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部的事情并不复杂,表格比起高中填报表更是要简单不少。只不过真嗣转学来的时间尴尬,错过了社团招新活动的时间,填好的表得交给班主任来转交。
看到他填的社团时,老师有些惊讶地扶了扶眼镜:“排球吗?没想到碇同学还有运动爱好。好的,那么表格迟点我会帮你交过去。”
真嗣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点点头,锁在她的转椅上的视线一动不动。
别说老师,自己到现在都没多真实,每一步都过于陌生。从前的生活没有参考价值,这样子做到底是好是坏自然也无从知晓。
更何况,即便是人人都说自己应当去做的事情,体验起来也并没有多快乐。所以想要逃避,离家出走,走过人群和田野,最后又被带回原点。
“别担心,我会干的。”
“你不想驾驶吗?”
“是啊,那种东西不适合我,不过……”
“你说够了没有,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不想干就走人,把EVA和我们全部忘掉,回到你原本的生活——我才不想强迫你去驾驶呢……”
也是这样热的天,蝉鸣声响个不停,独自一人站在候车区的自己,差一点逃离不愿面对的那个世界。
最后为什么没能坐上车呢?
真嗣从桌上撑起身来时,教室里已经洒进了大片橘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看天色已经放学很久。因为梦见了之前的事情,心跳变得很快,他捂着胸口,有些迷茫地扫视了一圈教室,生出了“现在也像是梦”的错觉。
这种感觉使得心脏跳更快了,几乎是逃一样,真嗣胡乱收拾一通,站起来就直奔教室外,一路狂跑地来到教学楼门口。
也还不想回家。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有些犹豫,入部申请表刚交上去,按理说没那么快批准——
但这犹豫没能持续多久,“备选部员”同学还是迈步往排球部走了。
这次他拉开门的动作比昨天果断,可能因为大脑正被别的事情占据。所以直到大家目光因为被响声吸引,全体看过来,真嗣的脸才砰的一下红完,下一秒就连声为自己的不告而来道歉。
日向和影山还有几个部员在抛球,那颗橘色脑袋冲真嗣点点头又转回去,投入到当下的训练了。倒是菅原凑了上来,笑眯眯地打起招呼。
“真嗣,又来参观吗?”
真嗣对菅原的印象很好,难为情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他摇摇头,小声地说明了情况。
“我已经交了入部申请表,虽然还没通过,但是想来看看……”
第一句话刚刚说完,菅原眼睛已经亮起来了,他似乎很高兴,拍拍真嗣的肩膀。
“那么成为新部员也只是时间问题。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剩下的部员——”
真嗣其实对这种社交场合很畏惧,但是乌野排球部给他的感觉并不坏,他呼了一口气,跟上了菅原。
“真嗣!早上好呀!”
日向正在排球馆外跑步,看见真嗣出现,大声地问好起来。对于日向一如既往的活力表现,真嗣嘴角上扬,也挥挥手回了一句早安。
排球部有晨练的安排,对真嗣来说,这一点误打误撞地不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总是醒的很早,上课前这段时间,总算是能有事情填补空缺了。
申请提交两天过去,他就正式加入了排球部,在那之后,又飞快过去了两周时间。
这段时间,他最主要的社团活动内容是跟着菅原学长,先把排球比赛的基础的技巧和规则恶补了一轮。
“真嗣,你有想要打的位置吗?”菅原和他讲完大体规则后,好奇地问他。
但真嗣从前没有接触过排球,当然不能像闻言马上说自己想要成为“小巨人”的日向那样,热情十足地表达心愿。
“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吧。”他最后只是这样回答。
菅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样,思索着回答:“这样的话,听上去像自由人呢?”
泽村刚好走过来,没多问就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他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否认了这个建议:“其实真嗣更适合进攻的位置,当防守位有点屈才了。”
真嗣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并没能马上明白泽村的意思,倒是菅原恍悟着看向日向,发出好长一声嗯。
从回忆中回神,感受到的首先是肩膀一重,真嗣偏过头,发现日向正搭着自己叹气。
“影山这个家伙,又不肯给我托球了。”
昨天日向和影山因为什么又吵了起来。刚入部那会,对于他们争吵真嗣还很惊讶,僵硬地想要劝架。但是菅原微笑着拦下自己并且表示这是常态,而接下来一周多又爆发好几次争吵,他也被迫习惯了这一点。
两个人再怎么吵也只是针对排球,彼此说服不了也没必要硬讲和。真嗣能做的也就是在这些时候,陪日向一起训练了。
“真嗣还没定下位置吗?不集中练的话效率会慢很多的!”说着日向想起来这回事,眉毛一抬瞬间把坏心情丢到脑后了,在真嗣怀里塞了一个排球。
真嗣摇摇头,这段时间在补基础,还没有到不选位置就没办法练的地步,而且经常陪日向练二传位置,所以他自己感觉还不错,也就更不着急了。
“要不当二传吧?虽然影山绝对会非常不爽,但是我很喜欢真嗣托的球哦!”日向说着,跳起来接了真嗣的球,“感觉不错!”
真嗣转了转手腕,接了日向打回来的球,眨眨眼就开口否定了:“备选陪练可以,但是日向更适合影山同学当二传的球。‘会有非常意想不到又精彩的配合’——大地前辈是这样说的。”
日向不知道想到什么,挠着头笑起来。
“哼哼,那我们也打一次不就行了!”
结束晨练,坐在教室里,真嗣还在想着日向说的话,虽然那会没来得及明说,但是他大概猜到和下午的训练有关。
今天有模拟训练,昨天大地前辈就说自己要上场了,因为这一次不是社团参观那种观赏性的,所以希望自己结合这段时间的学习好好打。
一旦感受到被人期待和需要,不自觉就紧张起来。日向那番话,是指这一次也是他们一队吗?
如果是和日向一起打的话,他的压力会小一点,毕竟彼此配合训练了不少时间。
但一想到大地前辈说这番话时有些严肃的表情,真嗣又直觉性地感到不妙起来。
就这样纠结完一天的课程,再一次回到排球馆,真嗣发现自己的预感并非没有缘由——他被分到了日向的对面。
这一次安排给真嗣的和上一次不一样,并不是二传位置。
他对应着站位算了算,发现自己这一次是副攻手。
“真嗣,其实之前那一球,你自己打到对面也是可以的,你有想过这种可能吗?”
他想起来某一天,泽村找到正在练习的自己,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真嗣当然没有这么想过,因为是顺着日向的话才去做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只看着日向了。可是被这么一问,他一下子回到那个瞬间,视线从日向前面回到自己前面,发现大家都被日向那声吸引着靠过去,却留出来了好大一片空白给自己。
“那一球很有风险,你还是把那球托了过去,说明很信任日向。但如果不被要求而是自己主导,我相信你能看见更大的世界。”
泽村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认真。
“当然,排球是团队运动——只是该配合的不只是一个人。日向和影山能一起打出意想不到又精彩的配合,你也有这个潜力,而且不只是和日向。”
真嗣隐约知道,泽村告诉自己的是更专业目光里面的世界,自己暂时还没能看到,却可以参考。只不过,如果是配合的话,为什么这一次的位置不是二传而是副攻呢?
站在球场上,时间转瞬即逝,他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哨声就响了。
这一次日向在对面,确实也是不能跟着喊声来了,真嗣的目光扫罗一圈,按泽村说的那样,关注起每一个可能配合上的队友。
配合,确实,某种程度上,他或许会比一般人更懂得配合某人。曾经为了一场作战,甚至穿过裙子,和对方住在一起。
“……只有这个办法哦。就是说EVA两机的进攻时机要完全一致,为此需要你们两人的动作,达到完美的同步才行。”
只有六天而已,最后也是达成了目标。
大概是情况紧迫,连带着这一次闪回都变短了,真嗣注意到菅原托起的球偏移了一个细微的角度,按现在的站位主攻并不能接到。
菅原前辈很少站在球场上,他已经知道了。社团对外的比赛都是影山在当二传,社内这学期又在加强特定需求环节的训练,模拟赛也不多。如果这个球落地失分,前辈会很失落吧?
真嗣没多犹豫就冲过去,为了避免碰撞所以侧着身子伸出左手,堪堪触球把它打给另一侧的队友。
“接的好!”
重重摔在地上,真嗣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暂停哨吹响,大家都靠了过来,有人把他扶起来,还有各种担忧的声音。
“真嗣!你怎么样?”是日向的声音,拉起自己的也是他。
“好小子,这也太有血性了。”田中架上他的手,借力叫他站好了。
“我去拿药箱。”影山听上去走远了。
“没,没事吧,真嗣同学……”还有好多担心的话语,但是一股脑说着就撞在一起,真嗣也没办法分清谁是谁了。
“没事……缓一下就好了……”他扶着脑袋,视线还有些模糊。
“那个球,不是真嗣的话就要丢分了。”菅原有些愧疚,“我没托好,还害你摔倒了,抱歉。”
真嗣不方便摇头,只好少有地开口否认了。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没关系的。”
泽村叹了口气,居然也道歉起来。
“我也该说对不起,给你太大压力了——不过,真嗣干得好,这场先休息吧。”
只是磕到了,而且并不严重,自己以前受过比这严重的多的伤,也没收到过这么多关心。更何况真嗣真没觉得这个能怪谁,是自己扑出去的,这还能被道歉吗?
他眨着眼睛,好不容易能看清了,对上一圈看着自己的眼睛,脸砰的红了,顺带着觉得鼻酸。
这下手变成捂着脸了,被田中扶到场下坐下,真嗣都没敢撒开手。
像做梦一样。
这种大家包围着自己,积极阳光的世界,比其他外界的物质的变化还要叫他梦回。
他的呼吸在掌心逐渐平稳,心情却是过山车般曲折,从那份感受到的温暖落到一贯的消极思绪。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梦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