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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谢皆潋滟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此乃是柳永的《鹤冲天·黄金榜上》,是林学道以前最常在案桌前书写的词。

    一直以来,每书写这一阙词之时,他都只看见柳三变那“无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傲气,与柳三变一样,每每因郁郁不得志而怨天尤人,却始终看不见柳三变那一句“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洒脱,总也与其他人解读的那样,认为这不过是他的一时负气之言。

    或许真的是看透了,方才明白其中的解脱。

    林学道低下头,轻浅一笑,“当初我父亲本该在先帝逼宫之日便该自刎于太和殿前,却因我阻拦,困于林府之中,即便后来他在太和殿中触柱为亡也已于事无补,先皇和太子皆已死,为大顺朝的江山稳固,为天下百姓计,先帝必然继位大统。”

    “可今日,我必然要做我父亲未做成之事,我一死,天下读书人归心,尔等便再无任何名目可逼宫,皇上正直壮年,继位以来亦并无大的过错,尔等还能以何种名目闯进这太和殿中逼皇上退位?”

    “皇上膝下的皇子不止是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今日你们敢闯入这大殿一步,你们便是谋逆江山的千古罪人,会受到全天下人和满朝文武的唾弃,太子殿下便永远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

    商骆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他如何不明白林学道说得这些的道理,可惜,就像是林学道说得,一开始就错了,他也不知道心态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看到了朝堂之上朋党之争导致着愈演愈烈的腐败,地方各级官员和军营中将士的精力只放在站队和敛财讨好上峰之上,地方官府便越发涣散无能,军备亦逐渐废弛懒散,百姓在被压迫下,如何能安居乐业?

    他想要革弊施新,也认为此政策迫在眉睫,可在他不断地因为决策被否定驳回的无奈和失意中,在每次因派系不同,利益不均之下,被诬陷、被迫害的愤怒里,还是在之后与皇权争夺权柄时,他逐渐失去了内心的平和和冷静,也失了为官的初心。

    他突然明白了,自古以来并不存在什么群臣一心,臣与君是天然对立的关系,他必须夺得所有的权柄,才能让他的决策得于施行,才能使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所以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再无人敢驳斥他的提议决策,可当他斗倒了朝堂内所有的对手,当他以为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实现他长久以来的抱负时,他发现,他与皇权早已失了平衡,他的存在已然威胁到了皇帝的威仪。

    强臣的存在,让君变成了弱君,这是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臣子间的权力之争,逐渐演变成了君臣失和,每个人都想要牢牢掌握着权力,生杀予夺的权力。

    所以他不能退,无可退,因为他往后一步,站在他身后的人就得退十步、一百步,他后面曾经拥护他的人不允许他退。

    一步,便是所有人的万劫不复,无论是往前一步,还是往后一步!

    他不想死,更不想失去这得来不易的权势,他还有前路可走,所以他选择了和敬贵妃合作,他知道,这是一条险象环生的不归路,可万一呢?

    “林学道,你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置身事外,你为何要选择为了殿内那个曾经让你林家险些覆灭之人而去牺牲自己呢?”

    林学道笑了笑,“商骆,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成功吗?你也太不了解咱们这位皇上了吧!即便今日我不在这大殿之前,你也不会成功的,皇上早已布下局请你入瓮,你可知这大殿内外埋伏着多少人?你又愿意牺牲你身后的多少人来成就你所谓的抱负?”

    “你问我为何愿意牺牲自己,商骆,说实话,为私是我林家后继无人,皆是昏庸之辈,所以我一死可保林家子孙无虞,为公是我盼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因权势争斗被殃及,不因战争而流离失所,这些都是现在的太子殿下所做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教导出来的太子殿下就做不到你所说的太平盛世?你又怎么敢妄言断定太子殿下的无此贤能!”商骆愤怒着道。

    林学道眯起眼睛,“商阁老,我相信未来的太子殿下未必做不到,可你自己扪心自问,你如今欲逼从未有过失的皇上退位,立还并未显现出贤才的稚龄太子,是为了天下太平,江山稳固?”

    “商骆,你早已失了为人臣子的本份,无论从何立场而言,你都无从辩驳,你如今之所为,已不配首辅之职。”林学道此言直指重心,切中要害。

    但其实,一切之过错皆来源自他,所以一切的结束便也该由他了结。

    商骆却被激得恼羞成怒起来,两人各种争锋相对、唇枪舌剑地过完招,商骆频频落了下风,更是倍感受辱,无路可退,便只能欺骗自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是他不理解自己的抱负。

    他草草收起来脸上那勉强扯出的笑容,“林学道,可我偏要如此呢?你又待如何?”

    商骆缓缓抬起头颅,眼神中充满了阴鸷,“谁说皇上无错处,皇上的皇位继任本非正统,你我皆知,当年的前太子并无过错,是先帝和皇上觊觎皇位陷害太子而已,既然一开始便就已经错了,拨乱反正也已是无用之事,那么如今我所为又又何不可呢?”

    林学道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充满着悲悯,“商骆,先帝的智谋和狠辣岂是你等能与之企及的,先帝当年手起刀落就能把了对他关爱有加的太子之置于死地,还能叫天下人都抓不到一点把柄!商骆,你如今可抓住皇上的一点错处了?更何况难道如今你和太子殿下敢把三皇子、四皇子以及六皇子都杀了?难道满朝文武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你杀得尽?你太心急了!”

    林学道轻轻地靠在他的耳边道:“他可是能蛰伏数年扮演着怯懦的帝王,更是恨得下心,牺牲所有也要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啊,你怎么就不明白!”

    明白啊,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正因为他太明白,所以才如此不甘心!商骆的双臂瘫软地垂着,他早知道,一早就知道,“我早该体面地退,坦然地去赴死。”

    林学道仍旧往后退着,轻叹了一句,“对,我们都在该体面地去死时,不甘愿接受这必然的结果,所以才会一错再错,失去地更多。”

    商骆抬眸看向林学道,“林祭酒,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请您救我的学生太子殿下一命,商某感激不尽,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林学道亦抬眼看他,陡然间愤怒爬满了他的眼眸,他怒发冲冠地指向商骆,大声疾呼道:“商骆,你这个竖子,太子殿下才九岁稚龄,他的未来本来很长,却你因己之私全部断送,商骆,你居心叵测!你不过是害怕皇上剥夺了你内阁首辅的权柄,才那般着急地蛊惑太子殿下,把太子殿下推出去当成你为国为民的借口。”

    商骆双膝跪地,“谢林祭酒!”

    林学道俯身看他,笑得释怀,如今,他也该到黄泉之下去还债了。

    他缓缓抽出旁边侍卫别在腰间的剑,架于脖颈之间,重重一抹,鲜血喷洒而出,溅洒在他自己的眼睛里,映衬着黄昏的夕阳,绚烂无比,他已许久许久没看过太和殿前的夕阳了。

    光晃过他的眼睛,他仿佛又看见了父亲身穿着那绯红官服,气宇轩昂的身影,“砰”地一声,他倒在血泊之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晚意、楚玉,父亲来给你们赔罪了!

    阿瑜……你说得对,祖父早该听你的话。

    商骆和身后的众人皆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死,他们还有机会往前闯,如今已然是穷途末路。

    李宥极颤抖着依在商骆的身后,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袖,“商阁老,孤害怕。”

    商骆昂着头颅,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教导了三年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总是臣对不住您,殿下若是留得性命,将来或贬为平民也是乃之幸也,若还得封为王爷一爵,则当庸庸碌碌,方能安保此身。”

    他狠狠扯开李宥极揪住衣袖的手,站起身转向身后的同僚属下们,拱手道:“诸位同僚,对不住了,都是商某一人之过,诸位此刻应及时弃暗投明,莫要同我共赴黄泉。”

    说罢,便欲自刎于太和殿之前。

    可谁知,就在此刻,一声声“哒哒哒……”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铠甲银靴踏步碰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欲断人魂。

    “报,禀阁老,英国公率领五千禁卫军从宣武门闯了进来,一路将士见了英国公的都督府将印,皆不敢阻拦,如今他们已至泰安门,正一路往太和殿前来!”一名将士双手扶住头顶那欲掉未掉的头盔,从远处急奔而来,匆忙朝商骆禀报道。

    本就已战战兢兢的内阁辅臣们以及身后五军都尉兵马,那些更加惊惧欲断。

    只是商骆尚未言语,不过一刻钟,陆懋身着玄色将军铠甲坐于马背之上急驰而来。

    他身后跟随着的将士们身别箭囊手握弓箭,踏步疾行而来,陆懋勒马停住,将士们亦随即站定,列阵搭弓拉弦,紧绷在弓弦之上的箭羽蓄势待发,银亮色的箭头在残阳的映衬下却似冒着一股寒气,指向眼前这帮乱臣贼子。

    商骆身边的众人见状,皆颤抖着身躯,纷纷跪地投降。

    陆懋抬手阻止,从马背一跃而下,看向了不远处林学道的尸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来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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