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壶冷酒不过喝了一小半,虽说她很久没喝,但酒量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境地。
茶盏放在桌上,她靠在他肩头,垂着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没喝醉。”
魏长沁没有从他怀里离开的意思,攥着他的衣襟,既不主动贴近,也不想将他放开。
孟听寒垂眸看着她,毕竟公主府中不相干的人与事太多,二人没什么机会像这般独处,因此他也格外珍惜。
但其实只要公主稍稍偏向他一些,这样的机会就能多上许多。
可长公主总是不偏不倚,每次见面,都得让他费尽心思。
他抬起手,将她圈入怀中,手扶在她腰间,将二人的距离悄悄拉近。
“没喝醉,就回床上接着休息…好吗。”
感受到他的手贴在自己后背,一点点向下滑落,却停在她腰间不再动作。
还以为他会大胆一些,不过,这样也不错。
比前世更好驯服,更温顺,更听话。
也更无趣。
长公主闻言,脸上显出笑意,靠在他怀中,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那你抱我过去。”
孟听寒也没反抗,任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流连,她的手探进衣领时眸光黯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您抱紧些。”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从罗汉床上起身。
一手托在她臀下,一手扶着她后背,孟听寒倒是一副熟稔的模样,游刃有余地把她打横抱起。
魏长沁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脖颈,他向上掂了掂,长公主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手紧攀着他,生怕掉到地上。
“怕什么,您这么信不过我?”
头顶响起几声轻笑,他说话时的热气扑在耳边,泛起细细碎碎的痒。
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戏弄自己,可她心中竟然找不出丝毫怒气,听着他的笑声,有些飘飘然,只是默默把他抱紧了些。
“我当然相信你。”
魏长沁借着酒意,将藏在心底的话慢悄悄吐露了些,感受到他托在自己腿根的手攥紧了些,立刻闭了嘴。
她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心里也能猜出来个大概,只是不敢亲眼验证。
害怕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只能一辈子记得他这幅样子,到死为止都纠缠着她。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
她垂着脑袋,像一只把头埋进翅膀下的小鸟儿,藏在衣裙下的双脚叠在一起,悄悄的紧张,“不累吗。”
他没说话,只是终于迈开了脚步,短短一段路确实不算多难熬,被他放在床上时,她还有些舍不得。
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她只觉得脸上身上热得很,看着他的眼睛,那股热意更甚。
“公主…”
经他提醒,她才慌忙松开了抓在他肩头的手,二人相对而坐,孟听寒的视线在她唇上停留一瞬,抬眸,目光灼灼,“今晚,要臣留下来吗?”
帷幔垂下,她怔怔看着他解开发带,高高束起的发髻散落下来,乌发搭在肩头,在烛火下将他整个人都勾勒得温柔缱绻。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紧紧跟随的视线,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简直是为了她一人而表演。
一定要让公主看的尽兴才好。
她的手落在他肩头,孟听寒解衣带的手停了下来,安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晒黑了好多啊。”
她将他的领口扯开了些,他身体上显出一条无比明显的分界线,“上次没注意到呢。”
长公主几乎是趴在他身上,手指在他肌肤上流连,他皱眉忍耐着,一不留神,又被她掌握了主导权。
她看了一阵,似是觉得无趣了,便撒了手,缩进锦被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反正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要离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非要留下来不可。
公主寝殿的床并不宽敞,毕竟她从没有把男宠带回此处的打算,即使是一时兴起,大多也会按照规矩,将对方安排在侧殿中。
脑袋枕在他手臂上,不得不因此贴近,二人互相依偎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天竟已经大亮。
她睡得一向很浅,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醒来,也不知道今天为何这般反常。
是因为喝了酒吗?
身边空落落的,他的味道和温度都已经散去了,醒来后只觉得口渴,好在没有其他的不适。
她想清楚了,既然这事情是躲不过了,还不如迎难而上。
就趁今天,与哥哥摊牌,把一切都说开。
不论如何,她都要参与其中。
紫藤花的花期到了,她知道京中有一处赏花的好去处,大手一挥包下那茶楼不说,还让下人守在门口,任谁路过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徐慕躲在阴凉处,低下头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你们俩真的不过来躲躲?”
云泉站在太阳底下,被日头晒得头昏脑涨。
公主难得有兴致出门,还以为是要去踏青,她特意梳了个精致的发髻,画了淡妆,谁知道竟是这样随意找个借口把他们支走。
孟听寒瞥了云泉一眼,想不明白在这种事情上,她为什么和自己较劲。
毕竟昨夜,又是他赢了。
在庭中悠闲呷茶赏花的长公主完全不知道门口的情况,她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的暂且放一放吧。
魏长沁把身子贴近哥哥手臂,抬眼看向他,花影斑驳,落在他身上,恍若梦中。
“兔儿不是邀我前来赏花吗,盯着我看作甚?”
魏仁澄笑着摘去她头顶的花瓣,“难得约我出来,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是有心事?”
魏长沁抓着他的手臂,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自己那点儿谋划,在他面前绝对是不够看的。
“哥哥,林家的事情,我要与你一起查。”
本以为会说得艰涩费劲,可看着他的眼睛,就无比顺畅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许再找借口拦着我…况且,你若不告诉我具体的情况,我会担心的。”
她不由得想到了从前,眉头紧锁,却没有将视线移开:“我从始至终只站在你这边。血浓于水,莫得除了我,哥哥还信得过别人不成。”
一股脑说了许多,魏仁澄一开始还有些许意外,随着她的话,渐渐消融成了笑意。
魏仁澄抬手略略挡在脸边,视线移开,嘴角牵起,不可避免地露出整齐的牙。
他笑得几乎都快要直不起腰,仿佛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魏长沁何曾见过他这样,睁大杏眼紧紧追着,攥着他的衣袖只怕发生什么意外。
他被她扶到廊下歇息,分明没有什么事,魏长沁却紧张得不行。
双手捧着茶盏,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香甜又清新,良辰美景,于他眼中却不及兔儿的万分之一。
“…是啊,兔儿长大了。”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晃动的水面勉强倒映出他的脸,只是个含糊的轮廓,风一吹过就很快散了,“林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日头高照,虽说端午还没到,可这天气热起来简直比酷暑还难熬。
守在门口的三人都默契地躲在阴凉处,等着里边的二人。
孟听寒抱着臂倚在檐柱上,公主为了赶在下朝后准时接到人,格外匆忙,早膳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也不知撑到现在,饿了没有。
徐慕正用手帕给云泉擦着汗,小心仔细着不要蹭花她脸上的妆,这倒是消遣时间的好方法。
云泉看向紧闭的大门,内里是公子的人在守着,也不知公主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出来。
她虽不知道公主具体在做什么,但频繁她出入宫中,前段时间还常去造访官府,四处赴宴,怎么想都是与政/治有关。
回家探亲时也听父亲提过一嘴,只说当今魏王身体抱恙,却没再继续深聊下去,又让她安心当差,照顾好长公主。
云泉垂眸盯着不远处投在地上的树影,随着风不断变换着形状,像人心一眼难以捉摸。
照顾好公主,其他的,不要过问。
像是建议,更像是命令。
晃神的空隙,身后门中终于传出响动,孟听寒比她先注意到,在她出声前就已经走到了门边。
二人视线交汇,他炫耀似的挑了挑眉,云泉只恨不得能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
总有一天公主会对他腻味了,抛之脑后,可她会永永远远都陪在公主身边。
云泉笑了笑,心说何必与他争一时的长短,抓着徐慕的手,带着她走进敞开的门中。
与哥哥聊了许久,她得到了不少从前遗漏的信息。
若是上一世自己警觉一些,或许多多少少,也能够帮上他一些吧。
也不知道从前哥哥孤军奋战,日日夜夜殚心竭虑,都在想些什么。
她坐在花藤下,哥哥已经走了,她却还想再留一会。
来得匆忙,都忘了让人去买些好吃的,只能吃点茶楼里的点心充饥。
她宁可饿着,也不想吃这种干巴巴的饼子。
紫藤花层层叠叠,好似开不尽一般,热烈地盛放,她抬手去接落下的花瓣,小花却从她指缝中漏了出去。
魏长沁看着空空的手心,有些说不上的失落,正想收回手起身,张开的手上却抓到了东西。
确切来说,是他主动将手送了上来。
“公主。”
孟听寒走近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正好将她圈住,“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