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
云城位于北方地区,是改革开放发展起来的一线城市,气候湿润柔缓,空气清新自然,经济发达程度虽不及那些传统的一线城市,但这里经济环境平衡度挺高,人口密度还是比较大的。
林语深刚毕业就毫不犹豫的选择来这里工作,没有什么原因,或者说不愿意去细想背后的原因。
云城今年冬天来得早,雪下得也很急,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大雪,直到凌晨两点左右才停下来,晚上躺在床上,透过拉开的窗帘缝隙,依稀能看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她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眼睛的酸涩反复提醒着她该去睡觉,但大脑意识却亢奋的跳动,不受控制。
她在这里约了人。
这样糟糕的天气,林语深撑着伞,慢慢走向那个小咖啡厅。
一晚上的雪铺天盖地的将所有东西都掩盖住了,街边上停留的车辆只有了轮廓,周边商场也都关门了,剩下的整个就是有些刺眼的白了。
雪又开始下了,很小,一点点落下来,有些吹到了她飘起的白色围巾上,融进她的围巾里,看不出什么痕迹。
“叮咚”
林语深一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声随即响起,紧接着冰冷的女机械声:“欢迎光临风音咖啡厅,为您提供最诚挚的服务”
这种天气出来的人很少,偌大的咖啡厅里只有几桌,左边靠近窗户,外边的雪把里面映得亮堂堂的,所以左边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而右边几乎没有人坐。
她站在门口,没有着急进去,把伞收起,放好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林语深环顾了四周,下意识的望向左边。
他是喜欢亮堂的地方的。
她的视线在那几张有客人的桌子上兜来绕去,却没有见到那个记忆中的熟悉身影,紧张、兴奋、害怕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后面不算轻的脚步声。
“林语深”
自她的右后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紧接着皮鞋跟大理石摩擦发出声音缓缓传来。
她整个瘦削身体因为惊讶都有些微微发抖,因着宽大羽绒服的遮掩完全看不出来,表面上还是一派淡然自若。
她慢慢转过身来,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也叫他的名字。
“江戚炀”
“嗯”,他淡淡的回了,目光沉沉的落在对方身上,过了好一会,突然笑起来。
像是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松下来,林语深突然意识到,他们还是有那么点熟悉的,至少这带着少年气的笑,还没有变。
尽管里面参杂了点更深沉的东西。
“好久不见!”他停了笑,定定看着她,过了许久,又补了一句。
林语深稳住呼吸,抬头细细打量面前的人,突然有那么点近乡情更怯的意味,干巴巴回道,“好久不见!”
“你变漂亮了不少啊,倒是跟以前很不一样”,江戚炀装作不经意的调侃,用着年少时的熟悉语气。
这话要是被当年高中那帮人听见了,肯定骂他是胡说八道,林美女高中就漂亮的出奇。
江戚炀也意识到自己在胡说,其实他早就在林语深撑着白色透明伞时就已经看见她了。
淡蓝色的羽绒服罩住了整个身子,记忆中的黑马尾换成了长长的黑卷发,铺在围在脖子上的白色围巾上,整张脸埋进黑丝白布中,透着恬淡娴静。
以前她好像也是这样,平和安静,但是他知道,那不过是她保护自己做出来的保护色,平和的外表下是一颗自尊心强到可以伤人的灵魂。
“你也是,变了许多。”林语深说。
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少时眉眼没有张开时是那种青涩张扬的帅气,现在却是一副沉稳的英俊精英模样,严肃又正经,不像少时那样有些痞气无赖了。
时间最是公平不过,悄无声息地改变一个人,一点点蚕食青葱的岁月的影子。
时间或是还不够,蚕食的不够彻底,有些陌生,熟悉的东西却也依旧存在,陌生与熟悉交织着,就像她和江戚炀一样。
“你确定要和我站在门口说话?”江戚炀有些戏谑的看着她,开口道。
“走吧,我的位置在那”,说罢,指了指靠近窗口那个放着一间黑色大衣的位置。
林语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想,果然,这个人的喜欢还是没变,心里隐秘的透着点欢喜,为着这一点她知道的且他还没有改变的喜好。
因着店里人少,一举一动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显得有些突出,他们两长得好看,俊男美女,走过来的时候,邻桌有几个朝他们看了几眼。
林语深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会迎接各种人的眼神,怜悯的、可怜的、嘲讽的,惋惜的,她从前也在乎,到现在已几近麻木,这样陌生人的随意一瞥,还不至于让她乱了分寸。
刚刚坐下的江戚炀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群人好奇地打量他们时,毫不客气的回瞪回去,眼睛里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凌厉和冷冽。
那几个人被他瞪的悻悻的收回了视线,脸上也还有些许不自然。
林语深一时有些怔愣,木木地坐在位置上,垂眸将视线落在那张花俏的宣传单上,回忆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少时江戚炀清明阳光的眉眼。
她甚至都怀疑她是否看错了,她刚想抬眸一看,江戚炀迅速将那冰冷的视线敛起来,手上却有些慌乱的翻动着桌上的宣传单。
因着职业缘故,她对于生活的一些细微,包括人或事,观察的都有些仔细。
这样明显的慌乱,她想忽视都难以做到,但是也做不到坦率自然的问他,更没有这样问他的底气,毕竟他们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了。
“喝什么?”,对面的江戚炀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平稳自然,看不出刚刚仓皇的影子。
林语深回过了神,轻声说,“一杯拿铁,谢谢!”
对面的人似乎是没料到这个答案,在笔电上点单的手顿了顿,又往屏幕左侧划了划,点好将笔电放在一旁。
不知道什么时候,咖啡厅放起了音乐,舒缓的音乐搭着外面的雪景,林语深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舒展。
“你不是爱吃甜的吗?”对面的江戚炀忽然开口问道。
“还是我记错了?”江戚炀拧着眉毛,有些疑惑的问,对一贯自信的记忆开始怀疑。
“哦,没有。”她解释道,“之前是爱吃的,只是后来不喜欢了。”
话音刚落,一种平静的沉默绕在两人周围,气氛古怪又带些尴尬。
“您好,你们的单。”
“谢谢!”
如果说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在服务员放好饮品走后更加尴尬了,两人抬头对视一眼,暧昧迅速在两人周围晕开,就像那杯焦糖玛奇朵的甜味和拿铁的苦味,互相侵入,缠绵悱恻。
要是有认识当年的同学在的话,保准有人说这两人准点反了。
熟悉林语深的人都知道,她一向吃不得苦,连生病都要死撑到不得不吃药才极不情愿的吃药,只要稍好一点,她再也不会多吃一次药,她在学校算不得什么有名人物,大家不知道她不吃苦很正常,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讨厌吃苦。
但是江戚炀几乎认识他的朋友都知道,他喜欢苦味,讨厌甜味,对此他还专门出了句名言,“只有苦味方是人间至味,辣,酸,咸,一一次之,甜是排在最末尾的。”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嗜苦的江戚炀改吃了甜,而嗜甜的林语深喜欢上了苦。
窗户外边雪越下越大,路边上停的车已经看不见轮廓了,隐隐约约的只能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停在路边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相撞,电光火石间,林语深迅速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用淡然掩饰自己的心慌。
雪依旧还是落着,像高三那年寒假的大学一样,苍茫的一片白寂,看不见别的,厚厚的雪里面藏着难言之隐和辛酸苦涩。
又是一场大雪纷飞,无端的把她拉回到过去,不同于现在的大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树荫正好,西斜的阳光透过光影落在他肩上,灵动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