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留行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听得十分认真,偶尔还点头附和“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加仙鹤草是为了止血吗?”
林贯众点点头,目光却瞥向了秦艽,她正忙着和连翘说话,碗里的菜已经没有了,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秦艽碗里“别光顾着说话,你多吃点菜”
秦艽抬起眼睛,朝他笑了笑,夹起碗里的鸡肉吃了,又继续和连翘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情况“那个王麻子可过分了,在村里造我的黄谣,居然还说我和他有一腿,还说我勾引他,还骂林大夫”
她回想到当时的情况,一激动,把筷子放下,站了起来,她手里还比划着“也不知道他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林大夫这么帅我怎么可能看上他!我当时气不过,直接扛起锄头就打上门,最后那个王麻子被我吓的尿裤子了,一个劲和我道歉”
林贯众措不及防又被夸了一下,都忘记王不留行和他讨论什么了,耳尖微微泛红。
连翘没想到秦艽一副乖巧的外表下,居然骨子里藏着一股韧劲,觉得自己越来越欣赏她了“那后来呢?”
秦艽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其实和村里另一个寡妇有染,还想害我,对峙的时候两个人狗咬狗,自己把真相说出来了,最后被赶出村子里了,到现在村里人都不敢乱传我和林贯众的坏话了”
王不留行听得眼睛都亮了,也忘记追问病情,凑上前“还有这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不然我再镇上给你们买套院子吧,这村里是非也太多了”
还有这种好事?
秦艽听的眼睛发亮,随即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这也太客气了”
她的语气诚恳“你帮了我和林大夫这么多,我们都还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呢”
林贯众也跟着点头,语气坚定“留行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王不留行见状撇了撇嘴,知道两个人的性格,却也没有再强求,不过嘴里还嘟囔着“你们和我客气什么,买个院子能花多少银两”
连翘给王不留行夹了一块鸡肉“少爷,你多吃点菜”别老是说些炫富的话!
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接下来的几天秦艽和林贯众都会去石奶奶家,秦艽会主动帮石奶奶洗衣服、喂饭,林贯众则是早晚都给石奶奶把脉,调整药方。
第三天的时候,石奶奶终于下地走路了,赵廉正扶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秦艽独自坐着实二柱的驴车,她手里提着刚做好的健神糕,打算去石河村看望石奶奶。
林贯众和王不留行去追查救济粮的事情,他们拿到了知府的账本,这件事情终于有进展了。
此时的屋内气氛紧张,王不留行和林贯众正坐在桌前喝着茶,连翘在旁边伺候,石大器低着头站在王不留行旁边,也不知道是在心虚还是在想怎么辩解。
王不留行放下茶盏,拿起旁边的折扇,‘唰’的一声,吓得石大器抖了一下,连忙抬头。
却发现是王不留行把折扇打开,正缓缓的摇着,石大器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王少爷,林郎君的救济粮我真的是按时发放了啊,只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林郎君没有收到”
林贯众他们三人显然是不相信的,连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问道“既然你说救济粮按时发放给林贯众了,那你是交代谁办的?又是谁发放的?见证者为何人?”
连翘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摊开之后,上面记录着知府这三年给林贯众发放的救济金和救济粮,明确标注了由石河镇镇长代发。
王不留行收起折扇,用扇子轻点这一本账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脸严肃,他抬眼看着石大器“这个是我父亲派人快马送过来的账本,每一笔都记录的十分清楚,那么,你们的账本呢?”
一连几个问题,让石大器招架不住,额头上开始冒汗,他的面色惨白,喉咙发紧,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回答的磕磕绊绊“账……账本……账本在……”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石大器才算松了口气,石芸正一手端着糕点,然后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有没有什么问题,她今天特意戴了一朵鲜红的头花,唇上抹着鲜艳的口脂,这是她特意为了见林贯众打扮的。
一声娇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伯,林郎君,王少爷我特意做了些糕点,带来给你们尝尝”
上次她故意吃巴豆拉肚子,想赖是杂粮饼的问题,搞砸秦艽饼铺的生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自己整的非常狼狈。
后来蒋郎追问她也是搪塞了好久,这件事才翻篇,还好大家都没有怀疑她,这次不知道林贯众来找大伯什么事情,她想要在林贯众面前多露露脸,挽回之前的形象。
她没等里面的人回话,请轻轻推开了门,走路时还刻意扭着腰,她将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在林贯众面前,面带羞怯,娇声的说着“林大夫,大伯,你们试试看,这可是我最拿手的糕点了”
石芸只顾着看林贯众,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内气氛低沉,她笑的眉眼弯弯的,往林贯众那边又靠近了几步,胸脯都快贴着他的肩膀了,他皱着眉,微微往后挪了一点,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石芸还特意抹了香膏,林贯众却闻不惯这种味道,他快被熏吐了。
连翘冷冷的看着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这女人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她的眼神看着石芸带着一丝不屑,她有点不喜欢“这位姑娘,我们少爷正在和镇长谈事,不方便外人在场”
石大器本来想指着石芸这搅和一下这个场面的,可以让这件事情这么搪塞过去,没想到王不留行的侍女这么厉害,又把事情拉了回来,他轻嗑一声,尴尬到“芸儿,这里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
连翘闻言,立刻对上号了。原来就是这位小娘子,说吃了秦艽的饼闹肚子,然后查出来是自己误食了巴豆。真是愚不可及!
但石芸就像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注意力全部在林贯众身上,她又往林贯众那边凑了半步。
她的手还捂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愈发娇嗲“贯众,我……我这几日总觉得身体不适,胸口一直觉得闷闷,喘不上来气,今日你过来,我想请你帮我看看”
说着,竟拉着林贯众的衣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林贯众猛然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面色从平静变成了冷漠,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不耐烦。
和秦艽一对比,感觉秦艽可爱多了,但他还是保持着疏离的礼貌“芸姑娘,今日我们真在和石镇长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您身体的问题,建议找别的郎中去看看吧”
王不留行用扇子敲击桌面,那双桃花眼中面带着冰冷的审视“石镇长,你的家务事比救济粮的事情还重要吗?今天我必须看到账本!”
石大器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回答依旧结结巴巴“我……账本在……”
就在此刻,连翘从王不留行身边离开,她径直走到林贯众面前,挡住了又想凑上前的石芸,冷冷的开口“石姑娘,林贯众已有家室,恐怕不太适合帮你看病,你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挺巧的,我也略懂一些,不如我帮你看吧”
石芸被连翘身上的气势吓到了,脸上的羞怯马上换成了恼羞成怒,她平日就仗着伯伯是镇长,爹爹是村长,刁蛮惯了,何曾看过谁的脸色,现在被一个侍女教训,立刻尖声“你算什么东西?我不要你看,我就要林贯众看!”
说着,她想绕过连翘去抓林贯众。
石大器此时恨铁不成钢,之前他看侄女有几分姿色,想把她接来镇上好好培养,日后送去贵人的榻上好办事,现在倒好,还没给他报答,就要捅娄子了。
再让她闹下去,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麻烦呢,他赶忙出声“芸儿,不得胡闹!你先下去!”
他猛然站起身,因为身体太胖了,又太激动了,身形差点没稳住,他指着石芸大声说“快滚下去,别丢人现眼的”
石芸还是一次被大伯如此训斥,瞬间红了眼眶,又委屈又愤怒。
连翘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抓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力气大道不容石芸挣脱,她几乎是被拽出门的“走吧,石姑娘”
“你干什么?放开我!大伯,林大夫……”石芸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门口了,连翘松开她,随即又把门给关上了,还反了锁,隔绝了她在门外的叫喊。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连翘面不改色的走到王不留行身后,林贯众才重新坐到另一边,只因石芸的香膏抹的太浓了,仿佛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令他作呕的气味。
房间内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气息,只留下石大器惊恐的喘气声。
王不留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此刻的声音在石大器这里显得尤为刺耳,就好像是他官场生涯的倒计时。
王不留行慢条斯理的开口,声音比刚刚的更加冰冷“石镇长,现在终于清净了,我们可以继续谈谈账本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