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工

    午夜,青女被一阵抽泣声吵醒。

    不知怎的,这个蠢蛋连续几晚都在哭。

    又是哪根神经在发颠?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枕边人。

    良久,抽泣声停止了,启泽荣起身,走到桌旁坐下,拖着低沉嘶哑的嗓音说道:

    “我知道你没睡,去,给我煮碗鸡蛋羹。”

    青女咬牙,紧闭着眼,没有动静。

    启泽荣看着她的背影:“别装了,我想吃鸡蛋羹,快去给我做!”

    这个时候灶房早就熄火了,大半夜的吃什么鸡蛋羹!

    青女一咬牙,起身。

    转头,换了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启泽荣淡淡的说道:“我梦见了母后和大哥,大哥正在读书,我偷吃了他的鸡蛋羹,母后责罚我抄书,我不愿抄,大哥就帮我抄了。”

    青女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副失落的模样。

    “殿下若想吃鸡蛋羹,我明日给您做?”

    他盯着青女,脸上又恢复了往日蛮横的神态:“我说我现在就想吃!你快去给我做!”

    青女咬着后槽牙,无奈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去了灶房。

    夜深人静,她用打火石将木柴点燃,待火烧起来后,她往锅里掺了一些水,又打了两个鸡蛋,搅拌均匀,放入了锅里。

    她坐在灶前,火光将她的脸映得红红的。

    她盯着跳动的火焰,火星炸裂,好似夜空中的炸开的烟花。

    回想起来,她竟有好几年没见过烟花了。上一次,还是姑娘过生辰的时候,叔伯们去买的烟花给姑娘庆祝。

    真想这一切快点结束。

    火堆“滋哩咂啦”作响,这个时候连树上的鸟都睡了。

    灶房外挂着一串风铃,风吹铃铛“叮铃”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青女起身到窗边,推开窗户,将风铃摘下。

    正要转身,突然看见对面墙角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是谁夜闯衙府?

    青女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起身跳上房檐,往人影出现的方向轻步跑去。

    那人影一晃而过,进了蔡蔚的书房。

    青女轻声跳下,走到书房外的窗边,将窗户向外拉了一条小缝。

    那人影竟是蔡蔚!

    他这个时候在自己的书房干什么?

    只见蔡蔚走到太师椅背后的画前,将画掀开,打开墙上的暗格。

    暗格里有一个圆形的转盘,蔡蔚将那转盘往右一转。

    卧榻后的墙打开了!

    蔡蔚走了进去。

    青女将窗户合上,原路返回灶房。

    蔡蔚的书房里竟有一个暗室?

    他为何要造暗室?

    暗室里面放的什么?

    要不要给三殿下说?

    糟了!鸡蛋!

    青女将锅盖掀开,锅里的水早就烧干了,鸡蛋羹干瘪成一团,变成了鸡蛋块......

    重做?

    算了吧,都这么晚了,如果问起来,就说鸡蛋有问题......

    青女将鸡蛋羹放入食盒,回到了卧房。

    启泽荣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问道:“怎么这么久?做碗鸡蛋羹也啰啰嗦嗦!”

    算了,还是不给他说了!这里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启泽荣将食盒打开,见碗里的哪里是鸡蛋羹,明明就是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顿时火冒三丈!

    “你故意的吧!怎么?大晚上的起来做鸡蛋羹不服气?”

    青女立在一旁,一时语塞:“应、应该是鸡蛋坏掉了,要不殿下还是别吃了,免得吃坏肚子......”

    启泽荣将碗从食盒里拿出,重重掷在桌上,拿起瓢羹使劲在碗里舀起来。

    他把怒气全撒在碗里的鸡蛋块上......

    青女立在一旁不作声,“呯呯砰砰”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

    金佳根换上粗布麻衣,胡乱将头发束了一个结,把脸扑的黄黄的,粘上了络腮胡。

    启泽权跟她一样的装扮,只不过眼睛多了一条刀疤。

    “泽权哥哥,你的刀疤怎么看着这么别扭?你可粘紧了?”

    “还是多担心担心你的胡子吧,小心别掉了。”

    “对了!”启泽权又说道:“我好歹能搬能扛,你能做什么?”

    金佳根扯了扯嘴角,动动脸上的胡子,说道:“你看着吧!说不定我的工钱还比你多!”

    两人走到征工处,提供了伪造的户籍信息。

    工头问道:“你们俩报什么工?”

    启泽权:“我报劳工!”

    那人说道:“去那边试试。”

    启泽权走到一旁,将地上的木料左右肩膀各扛了一个,直直立起身,还转了一圈。

    工头:“行了行了!过来签字画押。”

    启泽权将木料轻放在地上,拍拍手,走过来看了看立据。

    “劳工,一天才三文钱,这么少?”

    工头指了指后方:“这些都是来应聘劳工的,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要干就签字,不干就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俩太眼向后方望去,那一长串队伍排得跟长龙一样。

    启泽权写下“南二”,摁了手印。

    金佳根上前,工头瞅了瞅她,问道:“你也报劳工?”

    “我报算工!”

    “你?呵!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事!”

    金佳根急道:“你这工头怎么看不起人啊!我说了报算工就是算工!”

    工头指了指一旁:“你看,我们的算工是这样的!”

    金佳根往旁边瞧了瞧,三个胡子花白的算账师傅正坐在桌旁打起了瞌睡,手里的算盘滑落都不知道。

    金佳根说道:“考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工头将账本拿出来,闭着眼睛说道:“算出第五页的入账金额。”

    金佳根打开一看,不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嘛!

    她拿笔在算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就算好了。

    “你看看,是这么多吗?”

    工头看了看,顿时喜笑颜开:“小伙子好算工啊!来,这是立据,签了字画了押就可以了!”

    金佳根看了看:“算工,一天十文钱?”

    工头满意的点点头。

    金佳根写下“金二”,摁了手印。

    “签字画了押的到这边等候,听从安排。”

    俩人走到一出棚内,这里聚满了人,大都是一些劳壮汉子,还有四五个厨娘和几个算账老师傅。

    金佳根和启泽权选了一处没人的地儿坐下。

    “怎么样?我就说比你赚的多嘛!”

    启泽权不服气,伸手握拳展示自己的手臂,拍了拍手臂上拱起的一团。

    “切!”金佳根扭头,不再看他。

    不知怎的,周围突然聚了几个大娘,她们凑在启泽权身前,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番。

    “这个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娶妻了没?”

    “你眼睛怎么回事?能好吧!”

    “哎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何必在乎容貌!况且这小伙子出了脸上的疤,其他也都挺好看的!”

    “你看他的手臂,哦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壮实的!”

    金佳根问道:“你们干什么?”

    “你闭嘴,没你的事儿!”

    金佳根:“你!”

    启泽权说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娶妻,育有一儿一女!”

    “没事儿!现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给你说我家侄女儿......”

    启泽权:“这位大婶!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光凭一个人的外貌就评判此人品格,也太武断了!况且,我只娶妻,不纳妾!而且也从未听过哪个正经人家会让自家女儿去给别人做妾!”

    几个大娘没落到好,纷纷散去了。

    金佳根气呼呼的鼓着脸,脸上的络腮胡子一上一下,有趣极了。

    启泽权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我还是很有价值的!哈哈哈哈!”

    金佳根:“你还笑!不理你了!”

    俩人正闹着别扭,忽听街对面的几个征工官兵齐呼了一声“备哥”!

    俩人瞬时提高了警惕,同时朝那呼声看去。

    一官兵给周备倒了碗水:“怎还劳烦备哥亲自来了。”

    周备大口喝下,说道:“替蔡大人办事,可不得亲力亲为嘛!”

    “是!是!”官兵接过空碗。

    周备:“征工进行的怎么样?”

    官兵指了指棚内:“这是今日征的。前几日征的劳工都去澎城了。”

    周备看了看棚内:“好!这批劳工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是他!”启泽权正欲起身,却又忽然蹲下。

    金佳根:“他就是周备?”

    启泽权:“那晚在衙府库房抓你的人!右眼还被你打了一拳!”

    金佳根:“原来是他!他就是周备!我们住在衙府这么久,却从未见过此人!”

    启泽权:“这个蔡大人,隐藏的好深啊!”

    这时,一官兵走过来对着棚内说道:“各位兄弟,我们受澎城县令蔡大人之托,到此处征雇劳工,去往澎城澜江修堰渠,时日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烦请各位今日回家收拾行装,告别亲友,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往澎城!”

    众人一听,都有些慌了神。

    “居然要修这么久?那我老婆孩子怎么办?”

    官兵:“每月可以回家探亲四日。”

    “这......每月才四日......”

    “够了够了,四日就四日吧,有钱赚就行了!”

    众人领了手牌,便纷纷散了。

    行程这么赶,得早点回去告别妻儿。

    金佳根和启泽权领了手牌,俩人对视一眼:“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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