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是被尿憋醒的，上完厕所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从厕所出来后就直接去敲周落的房门，里面没应，他索性直接推开门。
“落，我—”还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陈楠推着半开的门看向里面，房间里没人，窗帘也没拉，只有床上的褶皱证明昨天这儿有人躺着。
“这就上班了？平时也没这么早啊。”陈楠小声嘀咕。
说完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就去了浴室。
洗完澡下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顾一出门。
陈楠从上到下打量这人，一身西装整整齐齐套在身上，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却极好相处，只有那锋利的眉峰让人不敢靠近。
陈楠嗤笑着走过去，一字一句的嘲讽：“早呀，顾，大，总，裁。”
顾一装作听不到他后面呛自己的话，只回他前半句：“早。”
看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陈楠不开心，极其不开心。
“还记得李浩吗？”
陈楠抓住顾一那一瞬间变化的表情：“前年吧，我和落去喝酒的时候碰到他了，我当时特想上去揍他几拳，拳头都准备好了，你猜怎么着？”
陈楠笑着，似乎没打算让顾一回答，自顾自说：“那人过来道歉了，我以为周落肯定给他几巴掌，结果周落说知道了，后来回去我问他原没原谅那孙子，周落当时看着我笑…”
“我这人还挺记仇的。”
这是周落的原话。
“当时我以为他心里还挺在意那件事的，安慰了他几句，结果周落说他记仇只是单纯的不会忘，避免再次发生那种事，所以啊，他不会忘了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陈楠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嘴上有些抱歉的说：“我这人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您顾总也别介意，祝您一切顺利哈。”
周落睡到中午才醒，昨天的酒精还刺激着大脑，半晌还坐在床上发呆。
他昨天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本来只是来看看，顾一进来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睡着了，睁眼看到顾一的时候，他没多想就吻了上去。
周落海洋里的水单靠思念是填不满的，当潮水离自己越来越近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这水纳入自己怀中，与之融为一体，当这潮水将要褪去时，他想用力去抓，让对方没办法逃离。
—
一连忙了半个多月，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办好了，朱忆玟发现今天自己的老板总是心不在焉。
她已经把今天的行程安排重复了两遍了，老板自己都还没发现。
“顾总？”朱忆玟小心叫他。
顾一终于回过神。
朱忆玟装作没看到，重新重复：“今天下午3号会议室有一场会议，六点和秦总在惊喜有一场饭局，这个饭局推不了，必须去。”
“嗯。”顾一揉了揉眉心，朝她摆摆手：“知道了。”
那天早上从陈红家离开后，顾一挑了个时间给周落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下午五点有时间，可以去搬电脑。
当时顾一正坐在办公桌前盯着桌子上的秒表。
两分零六秒。
对面才传来有些干瘪的解释：“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在国内，有空……我联系你。”
“…好。”
直到现在，那台电脑还在客房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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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是最适合谈生意的，却也是最难的。
顾一一共去厕所吐了两次，南边那块儿地的项目才谈拢。
秦川这个人很狡猾，谈生意时不亮自己的底牌，把自己需要的利益增大到四倍，让对面慢慢砍，这也是秦业集团能做大的原因。
一行人出了包厢，顾一同秦川道谢：“秦总，还是谢谢您给小辈这个机会。”
“小顾啊，别这么说，你这么多年在国外，我也听了不少消息，你这是在国内刚发展，我要真去国外，说不定连今天这次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
“您过奖。”
两人还在唏嘘时，对面的包厢门被打开，两行人面对面站在长廊上。
顾一看到半个月前说有空联系自己的人，现在正和一个长的很丑的混血站在对面，两人穿的都很随意，像是单纯为了来这儿吃饭，顾一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
周落也愣了一秒，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顾一，旁边的人察觉到，侧过脸凑近周落耳朵询问：“Lou，认识的人？”
“嗯，我去打个招呼。”
“好。”
周落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打招呼：“秦叔叔，好长时间没见您了。”
秦川也抬手和周落握了握，松开后拍了拍周落的肩膀：“你小子，咱俩见面还是一年前呢，经常问老曲，老曲说你小子野着呢，和朋友来吃饭了？”
“嗯，别听我爸瞎说，我这公司好好开着，天天认真上班呢。”周落笑笑，转头看向顾一：“您这和我们小顾签合同呢？”
秦川诧异的看向顾一，不到一秒，表情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认识小顾啊。”
“嗯，这合同签好了？”
秦川和曲阜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也把周落当自己半个儿子，说话不和他绕弯子。
“是，小顾这能力—”秦川竖起大拇指，在周落眼前晃了晃：“是这个！”
周落哈哈大笑：“那是，不过这刚回国发展，还得您帮我这朋友把把关，别让别人欺负他。”
“行！你都这么拜托了，那能怎么办，帮呗。”
“那我过两天拿两瓶好酒送您家去。”
“呿。”秦川小孩子气的白他一眼：“别和你秦叔搞这种，没事儿去我那坐坐，你阿姨念叨你不少次了。”
“行行行，阿姨都说话了我不能不去，有空就去。”
又是有空，顾一在心里想。
长廊上的灯在眼前变的越来越白，胃里的酒又开始重新往上涌，冲击着顾一的喉咙和口腔，喉结滚动，他试图去压下去，但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烈。
直到秦川的身影走远，他看向周落，想说一声谢谢，却在开口的一瞬间猛的回头冲向包厢里。
周落想跟进去的脚停了半步，落在了原地。
“进去吗？”walter问他。
周落缓缓摇了摇头：“走吧。”
顾一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整个身体靠在马桶上，胃里的翻涌不断往上，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在理智尚存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本以为周落会略过自己，没想到不仅没有，还为自己拉拢了秦川，顾一即开心又心疼。
顾一感觉自己趴了很长时间，后来好像朱忆玟在叫自己，但他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直到朱忆玟的声音变成周落的声音，他才疲惫的眯起一条缝。
“周落？”
周落没说话，抬着顾一的胳膊把人架在身上，奈何这人是一点儿劲儿都不用。
“你他妈用点劲儿。”
话音刚落，这人非但不用劲，还试图去挣开手。
“你还回不回家！”
身上的人安静了几秒，终于不动了，周落把人扶起来：“还能走吗？”
四个字在顾一脑子里转了半天，他才摇了摇头。
周落看人是真的醉的不轻，不打算废话了，架着人就往外走。
下了楼，朱忆玟已经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周落替顾一打开后排的门，推着人往里面坐。
像是察觉到什么，顾一挣开周落的手，转过身扶着车顶问：“你不送我吗？”
周落不和醉了的人废话，他又要去扶顾一，结果顾一又退了一步。
“司机送你回去。”周落耐心告罄，不耐烦的说。
“不要。”顾一拒绝的很明确。
“我喝酒了，送不了你。”
“………这不是我司机。”
周落转过身用眼神询问朱忆玟。
“这……这……就…就是…顾总的车。”
周落懂了，气笑了，真没想到喝醉酒的顾一是这样的。
周落从车门处让开后，拉着顾一靠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关了后座门，转身对朱忆玟说：“你们先回吧，我送他回去。”
已经不早了，朱忆玟看着自家老板的样子，也不再推辞：“…好，那您路上慢点。”
送走朱忆玟和司机，周落和顾一两人站在路边，一个靠着电线杆，另一个靠着垃圾桶。
“你到底醉没醉？”周落问他。
顾一不回答他，自顾自的问：“不是说有空联系我吗？”
周落心虚的摸了摸耳朵：“我这几天没空。”
顾一想起刚刚站在周落身后的混血男人。
“那就……丑…人………吗？”他问。
“什么？”顾一声音太小，周落听不清楚，他拧着眉问。
“我说谢谢。”
周落不会真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顾一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想追问。
他一边拿出手机叫车，一边回答：“不用，刚刚是谁我都会帮的。”
“那也谢谢。”
这个时间段很不好打车，司机要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害怕顾一喝了酒站着头晕，周落找了个离垃圾桶最近的椅子，两人腿挨腿坐了下来。
酒精涌了上来，连带着平时不敢说的话也脱口而出。
“周落，对不起。”顾一眉眼耷拉着，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已经说过了。”
“那也对不起。”
“…知道了。”