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

    木板被整块卸下来,“没人。”

    小厮将灯笼从上方移开。

    呼塔踹了他一脚,“既然知道人不在这,还不速去他处寻,望着我有何用?”

    说罢,呼塔向门外走去。

    小厮苟着身,潦草捂着本就裹了布条的小腿,瘸着腿跟上去。

    走到一半,后边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他回头看向木机,什么也没有。

    门口处站着一胡人,用胡语催促他。

    “来了,来了。”他挠挠头,转身离开。

    荒院恢复原本的寂静,木机底部的木板被从下面推开。

    沈施迅速从季随身上爬起,跨出木机。

    “适才听见你闷哼了一声,可是我碰到你的伤处?”

    不久前,听到脚步声,沈施想着抱上季随一同离去,可将他拽至墙角,或是疾步之故,他又吐了一口血。

    眼下只能先找一处地方躲藏,等他们走后再转移。

    沈施于黑暗中碰到眼前的木机,一敲便知里头有玄机,几番试探木板便被她打开。

    似乎这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处,可她不觉得呼塔会忽视此处,毕竟这处荒院能藏身的地方不多,基本上一览无余。

    但木机中还有一圈的浅槽,再加上季随现在所占角落处有一块木板,目测比她脚下被卸下的木板小上一圈。

    将木板搬来后,果然严丝合缝。

    沈施欣喜地发现这木机有一小半被埋在地下,将小木板合上后肉眼看不出来底下还有一层。

    用手量暗槽到底部的距离,一人绰绰有余,两人似乎有些勉强。

    可脚步声已经到门外,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们思考。

    两人进去后,木板堪堪贴着身子。

    狭窄的空间中,脸贴着脸,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更别说身子了。

    季随早就领略过沈施身子的软,上次是意外,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而此时沈施整个人乖巧趴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只兔子一般的乖顺,失去了平时的张扬。

    她轻微一挪动头,他的鼻尖就要染上香气,无意地撩拨着他,就和她的主人一样,随后又转瞬即逝。

    就像现下一样,她的手不安分在他身侧游走,分明隔着几层衣裳,可他却觉得一双光滑细腻手未隔分毫地在他身上游走,如游蛇一般。

    他想他定是醉了,亦或是喝错了酒,否则如何解释这莫名的燥热,他能做的便是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到外头的声响中,忘记身上人的存在。

    沈施并不知晓季随所想,原本她是想让季随压在她身上,毕竟他如今身上负伤,她多少也沾点责任。

    不料,季随丢下一句,“公主身子尊贵。”,随后便躺到里头,没想到这木机与他也是严丝合缝的匹配。

    既如此,沈施也不再多说,进到里头,小心翼翼地将两块木板都盖上。

    黑暗中,她能听见的只有若隐若现地呼吸声,还有游丝般细微的从季随身上钻出的血味。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带着愧疚的沈施双手在狭窄的空间中找支点,尽量减少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哪知任她如何小心翼翼还是触碰到了他伤处,季随发出一声闷哼。

    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突然停顿,两人屏住呼吸直到外头完全没有动静。

    用双手撑着才勉强起身的季随,咬着牙说:“无事。”

    拿着木板的手松开,控制着力度轻轻戳了一下季随的腰侧。

    “斯——”

    倒吸一口凉气的季随,一时之间顿住,躺不下又起不来。

    “古人诚不欺我,愈是俊朗,愈是会欺人。”

    不等季随说些什么,沈施将他扶起,“呼塔定不会就此罢休,需尽快转移。”

    说罢,木板被再次插入木机中,沈施先让季随踩着木机到墙上,又到另一侧的荒院中找来可以让他落脚的,最后将他送至院中屋顶缺口的房屋中。

    安顿好季随,她又翻回原来的院中,将带着季随脚印的木板翻过来放到地上,又伪造去相反方向的脚印,再拽下身上饰品丢到地上。

    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的沈施,从头发中摸出一个椭圆片,在手指上割出小口,用力挤压出血,沿着脚印滴落到草上。

    一切备好,沈施才回去找季随。

    破屋中,季随靠在角落中,脸色比天上的皎月还白,沈施用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烫得快能煮茶了。

    唤了几声,也没见季随有醒来的迹象。

    思索片刻后,沈施从裙中的暗袋中翻出一个拳头宽的香囊,其上还连着一个半月状乳白色和田玉,玉的外沿镶嵌着金色花纹。

    “但愿够用。”

    说着,季随身上出现一双手,笨拙地解开他身上一层有一层的衣服。

    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而是被血染湿的布条,将所有衣裳全部扒光后,季随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好肉,活似一个肉粽一样被布料裹着。

    沈施先从他右手开始拆起,此处还带着微微酒气,连血腥味都没有掩盖住。

    一圈圈纱布被拆下,她一眼认出这是剑伤,有还在渗血的,有已经结痂的,还有泛白中带着血迹的。

    虽说常有人撒酒至伤口上,能加速愈合,可季随这一直闷着多少也是要出问题的。

    沈施低垂眸盯着一道道刀伤,若是她事先知晓……

    “罢了,往后对他好些罢。”

    用手指沾着药粉轻柔地涂抹在渗血之处。

    香囊中的药粉虽然并不多,但是十分有效,只需一点点就能止血,而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药性。

    昏过去的季随发出一道闷哼声,眼皮颤动地抬起,眼神仍旧迷离,望见眼下一只手拿着香囊,唯有食指是悬在香囊上方,上面被染上血色。

    他不假思索地将这只手扯过来,如同本能反应,含在口中,将污血析出,抬眼望向身前人。

    沈施宛如被贴了定身符,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含着的食指,直到感受到来自季随的视线,他的眼神不再恍惚,如此的清醒又带着迷惑。

    桃花眼眨巴眨巴,不敢与他对视,微微颤抖地拔出被温热包裹着的食指,手中的香囊连带着和田玉一同掉落到季随的腹部。

    又是一道闷哼声。

    沈施转过身,残留在指心的湿热令她面红耳赤,就算在裙摆处蹭过多次仍然留存着。

    “香囊中的药有止血之效,如今你醒了便自己涂罢。”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沈施依稀记得移花第一次涂这个药粉时,痛得快晕过去,滚来滚去说着,宁愿再被割一刀也不要涂药。

    而她也是嘴里喊着布才能避免发出声响,这药烈得很,说是药,可涂在身上却能让人疼得忘记了原本所受的伤,痛从被撒药处蔓延到全身,涂罢不全身出冷汗之人,少之又少。

    等她再回头时,季随已经涂好药,伤口也再一次被包扎上,当然还是之前渗血的布条,而他的嘴中也没有咬着布。

    季随穿上一件衣裳后,又从其中翻出一件递给沈施,“公主,委屈你暂且穿上。”

    接过他手中的衣裳,沈施明白他的意思,穿上这身对她来说太过宽松的外衣,最后系上腰带。

    不知从那来的火折子,季随把它点燃,丢到剩下的衣裳堆里。

    小火苗逐渐变成蔓延。

    季随手中捻着香囊,借着火光仔细的将和田玉翻来覆去地看。

    “此玉佩可是公主的?”

    “自然,否则怎会在我身上。”

    “看中间的纹理怕是还有另一半罢。”

    半月状的玉佩在未镶金的另一侧,有几道凹槽。

    “是,原本是两块合成的。”

    “那公主给了谁?”

    “一个小孩,应当早已离世了。”

    “若是他没有离世,拿着玉佩来找你,该如何?”

    这玉佩本是沈施母后为她准备的嫁妆,也是她父皇母后的定情之物,带着对她的美好祝愿,希望往后有一郎君每日能陪伴她左右,让她的后半生能笑颜常伴、幸福美满。

    本应好好收着的,可她喜欢的紧,每日带着,后来因着身上没有其他值钱之物,年幼不知事,便把另一半赠了出去。

    “大抵是要收他做驸马罢。”

    不过此生约莫是不可能,而如今她也只是将这块玉佩当作对逝者的缅怀之物罢了。

    沈施忽地意识到为何要说与他听,偏头望着季随还在抚摸着玉佩,嘴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或许是因火光,她被晃了眼罢,沈施这般想。

    “你问这些作甚?”

    “微臣甚是喜欢此物,本想着若不是公主之物,便与公主商谈一番。”

    说着,季随捋顺香囊和玉佩再递给沈施,“未曾想竟这般贵重,公主可要好生保管着,省的来日驸马声讨公主不认账。”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这回沈施没看错,她接过玉佩系在腰间,“我亦未曾想季状元竟会说笑。”

    “微臣亦不过是凡夫俗子。”

    沈施低眸微微颔首,的确无论是何等身份,我等皆是凡夫俗子,自然都有喜怒哀乐。

    但世人常常为他人冠上特定的形象,因此而生出仰慕,或是厌恶,而更为可怖的是因爱生恨,故而恨之切,进而将之拉入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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