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能吃到网红店的卤煮,许知棠整个下午都有些念念不忘。去别的小景点打卡时心里还惦记着,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兴奋了。
“去别的店吃不行么?”蒋谌当然看得出来,只是不太理解,“非要吃那一家?”
“唉。”
许知棠又要开始忧郁了,“也不是非得要吃到。就是想起以前,每次我去吃这些东西,小何医生都会把眉毛皱起来,那个表情真的特别好笑。”
“他从来不吃内脏,怎么做都不行,连卤鸭脖都不爱吃,涮火锅都不碰毛肚的!总嫌有股怪味。但是他还会陪我一起去店里,坐在旁边一边叹气一边看着我吃。然后整个晚上都不准我亲他。”
她怀念道,“我可喜欢逗他了,一定要亲。他越躲,我就在后面追得越起劲。”
“……”
蒋谌闭着眼听完,心情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真后悔多嘴问她。
“你怎么不说话呀。”她还问呢,“在想什么?”
蒋谌说,“在想下次在听你感怀前男友之前,应该先问你要一笔精神损失费。”
许知棠撇嘴,“现在是这样说。等你以后谈了恋爱,说不定还不如我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谈恋爱的时候不做傻事。”
蒋谌不敢苟同,“不谈恋爱的时候你也没少做。”
更何况,他认为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谈什么样的恋爱。而他显然跟许知棠不是一类人,因为不能容许失去对事物的掌控感,也就不可能放任自己在爱的热忱中沉沦。
就像十七岁那年,他无疾而终的初恋,也是经由他自己考量之后主动放弃的。
为了让自己濒临失控的人生重回正轨。
他做得到,事实也证明了。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许知棠。或许也压根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所以对他而言,踏实挣钱早点退休才是正经事。他不谈恋爱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们去吃串串香吧,前面有个小吃车诶。”许知棠扯了一下围巾,蒙住半张脸。傍晚气温还在往下掉,“这个天气必须吃点热乎的。”
车被改装过,还围了挡风布,坐在后车厢里很暖和。不锈钢锅被分成一格一格,分成辣和不辣的两排,大把大把的串串在喷香的底汤里沸腾,根据荤素穿进不同粗细的竹签。
除了码放食材的操作台,车里就只围绕着锅放了一圈塑料凳子。朴实简陋到一看就知道会很好吃。
这种不干不净的路边摊最吸引人了。车里食客众多,只剩两个空位。她拉上蒋谌就往里钻,红油蘸着麻酱,竹签很快攒了一把,吃到微微冒汗。
再来一口冰汽水再舒爽不过。于是两个人猜拳决定谁下车去买可乐。
“三局两胜。”她痛快地出拳,然后迅速输掉两局。再然后更迅速地改口,“五局三胜!”
“五十局也没用,愿赌服输。”蒋谌不给翻身的机会,“去买。”
许知棠骂他小气,不情不愿地跳下了车。还好便利店离得不远,她付了钱,用围巾裹着两罐结冰带霜的可乐,刚走出店门,就听见一声哨响。
“城管来了,城管来了!”
她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又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忽然看见小吃车的老板往前一钻,车把一拧,熟练地启动。起步速度快到出乎意料,没有一点防备地离她远去。
“……”可是蒋谌还在车上!
串串香把蒋谌开走了!
蒋谌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坐在车上跟她对视,一只手还拿着竹签,表情茫然。
此时叫他跳车也已经来不及了。许知棠环顾四周,随机应变地扫了辆共享单车,骑上去目光坚毅,“我来救你!!”
“……”
平平无奇的小吃车忽然增加了城市观光功能。车厢里卧槽和笑声此起彼伏,大家都在享受突如其来的新奇体验。蒋谌也从意外变成了看热闹的兴致盎然。
冷风萧瑟的傍晚,街道上路灯一盏盏点亮。单薄瘦弱的女孩为了抢回伙伴,紧跟在一辆邪恶的小吃车之后穷追不舍。
许知棠已经陷入中二幻想无法自拔,发丝和围巾缠绕着在风中飞舞,踩着单车狂追,“坚持住!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蒋谌忍笑看了她几秒,忽然从她放在旁边的包里,拿出相机。
“干什么?”许知棠镜头敏锐度一瞬间到拉满,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来挡脸,“啊啊啊不许拍!不许拍!!蒋!谌!”
怎么会有这么恩将仇报的人。在她奋不顾身迎头直追的关键时刻,居然还要拍她丑照?!
许知棠猛踩单车的动力已然转变,“你完蛋了!有本事别下车!”
蒋谌不仅拍了照,他还录像。举着相机的手臂连同肩膀都在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朗声大笑。
许知棠不知道他怎么有脸笑的,但是笑声被风送到耳边,她也很难不跟着咧开嘴角,自暴自弃地放开了挡脸的手,又笑又骂,“你真的烦死了!!”
很烦,但是她又觉得很好玩。
从海市见面的第一天算起,蒋谌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这么开心。
车上有那么多人,唯独他笑得那么耀眼,明晃晃的,把别人都衬成背景板。许知棠虚荣心发作,莫名感觉很有面子。
如果她现在手上有一部相机,一定也会帮朋友记录珍贵的人生画面。
许知棠跟着猛追了几公里,小吃车终于在某个陌生小区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还了单车,第一件事就是去夺相机,要赶紧销毁丑照。可没想到的是,蒋谌把她抓拍得也挺好看。
视频的效果更佳,她伏低身体用力地踩着踏板,表情或焦急或嗔怒,或不在乎地迎风大笑,眼睛被路灯映得很亮,每一秒都充满追逐自由的生命力。
意料之外的完美素材,许知棠决定加到vlog里。说不定还会成为点睛之笔呢,她已经看到弹幕评论在飞了。
蒋谌此时才不慌不忙,自我标榜,“我是那种故意拍朋友丑照的人吗?”
“差点错怪了爱卿。”她变脸一向很快,转头就从车篮里掏出冰可乐,喜笑颜开,“赏赐之!”
小吃车把他们带到了计划之外的街区。许知棠看到附近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副欣欣向荣的图景,像是当地人流量很高的步行街。
秉承着不白来的原则,她当然还是要逛一会儿再回酒店。不逛不知道,这一带颇有些趣味小店。蒋谌百八十年没陪人逛过街,边走边看竟也觉得有意思。
许知棠在一家手作店里停留很久。这家店的卖点是用叶子和各种果实种子做成的饰品,有些还是中药材。和水晶玛瑙绿松石编织在一起。每一颗都是精心挑选,上面没有任何斑点或虫蛀的痕迹,被打磨得光滑饱满,看得出制作用心。
设计创意也很独到。项链,手串和耳环的款式应有尽有,她给陶悦挑选了几件,看到一条可爱的橡果项链想到方芷,也美美拿下,轮到自己时却犯了难。
“这件很好看,”她对着镜子比划,对一只血藤片加小南瓜的耳坠爱不释手,“这件也很好看!但是我都没有能搭配的衣服。”
蒋谌说,“买新的衣服不就行了。”
他被一串莹白的猫爪菩提吸引,翻过来看背面还用火枪烤上了焦糖色,很像是小猫的爪垫。
“哦!这串也很可爱。”许知棠注意到,试都没试就拿着他的手直接丢进小购物篮里。反正都是几十块钱的小玩意,买回去戴着玩。
但她自己最中意的耳环,背板上却只挂了一只。老板帮忙在店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抱歉地表示,可能是落在手工室了,打包时没有带过来。
“不如这样,你们明天晚上再来好吗?今天去找肯定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家。”许知棠不舍道。
“那就……给我留个地址,等我找以后给你寄过去?如果你很想要的话。”店主姐姐说,“你们选了这么多,一起算打个九折好了,怎么样?”
许知棠喜欢这种有人情味的处理方式。而且她觉得只戴一边其实也很好看,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个解决方案。
回酒店的路上,她称赞这个店主姐姐热心又温柔。
蒋谌却认为这是种促销手段。或许人家本来就做了一只,却按照一对的价格卖给了她。看似打了折,其实也并没有占到便宜。
就算真的是遗落在别处,回头找到了那只耳环,留着卖给下一个冤大头不是更划算?相隔千里,又没有人会为了一只耳环专门跑来讨债。
“那我们打个赌呗。反正我觉得她肯定会寄给我。”许知棠兴致勃勃道,“输的人要给赢的人实现一个愿望!”
“一样东西吧。”蒋谌修改赌约。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愿望的范围也太空泛了,谁知道她会说出什么,“难道让我去天上给你摘星星,我也得去?”
许知棠却眼睛一亮,狡黠地点点头,“好!那我就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