不是巧合了。”他转头看她，“杨喻绮。”
“嗯？”
“你说这次，会不会遇到流星？”
“不知道。”
她上回确实是错过了。
不过愿是已经许出去了，而且貌似，还有点灵。
是火了那么一点点。
“我这次一定不会错过了！”
赵霖道：“凡事都要讲究缘分，流星不想和你见面，也没招。”
杨喻绮轻哼：“说得好像它就想和你见面似的。”
“至少我见过。”
她正要反驳，见赵霖指了指一边，“流星！”
她马上循着看过去，“在哪儿？”
“骗你的。”
“......”
两人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星星，待久了抵不住寒意，只好回到车上。杨喻绮仍不死心，执意将车窗降下一道缝，由着夜风簌簌灌入，自己仍仰着脸固执地望向天幕。
“你说今晚还能看见吗？”
“难说。”
片刻后，她终于认输，关上了窗，也关上了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我睡了。”
车厢霎时安静，只余她戴上耳机后隐约泄出的细微乐声。
蜿蜒的山路尽头，星河尚未完全隐去，碎银般的星光温柔洒落归途。
车内只有引擎平稳的低鸣。他独自开着车，穿行在星光照耀的寂静里。
忽然，一道流光倏然划破天际。
赵霖目光一凝，微微一怔。
“杨喻绮。”
“......干嘛？”她迷迷糊糊地应声。
“刚有流星。”
杨喻绮摘耳机，眯着眼看他，一脸怀疑，“赵霖，同样的招法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这次是真的。”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从他的神色里分辨出这是真事后，顿时懊恼地轻跺了下脚：“你怎么不叫我呀！”
“就几秒钟。”他无奈，“来不及。”
杨喻绮轻叹，“为什么每次我都没赶上趟。”
“没事，我帮你许愿了。”
杨喻绮瞪大那双杏眼看着他，“许了什么？”
“不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那你悄悄告诉我嘛，”她拽着他的衣袖轻晃，“就我们俩知道，老天爷听不见的。”
赵霖被她这歪理逗笑，无奈地勾了勾手指。
她立即乖巧地凑近。
“等灵验了，”他压低声音，“再告诉你。”
杨喻绮撅着嘴坐回去：“小气鬼。”
“睡吧，还有一段路。”
她裹紧毛毯，在副驾驶座上蜷成安心的一团。
赵霖望向她恬静的睡颜。
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唇角还含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
他收回目光，勾了勾嘴角。
这愿望，怎么这么快就灵验了。
——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